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巫謹的年齡確實不算大,這一千多年基本都是躺在棺材裡被封印著,正兒八經出世也就二十多年。
這還是包括了千年前那段無欲望時光。
所以嚴格來說,他入世的年齡確實不大。
當然,就算巫謹正兒八經過了一千多歲,恭問還是不太能接受,畢竟就算活了一千多歲巫謹也比自己要小。
算是後輩。
更別說這位後輩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棺材裡。
恭問雙手交叉托住自己的下巴,表情相當的嚴肅。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尹先生。”恭問語氣還挺沉重,“當年是您封印了巫謹。”
“對。”尹諱銘點頭,“至今我依舊覺得這是那時能夠想出的最好的方法。”
那時候巫謹的飼養者快死了,巫謹還是個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的。
尹諱銘自顧不暇,後面把自己本體都給搞碎了。
沒有人能夠再陪著巫謹,他們能做的也只有把這麼個危險的存在封印起來。
那時巫謹飼養者擅自做下的決定,而尹諱銘現在回頭再看,這也是對巫謹最好的安排。
如果不封印那時候的巫謹,飼養者死亡,尹諱銘那時管不了巫謹,就這麼任由巫謹在亂世中自行成長,會長成什麼樣子?
尹諱銘覺得自己不能再想這種可能性了,再想下去他自己的心臟可能會先受不住。
在懵懂的時候沒有人引導肯定會吃虧的,就像是巫謹剛醒來的時候被黑心包工頭騙,三十塊錢一天給人搬磚一樣。
哦,對了,巫謹還差點進了會所。
如果不是那個時候巫謹覺得自己和普通人負距離接觸普通人承受不住,死了就給不了錢了,巫謹絕對會去幹的!
想到這裡,尹諱銘臉黑如鍋底。
由於尹諱銘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自己還要難看,恭問也有些搞不懂︰“你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不太放心自己的小男朋友罷了。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危險了,像巫謹這樣單純的性格,很容易被人利用。”尹諱銘很擔心。
在異管局竊聽的各位實在是無法共情尹諱銘,反而是尹諱銘面前的恭問點了點頭。
很顯然,恭問也覺得現在的巫謹就跟個小孩似的。
“你之前說你們想要除掉所有的非人類?”尹諱銘轉移了話題,“且不論你這個想法有多傲慢,單就一個問題你們就無法解決,你們壓根殺不死我和巫謹。”
“無相鬼之前試圖讓我失控。”尹諱銘說到這裡,哼笑了一聲:“我失控會有怎樣的結果,我想你應該是清楚的。”
“但如果你失控了,我們就能夠用鎮屍釘把你控制起來。”恭問居然相當的誠實,“可以用巫謹封印你,你倆可以互相封印,只要你倆能打起來。”
恭問嘆了一口氣:“理論上你們兩個是可以打死對方的,只要巫謹能夠跟上你的力量。”
結果現在力量是跟上了,這倆人也睡在一起了。
“你剛才明明還是一副長輩的樣子。”巫謹不可置信,“現在居然想讓我死?”
不止想讓他死,這家夥也不知道避諱一下,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再回想一下尹諱銘說過的,恭問再尹諱銘面前誇贊自己的那些話,巫謹發現這個家夥是真的沒有情商,比自己還要沒情商。
“在我們的計劃裡沒有非人類能夠活下來,包括我自己。”恭問點了點頭。
他確實覺得巫謹算是自己的小輩,畢竟也是他老朋友養的小孩。
但是他本身對小輩就沒有什麼愛護之心,畢竟他和尹諱銘也算是老朋友了,對尹諱銘出手他都沒有什麼心理負擔,更何況巫謹?
尹諱銘倒是沒什麼意外,他很清楚恭問的性格,不過有一點他也很好奇:“你們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恭問的腦回路異於常人,所以他不應該出現這種偏激的想法。
“你應該知道,最開始這麼想的並不是我們。”恭問沉聲道。
尹諱銘點頭。
巫謹在一旁不太聽得懂,轉而詢問尹諱銘:“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是他們?那還能有誰?”
“有這種想法的人類數不勝數,而其中和咱們關系最好的大概就是顧奉賢。”恭問語氣淡淡。
巫謹卻為之一愣,無他,顧奉賢就是老頭的名字,那個養了他二十多年的老頭。
“不可能。”巫謹臉色一變,“老頭不可能討厭非人類。”那個老頭天天的在他身邊晃晃悠悠,絞盡腦汁給他帶些好玩的好吃的,盡管巫謹對那些都不感興趣。
尹諱銘卻點了點頭:“他年輕的時候確實是這樣想的。”
巫謹愣住了:“什麼意思?”
“你的飼養者,也就是顧奉賢,他是人類當中千年一遇的天才。”尹諱銘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改了口:“不,應該說我至今還沒見過比他更強悍堅韌的人類。”
“像他這樣強者的誕生總是伴隨著苦難的。”尹諱銘看著面前的奶茶,並沒有喝。
“就像現在人類中最有可能突破壽命限制的郎政,他雖然腦袋缺根筋,但不可否認,他就是天分最高,也是最努力的那個。”
“郎政全族被殺,顧奉賢所遭遇的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尹諱銘說的已經算是比較隱晦了。
恭問垂眸:“那時顧統領厭惡非人類,甚至對尹先生您也抱有戒心。”
巫謹疑惑的歪了一下腦袋:“你們說的是老頭?”他總覺得尹諱銘和對面那個家夥說的人和自己認識的老頭不是一個。
“是他。”尹諱銘再次點頭,“只不過顧奉賢的想法都已經有了變化,而你們卻想要‘繼承’他年少輕狂時的理想。”
“他變軟弱了。”恭問嘆了口氣。
尹諱銘看向巫謹,安慰似的拍了拍巫謹的手背:“他沒有想過要害你,他一直很在乎你。”
“我知道。”巫謹並不會因為恭問一兩句話就懷疑老頭是在利用自己。
尹諱銘重新看向恭問:“你來就是說這些的?你們想讓我和巫謹互相牽製,可你們現在都失敗了。”
“總是有備用計劃的。”恭問面色如常。
“無相鬼不像是討厭非人類。”尹諱銘對於恭問的說法並沒有感到驚訝,“他似乎更厭惡人類。”
開始厭惡人類,這也是大部分非人類活久了之後的通病。
也許無相鬼那一套說辭都是為了刺激尹諱銘。
但尹諱銘怎的也想不通,無相鬼這麼個徹頭徹尾借由天地靈氣誕生的非人類到底是怎麼去站在人類的立場去思考問題的。
甚至還是偏激的幫助人類,這對於無相鬼自己可沒有一點點好處。
起碼恭問活著的時候還是個正兒八經的人類,現在有這種偏激的想法還算說得過去。
“他確實厭惡人類。”恭問又點頭。
“那你不覺得你自己的說法前後矛盾麼?”尹諱銘詢問他。
“不。”再多的恭問就不願意提了,“我就是過來和你打個招呼,你似乎在調查裘溫庭,我就來看看你。”
聽到裘溫庭三個字,一直在旁邊裝死的秀紅猛的抬起頭看向了恭問。
“哦?”尹諱銘覺得好笑,“裘溫庭不是你的隊友?”
“算是,他是個天才。”恭問點頭,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不過他沒有我天才,這個是肯定的,而且他還是個變態。”
“我討厭變態。”恭問皺眉。
很顯然,雖然兩人是戰友。恭問卻看不上裘溫庭那種行事風格。
“你們能找到這個丫頭也算是運氣好。”恭問指了指身旁的秀紅,“要知道我都找不到這兩人的地址,那個墓周邊被弄了什麼隱藏氣息的東西。”
“確實運氣好。”巫謹點了點頭。
白狼那仿佛小說裡頭天命之子的運氣實在不是蓋的。
“那你現在找過來是想一起送死的?”尹諱銘又問恭問。
“不,我現在已經不是活人了。”恭問伸手指了指自己嘴邊的那道線一樣的凹陷,“你就算把我這個身體打報廢也沒有用。”
“我跟無相鬼那時候的傀儡不同,我是批量生產的,還有千千萬萬和我,甚至傀心之間都是沒有聯系完全獨立的。”
恭問說完之後,尹諱銘又愣了一下:“那你還是你?”
“也許已經不是了。”恭問看向自己的手,他合攏,並沒有感受到手心的溫度。
“尹先生,記得嗎,恭問在死之前創造出了自己最滿意的一個作品。”恭問扯起嘴角,想要笑一笑。
他稱呼自己為“恭問”,而不是以“我”來代稱。
“那個無臉木傀?”尹諱銘記得,“我記得,你說過它也許會成為一類新的生靈。”
造物,這簡直突破了凡人的界限,只不過恭問再最後結果到來之前就已經死了。
“我就是那個無臉木傀。”恭問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我完全復刻了‘恭問’的一切,擁有他的過去,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恭問已經死了。”
“你認識的那個恭問已經死了。”無臉木傀說完這些之後又笑了一下,“這樣想會不會輕松一些。”
尹諱銘沒有回應。
“下次見吧。”恭問起身,在他轉身離開的同時,尹諱銘的手微微動彈了一下,恭問腳下一個踉蹌。
他捂著心臟詫異的轉身,他能夠感覺自己的傀心在一寸寸的碎裂。
“不殺你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尹諱銘雙手交叉,墊在自己下巴下面。
恭問苦笑一下:“我就知道,這麼多年您還真是一點沒變啊。”永遠都是那麼暴躁。
“總比你們這幾個天翻地覆的要好。”尹諱銘嘆了口氣,往後躺了一下。
他知道恭問過來的意思就是,他可以隨意對那個做“神仙丸”的裘溫庭動手,而恭問是不會過來阻攔的。
這是一種表態,當然也有可能是借著這個機會敘敘舊。
畢竟這麼多年沒見了,再次見面大家從同一陣營的隊友變成了敵對關系,還很有可能是死敵。
等恭問走了之後,尹諱銘和巫謹沉默了很久,尹諱銘忽然開口:“你們怎麼看?”
他問的是正在竊聽的異管局的各位。
恭問肯定發現了這玩意兒,不過他默許了這種竊聽行為。
恭問他們的計劃是清理所有非人類,這對人類來說當然是有好處的。
而異管局眾人大部分都是人類。
那頭也沉默了良久,直到副局長的聲音響起:“我就不說什麼偉光正的了。”
“說實話,我幻想過這個世界完全沒有非人類。”副局長說到這裡,也有些感嘆。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妖魔鬼怪,那就會少去很多的事故,死亡,他們這些家夥也不用辛辛苦苦的維持這一切了:“但是這談何容易?”
“且不說厲鬼和活屍僵屍,就說妖族。”
“妖族應該算是和我們最相近的種族了。”副局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清理非人類,把妖族全部殺死……”
“尹先生,這種行為無論再怎麼粉飾,那也是屠殺。”
“種族滅絕的屠殺。”副局長也算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戰士了,但是想到那些妖族被“清理”乾淨,還是覺得頭皮發麻。
他們異管局也有一部分妖族的同事,妖能夠修煉成人形,就已經說明了其實力強悍。
妖族和人類的關系還算不錯,甚至還有挺多通婚的,雖然他們大部分情侶的壽命都不對等就是了。
副局長都懷疑是不是從古至今人類和妖怪談戀愛的話本小說太多了,影響了這些家夥才造成了這樣的後果。
不過人形狀態下的各位沒有生殖隔離,混血兒也不少。
那混血兒又該怎麼算?
大部分妖族要比人類更加厲害,嚴格來說,他們也算是一種威脅。
按照恭問的說法,他們也在應該被消滅的行列裡面。
然而那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數字。
每一個生命被抹除,那也就代表著他的過去,他的未來,他本該擁有的生命,本該擁有的喜怒哀樂被殘暴的奪走的。
而奪走這一切的家夥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全人類。
為了人類能夠活的更好,所以必須清理掉所有非人類。
因為非人類的力量對人類造成了威脅。
可能夠做到這一點,能夠輕而易舉奪走非人類生命的家夥,他哪裡來的權利?
他哪裡來的權利把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神一般的位置,傲慢的決定一個存在,甚至是一個種族的生死?
對方不是神。
而這個世界也不需要這種神。
“嗯,我知道了。”尹諱銘撕下了貼在自己衣領上的監聽器,沖著巫謹笑了笑,“咱們先離開這邊吧。”
秀紅剛才就離開了,跟恭問也可以說是一前一後,也不知她在想著什麼,有些魂不守舍的。
巫謹嗯了一聲,跟著站起來:“我有事情想問你,關於老頭的。”
“我知道。”尹諱銘又應了一聲,“咱們邊走邊說。”
不過他倆沒能立刻走成。
這倆一個老玉璽,一個老僵屍,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店員給攔住了。
“兩位先生,剛才那位先生沒有給錢。”女店員估計是兼職,或者說沒有工作多久,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尷尬,臉都是紅的。
“能麻煩您二位結個帳嗎?”店員臉更紅了。
這兩位長得很好,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桌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小,但店原依舊聽不清講話的內容。
當然啦,女店員也不會在乎這些,畢竟比起這兩位說了什麼,她更在乎這兩位的臉。
這樣的帥哥應該是不會逃單的……大概吧。
應該只是忘記了。
而巫謹此時睜大了雙眼,哈了一聲:“是這個家夥找我們出來的,但是現在他卻沒有付錢?!我以為他起碼會請客!”
尹諱銘也按了按額頭。
他其實清楚恭問這個家夥是比較窮的,畢竟做木傀需要的材料很貴,而恭問他自己,包括他的家人都是精益求精的類型。
有好材料就絕對不會買差的。
然而他們家賺錢的門路又不是很多,這就導致他們非常窮,窮的叮當響。
所以恭問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摳門的。
尹諱銘以為這一千年過去了,恭問起碼攢了點錢,不過現在看來,並沒有。
不,也或許他攢錢了,只不過摳門的良好品質保留了下來。
尹諱銘只能付了錢,在得知恭問連他自己那杯奶茶錢都沒有出的時候,尹諱銘還是有些生氣的。
畢竟奶茶店按理說應該是點完付款,這家夥能夠拖到現在,他肯定是跟店員說過什麼的。
明明兩人現在是敵對關系,然而這個臭不要臉的居然還佔自己便宜?
付完錢之後尹諱銘帶著巫謹出去了。
在離開奶茶店之後,尹諱銘就直接開口道:“顧奉賢,也就是你家老頭,年輕的時候確實是個挺偏激的人。”
“我還是對他年輕沒有概念。”在巫謹有記憶的時候,老頭就已經是老頭了。
“他長得很好的。”尹諱銘回想過去,“還有挺多小姑娘喜歡他,但是這家夥一心只有降妖除魔。”
“哦。”巫謹點點頭,依舊沒有什麼真實感,總覺得尹諱銘說的那個人和自己認識的老頭不是同一個。
“不過後來他還是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尹諱銘看向巫謹,“那個女人叫巫桑久。”
巫謹愣了一下,他對這個女人完全沒有印象,不過:“姓巫?”
“是啊。”尹諱銘點頭,“那個女人死的很早。”
“怎麼死的?”巫謹有些好奇。
“肺結核。”尹諱銘嘆了口氣,“巫桑久是個普通的凡人女子,沒法吃靈藥,那些東西她承受不住。”
“不過她和顧奉賢有個兒子。”尹諱銘看向了巫謹,“那個兒子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出意外死了,後來顧奉賢一直用靈器設法保住自己兒子的屍體。”
巫謹此刻眼楮也不眨了,就這麼愣愣的看著尹諱銘。
“保存了大概三四十年。”尹諱銘停下腳步,“兒子沒有隨他姓顧,而是隨他喜歡的女人姓巫,單名一個謹字。”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不要像他年輕時那樣張狂,切記謹言慎行。”尹諱銘拍了拍巫謹的肩膀,“你應該記得,你是托生於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體而誕生的。”
“我搶了老頭兒子的身體?!”巫謹的聲音有些變調,他伸手指向了自己。
要知道隨著巫謹的成長,巫謹的樣貌是有變化的。
現在巫謹的長相和原本那個屍體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關。
“不算。”尹諱銘搖頭,“嚴格意義上來說,你確實也算是顧奉賢的孩子。”
“巫桑久是個深山小部落的女人,她會和顧奉賢認識,當然不可能是什麼街頭偶遇。”
“她的父親弄出了一個什麼百陰旗,當時顧奉賢是去阻止她父親搞事的。”尹諱銘回想了一下,“那個百陰旗很厲害,據說還是他們部落祖先從上古遺留下來的什麼玩意兒,估計是真正意義上的神器。”
“後來她父親不肯放棄,百陰旗被他打入了巫桑久的體內。”尹諱銘抿唇,“百陰旗融入巫桑久的身體沉寂下來。”
“而後隨著巫謹的出生一同誕生。”尹諱銘伸手摟住巫謹的肩膀,“巫謹大部分時候是正常的,偶爾受到威脅的時候你就會出現。”
“什麼意思?”巫謹沒懂。
“你本身就是巫謹,偶爾在受到威脅之後才會顯形。你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很正常,畢竟那個時候你是真的混沌且懵懂。”
“後來那個‘巫謹’被厲鬼害死了,而多年之後,你醒了過來。”尹諱銘知道巫謹估計挺在意這個,“你不是奪取了顧奉賢兒子的身體,你本身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巫謹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總感覺信息量有些過於龐大了:“也就是說老頭是我親爹?!”
“也不算,你現在其實沒有他的血脈。”尹諱銘指了一下巫謹的手腕,“你是一個被遺留下來的上古至陰之物造出來的百陰旗化形,原本身體有的那點血脈已經被你燃燒殆盡了。”
巫謹感覺自己腦瓜子嗡嗡的:“所以老頭他養我……”
“他知道你嚴格意義上不算他兒子。但他還是把你當兒子養的。”尹諱銘拍了拍巫謹。
“人類的感情是很復雜的,事實上顧奉賢對於非人類態度的轉變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你。”
“他很在乎你,他真的很希望你有一天能夠‘活’過來,像個真正的人一樣。”
“他受重傷開始蒼老之後話也變得多了。”尹諱銘嘆了口氣,“他那個時候最常念叨的就是他死了之後,你如果還是那個樣子這樣該怎麼辦。”
顧奉賢也怕巫謹被欺負,他那個時候養巫謹已經在當時引起了非常大的轟動,無數人更希望殺死巫謹亦或是徹底的封印巫謹。
而在最後油盡燈枯的時候,顧奉賢為了封印巫謹也是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顧奉賢請尹諱銘過來,對尹諱銘的說法是“巫謹無法被殺死,他們能做的只有封印。”
而具體到底是怕巫謹會禍亂人間,還是怕巫謹在他死之後被其他的家夥利用,被人欺負,那就只有顧奉賢知道了。
巫謹也想通了這一點,其實他覺得自己還是挺了解老頭的……了解那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畢竟尹諱銘說的那個“厭惡所有非人類”的人類最強,那個帶著強烈攻擊性的家夥,巫謹實在沒有什麼實感。
他甚至沒法想象老東西板著臉真生氣是什麼樣的,這家夥永遠都是樂呵呵的,臉上的皺紋很多,完全不帥,完全不吸引小姑娘。
但有一點巫謹是肯定的,巫謹很肯定老東西在乎自己。
在恭問說出老東西討厭非人類的時候,巫謹也不覺得自己可能是被老東西利用了。
畢竟他們之間的相處巫謹自己清楚。
尹諱銘詫異的看著滿臉感動的巫謹,他以為巫謹至少會稍微的懷疑一下下,他都已經做好準備安慰和解釋了。
結果巫謹他似乎不需要。
怎麼說呢,巫謹作為僵屍還真是……過於陽光了啊。
“老東西真的已經死透了嗎?”巫謹有些鬱悶。
“也不一定。”原本尹諱銘應該是點頭表示認同的,可他想起最近這一堆復活的,又不確定了,“說不定有機會。”
巫謹也想到了這一茬,而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還是算了吧。”
像玉龍那樣的復活才不要,老東西還是死著吧。
兩人就這麼一路走一路說,回到了異管局。
副局長估計是向上級去匯報這次談話了,尹諱銘知道他們不會因為恭問的一番話就搞出幼稚的選邊站來。
相比起一直在暗地裡搞事,間接害死不少人類的無相鬼而言,他們顯然更相信尹諱銘。
直接站邊是一種相當愚蠢的行為。
畢竟從無相鬼他們搞事的時候開始,死的可不止是妖,還有數不清的人類。
而郎政則是一手撐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也參與了監聽,當然,他也沒有蠢到被對方動搖自己內心的想法。
主要是對方太不靠譜了,而且郎政懷疑自己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最後會和這些人走上相似的道路。
郎政自己也知道自己比較偏激,不然就不會在巫謹剛過來不久就直接對其出手,甚至試圖和巫謹同歸於盡了。
所以郎政開始反思自己,反思著反思著,他忽然發現自己最近好像沒那麼偏激了的樣子。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真的乾不掉巫謹,所以頹了吧。
“郎政?”巫謹忽然出現在他身邊,嚇了朗政一跳。
巫謹這時候把自己的椅子都挪過來了:“尹諱銘說你和我家老頭的經歷很像。”
“什麼經歷?”郎政拍了拍自己胸口,安撫自己被嚇到的心臟。
之後郎政和巫謹的談話郎政並沒有聽到,那個時候尹諱銘已經毀了監聽器。
巫謹不介意這事兒被其他人知道,所以乾脆復述了一遍自家老頭的經歷。
郎政從一開始的懵逼,到後面的凝重,再到最後他的表情已經介乎於放空和失去意識之間了。
他以前就知道自己最後的結局不會太好,但他以為的那種不好,也只是英年早逝。
最多死的慘一點嘛,這有什麼可怕的?
但如果像巫謹那位飼養者那樣,還真瞎貓踫著死耗子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等等,仔細想想,巫謹那位飼養者最後和他喜歡的人沒個好結局,好像和他的思想沒有關系。
主要還是因為當時落後的醫療水平,郎政松了一口氣。
不過自己確實不能再偏激下去了。
“我想問,如果你是老頭的話……”巫謹盯著郎政看,“你到底會怎麼看我?”
“還是當自己的小孩吧。”朗政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他的家人都死光了,上次一場烏龍巫謹要把白狼扔給他的時候沒說清,他還以為巫謹這家夥有他的小孩了。
“你對他來說很重要。”郎政繼續道,“畢竟對於他來說,你算是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了吧。”
巫謹恍然大悟推著椅子走了。
而郎政說完之後,忽然整個人就低落下來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沒什麼能夠讓他留戀的,能夠讓他牽絆的東西,總覺得就算第二天就死了也無所謂。
“我爸今天心情不好嗎?”白狼忽然神遊到了郎政身邊。
“還行吧。”郎政看了一眼巫謹的背影,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白狼,打架去嗎?”他現在需要發泄一下。
巫謹心情不好嗎?
不,巫謹心情非常好。
這種心情好的感覺很微妙,有那麼一點點難受,但是更多的還是開心。
老東西原來這麼看重自己,那自己也應該更加的在乎老東西了。
所以巫謹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給老東西挑墓地了,他想要給老東西來個風光的葬禮。
“這倒是不用。”尹諱銘看巫謹在搜索墓地的價格,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他的墓地就是G省郊外公園的那塊山頭,我埋的,墓室還挺大。”
現在的巫謹估計還買不了那麼大一塊地。
巫謹停住了,而後轉身看向尹諱銘:“他有墓?”
“當然有。”尹諱銘點頭,顧奉賢死的時候屍體還是有的,尹諱銘那個時候就已經挺有錢了。
而顧奉賢也算是他的朋友,尹諱銘當然會負責對方的安葬工作。
“可你沒有帶我去見過他。”
“這有什麼好見的?”尹諱銘不理解,他向來沒有掃墓的習慣,因為他知道死了就是去投胎去了,那一塊墓放在那裡也就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等尹諱銘注意到巫謹一直在盯著自己以後才反應過來:“你想去看看嗎?”
巫謹默默點頭。
“那回頭我帶你去。”尹諱銘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他這樣想的,“先等咱們這邊的事情結束吧。”
今天那些紙扎小人被寄了出去,過不久估計全國各地的異管局就能收到了。
既然恭問說了自己不會插手這件事,那麼他們就可以放開手腳幹了。不過有一點,恭問不一定代表無相鬼。
這家夥從始至終也沒有提起過無相鬼,那麼很有可能“不乾預”只是恭問一個人的表態。
不過恭問如果不提供木傀,那麼無相鬼能夠乾預的事情也就有限。他們能夠安心的抓裘溫庭這家夥了。
至於能不能套出什麼來……說實話恭問暴露的就夠多的了。
這次恭問的行動在不在無相鬼的預料之內都不清楚。
恭問這個家夥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說難聽點就是有點豬隊友的天分。
今天的任務算是完成。
在下班的時候還能準時打卡回家。
而尹諱銘覺得自己得照顧一下巫謹那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的心情,畢竟今天也算是解開了巫謹的身世之謎。
然而還不等尹諱銘安慰,巫謹就相當自覺的脫了衣服爬到床上去了。
尹諱銘看著巫謹。
巫謹看著尹諱銘。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巫謹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過來吧,你還有別的事嗎?”
“不是,你等我緩緩。”尹諱銘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思索了一會兒,又看向躺在床上的巫謹,“你沒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有。”巫謹點了點頭,“很多,有關於老頭的,還有關於你的。”
“那……”尹諱銘不太理解巫謹的舉動,巫謹既然想要聊,那難不成是自己淫者見淫?曲解了他的意思?
巫謹只是想蓋著被子純聊天?
“但是我現在不想去想那麼多。”巫謹解釋道,“咱們之前說好了的。”
“而且經歷了大起大落,這個時候不應該是跟對象親熱一下嗎?”巫謹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可是……”尹諱銘有些糾結。
雖然兩個人一起做愛做的事是很快樂,但是那種瀕臨失控的感覺讓尹諱銘有些害怕。
簡單地說就是,巫謹一不小心在他的力量上留下烙印,導致倆人快樂的時候,那種是加倍的。
那就更容易失控了。
尹諱銘覺得自己得再做點心理準備才能接受下一次。
不然的話……
“尹諱銘?”巫謹忽然喊了一聲。
該死的。
尹諱銘往後退了一小步。
他總覺得巫謹已經無意之中掌握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巫謹見他退後,嘴往下一撇。
還沒等說話呢,尹諱銘就一個箭步坐床上了。
他想說下不為例,但又知道這不可能。
畢竟尹諱銘早就已經發現了,自己在巫謹面前壓根就沒有什麼底線可言。
底線是可以一降再降的,就如同現在。
“尹諱銘。”巫謹抱著尹諱銘的腰,抬頭看尹諱銘,那雙眼楮都在閃閃發光,“你能不能穿那身黑色的軟甲啊?”
尹諱銘挑眉,意識到不太對勁。
“就是你封印我的那天穿的那一套。”巫謹邊說改邊用腦袋蹭了蹭。
“穿上軟甲能夠扎個高馬尾嗎?”巫謹又問,“尹諱銘你扎馬尾辮一定很好看。”
尹諱銘感覺自己腦門上的青筋直突突:“別太過分了。”
“我也可以穿別的衣服啊,你想要什麼樣的我都可以變嘛。”巫謹指了指地面,剛被巫謹脫掉的那些衣服已經不見了。
什麼衣服都可以?尹諱銘感覺自己的腦袋被重拳垂了一下,他還試圖垂死掙扎一下:“昨天你沒睡好,今天不能……”
“上次你穿西裝了,這次我來吧。”巫謹提議。
尹諱銘停頓了一會兒,繼續道:“你得睡覺……”
“你覺得校服怎麼樣?”巫謹又問,“我覺得我穿校服也是好看的。”
說到這裡,巫謹歪了歪腦袋:“尹諱銘你想不想看我短發的樣子啊?據說短發很清爽的。”
“看。”尹諱銘又一次嘴比腦子更快的行動了。
第二天局長過來想要跟尹諱銘還有巫謹說說情況的時候,忽然發現有哪裡不對勁:“尹先生?”
“有事?”尹諱銘皺眉。
“您的嗓子是不是啞了?”局長萬分驚恐,“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傷害到您?!”
尹諱銘的狀態不對勁,這個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嗓子都啞了?這到底是遭遇到了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