「嘔!」
鍾福感覺自己胃酸都要吐出來了。
深度潛入他人神魂搜索記憶將會受到對方全方面影響,從感官到情緒都將變成他人。曾有學者指出,神魂方面的應用的對人性底線的挑戰,當你在玩弄他人神魂時,他人也在腐蝕你的人性。
人性論,對修行中的本我,道心,走火入魔的總和,對修士為何修性的解釋。
鍾福現在感覺就是在被犯人的神魂拷打,他的感官,他的喜怒哀樂,他的一切都在影響著自己。
全身都在發抖,至大腦傳出的恐懼深入心肺,最後烙下李長生三個字。
犯人對在三個字的恐懼太強烈了,強烈到他萬般防備也無用。
「妖道..妖道李長生!!不...不要殺我....我錯了,我不應該覬覦你的神通.........鎮魂劑...快!給我打鎮魂劑!」鍾福嘶啞的怒吼,緊接著一針鎮魂劑扎入自己手臂。
他長舒一口氣,身體也不在距離顫抖,那三個字也沒有繼續的腦海中回蕩。但不變的是恐懼,對於妖道李長生的恐懼。鍾福真切感受到犯人所說修士之間的差距,天與地的差距。
手握雷霆以一敵萬,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幾乎看不到能與那人對招的,一人屠殺一萬人。
太強了,強到令人窒息,令人絕望。
「過去幾分鐘了?」鍾福懷疑自己被影響了,他很難想像一個人能有如此大的恐懼。
醫生回答:「5分鐘,鍾組長你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我們已經安排其他神魂修士為您做檢查。」
「好。」
鍾福沒有拒絕,這也是程序的一部分。搜魂程序非常嚴格,需要經過重重審核經手的蓋章簽字就不下十個,涉及天牢犯人則少了大半程序。而搜魂人員至少需要兩名修士交叉審查,一個負責搜索記憶,一個負責驗證搜索出的記憶真實性。
很快,鍾福將搜魂到的記憶以書面的形式提交,並通過了神魂審查確認無誤。唯一讓他不舒服的就是腦子隱隱作痛,這種疼痛已經持續了好多年,但他又不敢表露。
因為鍾福明白,這是自我的意志正在衝擊名為「國家」的思維。
「怎麼了?」負責給他做神魂審查的同事詢問。
「沒什麼,只是消耗有點大,上頭打算怎麼處理李長生?」
同事搖頭:「具體還沒定下來,但聽說已經開始調派人手進入青州,設立一個常駐的緊急反應小組。看你搜出來的記憶,恐怕又是一個白蓮聖母。一旦其他同時代的犯人記憶,大概率會展開抓捕行動。」
「上頭應該直接派兵剿滅的,一定要快...不能給他恢復力量的時間……」鍾福身體又開始不自覺的發抖,剛拿起來的水瓶被晃出大半的水。
「那是個怪物……怪物!」
在鍾福情緒即將徹底失控之際,一根針管精準地扎入了他手臂上的靜脈。
鍾福再次安靜下來。
「謝了,老廣。」
同事問道:「怎麼回事,那老鬼神魂還這麼強嗎?都上迷惑香和摧心劑都上了,按理說那老鬼沒多少力量,更別說你和他同境界。」
「不....」鍾福搖頭,「神魂本就是唯心的東西,它總是能爆發出超乎常理的力量,一朝悟道說的就是這種。人性論中寫到,人性是是修行之人的承重牆,情緒是上面的磚頭。你說,一個人的恐懼要到何種地步才能將其轉化為力量。」
「你以前可不信這個的,好好休息我去搜魂12號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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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號,李長生,你知道這個名字嗎?」
獄警用同樣的話問另一個犯人,而這一名犯人明顯沒有之前的段姓老魔那麼硬氣,因為他只是一個半轉世者。
他非常幸運的得到了轉世者的記憶,而沒有被奪取身體,當今世界上鮮有的案例。本來這樣的人應該受到國家重點培養的,可事實證明轉世者作亂不是因為他是轉世者,而是他本身就反社會。
獲得超乎尋常的力量,視人命為草芥,成了幾年前轟動一時的連環殺人魔。
實際上這很多本土修行之人都會患上的通病,超凡力量而產生的巨大優越感讓他們認為自己與凡人不是一個物種,這種心態被稱之為脫離主儀。意指修行群體意圖劃分出凡人和神仙,自認凌駕於社會之上。或將修行群體剔除人類行列,對修行群體敵視、排斥、恐懼等等都屬於脫離主儀。
人尚且分人種,民族,文化,富人,窮人.....修行群體與凡人的區分是必然的結果。西方社會有大一統的聖教給予他們名為天使,高人一等的基礎。可在東方自古以來就沒有類似聖教的宗教,更沒有高人一等的基礎。
周、秦、齊、燕、趙、楚六國顯然也不允許有人割裂出一個超脫社會的群體,東方強權朝堂與西方議會本質的區別是對歷史,民眾,乃至信仰的解釋權。
62年復活節後,當修行群體走上枱面,其帶來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的。
「.......」犯人沒有張口,他回答只是因身體抖動而響起的鎖鏈敲擊聲,他身體在劇烈顫抖。
「搜魂吧,他得到的那份記憶來自和段閻一個時代,如果段閻知道李長生,那他應該也知道。」
半小時後,在休息室中剛剛進入睡眠的鐘福被叫醒。
「鍾組長不好了,廣組長他....他瘋了,上頭讓你快去看看。」
鍾福恍惚許久,看起來剛剛睡醒意識還沒有恢復,醫護人員叫了好幾才遲疑的回應。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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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易易易…哥!我看不見了!」
趙四醒來驚恐的發現自己完全看不到了,他雙手漫無目的的摸索,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杯子裏的水灑得他滿褲子都是。
「我看看。」
李易抓住趙四的手,無聲無息的神識瞬間掃過對方,頓時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我疏忽了,應該讓你修鍊一段時間,再嘗試天人感應。」
趙四是普通人,沒有任何修為在身。按理說是不可能使用天人感應的,但李易強行給他開了個外掛。李易自己有把握在不傷及趙四的情況下完成嫁接,可沒有考慮到成功後天人感應帶來的影響。
天人感應覆蓋掉了他的視覺,更高層次的感知將身體感官覆蓋掉。
「啊,那怎麼辦,我不會變瞎子吧?」趙四更加慌了,剛一說完眼前一亮,視野重新恢復。
「恢復了?」
李易說道:「我把你的天人感應降低了,現在你只能感知到直接的威脅,而不能感知到因果。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算不上神通。等你金丹以後,我再幫你弄回來,當然如果你願意做瞎子,甚至失去五感的話,可以直接體驗到完整的天人感應。」
「不了不了,能感知危險就好。」趙四連連搖頭,為了一個天人感應把自己弄瞎多少有點不值得。
他這種想法如果被外面的張科林知道,絕對會把他的頭給擰下來。任何一門神通都相當於中程彈道導彈技術,都是足以改變局勢的戰略性力量。
這裏的兩個人顯然沒有意識到神通的價值,一個不用法術隻用神通的老怪物,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
「易哥,既然你能把天人感應削減,那小五雷正法是不是也該安排安排,嘿嘿嘿。」
趙四對於小五雷正法還是念念不忘,好不好用是另一回事,帥才是一輩子的。
手握雷霆,想想不要太帥。
「好像確實可以,不過把神通變成普通的術法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李易不禁失笑,術之巔峰近乎於道,亦為神通,這是無數人追求一生的目標,
如果是讓上清宮那老道來,肯定會嚴厲的臭罵一頓趙四,但李易對此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他沒有刻意的去追求巔峰,只是把能做的做到最好,所以對神通沒有他人那種特殊的情感。
李易微微閉眼,數個呼吸後重新睜開。
「好了,就叫他小五雷術法吧。神通無形,術有形。五雷術法分為掌心雷,陰雷,陽雷,神雷,天雷。」
神通與術法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招式,前者無招無式,後者一招一式萬變不離其宗。術法最大的優勢在於有一個模板化的框架,極大的降低了學習成本。
這五雷術法是他臨時編造的,單純的對神通進行裁剪耗不了多少時間。而其中的招式是他對雷法運用的習慣,除了掌心蕾以外名字多少有點隨便。
「掌心雷主攻,陽雷護體,陰雷護神。後兩招需要有一定修為,神雷傷魂,天雷你可能需要環境配合,而且修行不夠可能會傷到自己。」
「最後你要牢記一點,修行不是耀武揚威,殺人者,人恆殺之。」
趙四拍拍胸膛道:「易哥放心,你是了解我的,我可從來沒幹過欺男霸女之事。」
他對自己的品行還是很有信心的,算不上什麼大善人,但至少也是一個有原則和良知的人。
「小四,身懷利器,殺心自起,你控制不住.....」李易當然也知道趙四的為人,他這十年大半醫療費都是趙四齣的,要不是有他幫襯著父母不一定能撐下來。
可力量是毒藥,小五雷正法帶來的極致力量更是無法抵抗的毒藥。
曾經李易也以為自己不一樣,但當他掌握小五雷正法時,還是做出了與自己性情截然相反的行為。
「大概是我五百歲的時候,我自創了小五雷正法,那時還算不上神通,但也有了一分神韻引得其他修士窺視。一個姓段的修行世家公子找到我,想強買我的小五雷正法,我拒絕他們強搶,然後被我反殺。打了小的來老的哪都有,段家金丹修士找來,我殺了,段家老祖找來,我殺了,段家妻兒老小找來,我殺了.......」
「小四,你覺得自己能控制得住嗎?」
李易的聲音很平淡,一如當初在醫院和他講故事。完完全全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和語氣,敘述驚世駭俗的事情。其聲音彷彿有著某種力量,要將趙四拉進那個世界。
趙四深吸一口氣,堅定回答:「易哥,我絕對不濫殺無辜,絕不耀武揚威,小五雷正法隻用來自衛。」
「別那麼嚴肅,我又不是上清宮那些迂腐的老道。我不討厭人若犯我,我必殺之。」李易擺擺手,「我只是告訴你我的經驗,可能並不適合你。」
「易哥,後來呢?」趙四好奇的問道,自打知道修行界真實存在後,對於李易的故事極其好奇。
李易回答道:「後來來搶小五雷正法的人籠絡不絕,散修,世家,門派.....他們打著響亮的旗號,懷著貪婪齷齪的心來找我。而我就一直殺,想著殺到沒有人敢來為止,說到底我當時還是太幼稚了。你殺得的越多,來殺你的人就越多,一開始是為了小五雷正法,後來是為了我這個人。」
「當時我才四百歲,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我本可以在一開始一走了之,可小五雷正法攻伐之利讓我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他們可以強取豪奪,而我不能殺回去?憑什麼他們來殺我,我不能殺他們?然後我深陷泥潭,來殺我的人越來越強,有幾次我幾乎瀕死,小五雷正法也因為這段經歷被我帶向了極端,不修性命隻為攻伐。」
「殺人解決不了問題,小四,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樣犯錯。」
「我會注意的....」趙四見李易一再強調,他也不得不審視自身,他是否能控制住自己?
特別是自己如果能一巴掌拍死對方的情況下,他還能夠像以往那樣忍耐嗎?趙四是學心理學的,他很清楚人的忍耐會因為對象而不同,一個社畜在老闆面前可以任憑辱罵,可面對自己孩子恐怕會一個錯誤破口大罵。
人始終是一種欺軟怕硬的生物。
「對了,易哥結局怎麼樣了。」
「沒。」李易喝了口茶,安閑自得的說道:「最後七大修行家族三門一宗,雲洲所有勢力對我發起檄文,集結上萬人想討伐我。我沒有離開過雲洲,從凡人到修行都在,那時這裏對我來說就是整個世界。」
趙四問道:「你跑出了雲洲?」
「我看到檄文後,就傳音讓他們來微風坡。我在那裏等了數日,等到七家三門一宗全部到齊,等到想來殺我的人都得償所願,等到他們集結了上萬人。」
「很多人其實與我沒有仇,只為了一腔熱血,來討伐我這妖道,為天下黎明呵....」
最後李易忍不住發出輕笑,他遊歷四處救人的事跡沒人看得見,他殺人倒是被人全記住了。
「最後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