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你沒有。”巫謹從善如流。
事實上巫謹還是覺得劉天問的腦子不太好,這兒距離劉天問的家可不算遠,如果不是老年癡呆,不至於回不去。
劉天問不認識巫謹,但很顯然他之前是見過尹諱銘的:“尹先生。”
“救我。”劉天問伸出手,結果還沒有來得及上前一步,他的關節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扭曲了一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退後。
地上那些厲鬼的血液湧入劉天問的身體,劉天問面露痛苦,這一切顯然不太對勁。
“喂。”巫謹上前抓住了劉天問,“你到底在幹什麼?”
劉天問沒法回答,他拚命的想要掙脫巫謹,整個身體就跟關節出了問題的娃娃一樣,甩來甩去,感覺脖頸都快要甩脫臼了。
“尹諱銘,他現在這屬於什麼情況?!”巫謹相當於是把劉天問直接用蠻力拽過來的,但他也就往尹諱銘的地方走了兩步就停下了。
“怎麼?”尹諱銘發現巫謹的表情不太對勁。
“我總感覺如果我再走下去……”巫謹回頭看了一眼脖頸都快扭曲的劉天問:“他的腦袋會被什麼東西拽斷。”
他已經感覺到了某種拉扯的力量,像是有什麼絲線之類的東西控制著,而巫謹如果再拽著劉天問上前的話,劉天問那脆弱的脖頸就會被扯斷。
“二十八將之一女宿的能力。”尹諱銘皺眉,“像是類似將活人像傀儡一樣的操控。”
尹諱銘見過這二十八個人,但問題是:“使用這個能力的姑娘已經死了,死在三百年前,她甚至不在存活下來的十二個人裡。”
“她死了。”這聲音是從劉天問的嗓子裡發出來的,他睜著一雙眼楮看著巫謹和尹諱銘。
那聲音沙啞的幾乎讓人聽不清:“她的力量被,吃掉了。”
“付咪也……死了。”劉天問眼楮瞪的很大,淚水奪眶而出,他的身體還在扭曲顫抖,讓人牙酸的 聲響起。
“等等!等一下!你說付咪死了?”巫謹詫異,“可我還沒來得及救他!”
這話出來之後似乎又有了短暫的沉默,主要是這句話的邏輯讓人不止從哪吐槽起。
偏偏巫謹不覺得有任何問題:“我都沒來得及見到他,他怎麼就死了?”
就算要死,難道不是營救失敗了才會死的麼?
“他是怎麼死的。”尹諱銘走上前詢問。
劉天問沒有回應,他像是在發呆,眼神空洞洞的。
巫謹清晰的看到劉天問的身體發生了變化。那雙黑色的眼瞳下面好像有什麼彩色的玩意兒。
包括手臂上的血管似乎也從青色慢慢轉變成了彩色,而且莫名的感覺血管下面血液流速加快了。
這種轉變不明顯,但巫謹的眼力絕對是好的。
劉天問臉上的痛苦消失了,他揚起一個笑容,那個笑容很詭異,因為他的嘴角雖然咧開了,那雙眼楮卻依然睜的溜圓:“他被我吃掉了啊。”
不對勁!巫謹周身爆發出強烈的死氣,死氣包裹了劉天問,侵入了劉天問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劉天問開始掙扎,但是掙脫不開巫謹的手。
巫謹皺著眉頭讓那些死氣在他身體遊走,而這之後巫謹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越來越難看:“尹,尹諱銘。”
“怎麼?”尹諱銘注意到巫謹剛才抓著劉天問的那隻手顫了一下。
這不應該。
“我我我,我有點,嘔。”巫謹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還挺慶幸食物被他吃進去之後就立馬被溶解的無影無蹤,不然他這會兒指定得吐。
“怎麼了?!”尹諱銘想要代替巫謹抓住劉天問,被巫謹厲聲呵斥了:“別踫他!”
尹諱銘的手頓住了,巫謹看向劉天問:“他吃了很多厲鬼,那些厲鬼吞噬掉周圍的小鬼之後都被他吃了。他的身體裡面還有殘留的怨念。”
“我知道。”尹諱銘大概能猜到,畢竟剛才劉天問出現的時候,地面上厲鬼的血液就爭先恐後的湧入了劉天問的身體。
但那也只不過是些厲鬼而已,巫謹應該不會害怕。
“我不是怕!”巫謹看出了尹諱銘的想法,否認道:“我只是覺得很惡心!”
“他的身體裡面都是蟲!”巫謹說到這裡忍不住咳了一下:“全部都是!”
“血管下面,眼球裡面,擠滿了,就是這麼長的。”巫伸手比了個長度,大概兩厘米,“它們在爬。”
“他的腦袋裡面也有。”巫謹顯然是被惡心的夠嗆,他原本以為是想要找出劉天問被那些看不見的“絲線”控制的源頭。
然後簡單粗暴的把那些東西融化掉,問題就解決了。
但是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堆的蟲。
說實話巫謹原先並不反感蟲這種生物,因為巫謹找不到應該反感的點。然而現在看到一堆蟲擠在人類的身體裡,似乎還能夠控制人類,這就相當惡心了。
而且巫謹能夠感覺到,如果自己解決了這堆蟲,那劉天問也就得死。
劉天問和這些寄生蟲已經成了共生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些寄生蟲正在慢慢的接管劉天問的意識,所以剛才的劉天問才這麼反常。
而寄生蟲不屬於鬼怪類別,巫謹根本聞不出來。
“啊!!”巫謹受不了了,“尹諱銘!我好膈應這東西。”
尹諱銘嘆了口氣,想要代替巫謹抓住劉天問,結果他的手剛伸過去就被巫謹拍了一巴掌,巫謹皺眉看著他:“我剛說了讓你別踫的。”
這還是巫謹第一次用這麼生氣的語調和尹諱銘說話。
尹諱銘覺得自己被保護了……被保護的莫名其妙。
他並不覺得這玩意兒惡心,但很顯然巫謹不那麼想,看巫謹的表情,就好像尹諱銘一但踫到劉天問就會被汙染似的。
巫謹強忍著惡心,在劉天問身體裡面找到了七個詭異的氣息點,用死氣直接吞噬。
在那七個點被吞噬完了之後,劉天問就像是脫了力似的軟倒下去,巫謹也第一時間松開了劉天問的手,退後一步。
“現在怎麼辦。”巫謹看著倒地抽搐的劉天問有些不知所措。
付喵死了,雖然不確定劉天問說的是不是真實情況。
他們之後肯定還得查證的。現在能確認的是劉天問的身體肯定出了問題。
“蠱……”劉天問顫顫巍巍的開口,“都是蠱。”
“什麼?”尹諱銘詢問。
“二十八將,就是被放在盅子裡面的蠱蟲。”劉天問抽搐著看向尹諱銘,“尹,尹先生,求求您救我。”
尹諱銘低下身,在巫謹明顯不贊同的目光裡,把手伸向了劉天問的脈搏,探入自己的力量,最終得出結論:“你確實已經沒救了。”
劉天問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糟糕了。
“你就算死不了,最後也會徹底失去理智。”尹諱銘明白劉天問在想什麼。
“你放心不下你的伴侶?”尹諱銘又問。
巫謹詫異的看向劉天問,而後又轉向尹諱銘:“什麼叫放心不下伴侶?”
“劉天問不一定想活,但是他的伴侶八十多了,他肯定不想扔下他的伴侶先死。”尹諱銘解釋到這裡就停下來。
“但是你這樣有可能會殺死她。”尹諱銘又提醒,“你的身體逐漸不受控制了對麼?”
“還有,你說的蠱蟲又是什麼意思?”尹諱銘接著問,“回答這個問題,別給我扯一些七七八八的。”
“他是在養蠱!”劉天問咬牙切齒道,“那些死了的人壓根就不是因為什麼狗屁的意外!他們都被吃掉了?”
“誰?”巫謹接道,下意識又加了一句,“無相鬼?”
“是奎宿!”劉天問說到這裡咳了一聲,“奎宿周平知!”
“我不知道二十八將還有多少是活著的,讓他們小心!”劉天問眼瞳中的彩色越來越明顯,那是寄生蟲在蛄蛹。
“我殺了付咪,我吃了很多的厲鬼。”劉天問的聲音越來越沙啞,“你說的對,我會越來越不受控。”
說到這裡,劉天問停下了。
他睜大雙眼盯著天空,而後忽然爆起攻向尹諱銘。
就在尹諱銘提劍準備反擊的時候,他被巫謹一把給拽到後頭去了。
巫謹打劉天問打的絲毫不費力,踢斷了劉天問的小腿骨,劉天問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殺了我。”劉天問的眼淚還在掉,他似乎在極力的奪取自己思維的控制權,“控制我的絲線斷了,他會知道的。”
他很快就要被體內的那些寄生蟲徹底奪取意識了:“殺了我,別告訴她!”
“她活不了太久了的。”劉天問身體在抽搐,“帶她離開這裡,別告訴她你們見過我。”
巫謹沒有繼續攻擊,他完全揍不下去。
劉天問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壞人”,他被控制了,甚至連攻擊的欲望都不屬於他本人。
“如果不殺了我……”劉天問表情很痛苦,“我會繼續殺人,吞噬厲鬼,直到被‘養肥',最後被奎宿吞噬掉。”
“我知道了。”尹諱銘點頭,他舉起自己的劍走向劉天問,“我會幫你的。”
就在他準備直接一劍刺下去的時候巫謹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不是壞人。”巫謹說了一句。
“對,但是他必須死。”尹諱銘面無表情,語調都沒什麼起伏。
“他已經沒法被救回來了,抓回去當然可以,但他只能慢慢的看著自己意識被奪走,沒有人能夠幫他。”
巫謹還是沒有松手,就在尹諱銘以為巫謹會試圖說服自己的時候,巫謹的手想下滑,握住了巫謹劍柄的後端:“那讓我來。”
尹諱銘一愣。
“讓我來。”巫謹的語調不容置喙。
“你會難受的。”尹諱銘嘆了一口氣,“就像你說的,他不是壞人,那你對他出手,無論出於各種理由,你潛意識也還是會抵觸的。”
“對。”巫謹點頭,他覺得尹諱銘說的對,事實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更加希望劉天問可以被雷劈死,或者說他體內的蟲還些什麼其他的解決方法。
也正是因為明白這些,巫謹才不想讓尹諱銘動手:“你也會難受的。”
巫謹冷下臉不笑的時候還真有那麼幾分正兒八經的味道:“所以讓我來。”
尹諱銘嘆了口氣,剛想反駁,巫謹又打斷他:“我來。”
眼看巫謹越握越緊,尹諱銘沒有辦法,只能收回自己的劍。
這還不夠,巫謹指了指自己身後:“扭過去,別看。”
“好。”尹諱銘轉身向前走。
巫謹看向了地上的劉天問。
劉天問還在和自己腦子裡的寄生蟲作鬥爭:“殺了我,殺了我。”
巫謹重新拎起了劉天問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獠牙伸出,他的指甲變成了深黑色。
劉天問注視著巫謹的變化,他的嘴唇顫動了兩下,最後隻留下了一句:“別告訴她。”他知道巫謹這是要動手了。
“……好。”巫謹答應了下來,而後另一隻手捂住了劉天問的眼楮。
黑色的死氣爆漲,瞬間吞噬了劉天問。
甚至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劉天問就連人帶沖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嚴格意義上,這是巫謹第一次殺人。
在收回手的時候巫謹的胳膊還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尹諱銘說的對,他潛意識裡接受不了自己這樣的行為。
巫謹閉上眼楮緩了緩,而後重新向尹諱銘走了過去:“我好了。”
“好了?”尹諱銘看向巫謹,他能察覺出巫謹情緒上有些不對勁:“難受?”
“有點兒。”巫謹倒是誠實的點頭,“不過不應該隻讓你一個人難受的,這不公平。”
尹諱銘嘆了口氣,他覺得巫謹這是多此一舉:“其實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不一定代表是對的。”巫謹打斷他,“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我本身就是鎮守八方的神物,這是我的職責,我應該這樣做。”尹諱銘提醒巫謹。
“我本身就是大凶之物,那我呢?”巫謹反問,“按照你的說法,我得殺人放火。”
“你之前安慰我那麼厲害,怎麼到你自己就這麼死腦筋?”巫謹壓製著自己因為剛殺死了劉天問而翻湧上來的惡心感。
“你的身體都出問題了。”巫謹又道,“我不喜歡這麼做,但我不想看著你死。”
“你現在不該教訓我這樣做不對。”巫謹又提醒他,“你現在應該安慰我,因為我很難受,而且我也是一片好心。”
尹諱銘又嘆了一口氣,心情非常的復雜:“……嗯。”
他其實有一點點抵觸巫謹對他好。
沒有人像巫謹這樣的在乎過他的感受,尹諱銘有些無所適從。
總覺得再這樣下去他自己會變,變成他自己都不熟悉的樣子。
他有些畏懼那樣的改變,但他放心不下……或者說他也不想放走巫謹。
被另一個人在乎著的感覺真的很奇妙,但這對於尹諱銘來說太過激烈了,他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過來。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們還得找個理由把那位八十多的小姑娘給騙到異管局那邊去。
這樣的情況異管局一般是會有補貼的,只看那個小姑娘她自己願不願意。
呆在桃花山這邊很危險,四周的陰氣太重,當然這件事也得上報給異管局,讓異管局派人來查一查。
……
秦璐璐他們陪著老太太在等,在看到巫謹他們的身影之後,老太太下意識的站起了身。
“天問他……”老太太嚴重帶著希冀。
巫謹他們本身在路上已經對好了口供,待會兒說什麼,免得露餡。
可現在易接觸到這小姑娘的眼神,巫謹卻莫名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止說不出話來,他甚至還有些心虛。要知道劉天問也算是死在他手上的,雖然當時已經沒有辦法了。
“我們找到他的蹤跡了。”尹諱銘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他大概是被什麼控制了,甚至還被隔絕了氣息,本來快找到人了,但他可能發現了我們,直接跑了。”
這謊撒的半真半假,尹諱銘沒有說劉天問是被什麼控制的。
老太太倒是問了,不過尹諱銘相當認真的給出了幾種可能性。
這些可能性裡面並沒有包括那些寄生蟲。
他並沒有打包票劉天問百分百沒有事,只是打了個官腔,表示會負責到底。
不過現在這邊很危險,還是希望老太太和他們一起離開,畢竟周圍的厲鬼太多了。
要是劉天問恢復了,回頭回來看到老太太死在家裡成了白骨一堆,估計會崩潰的。
大多數時候尹諱銘都是面無表情的,即便是在別人訴說自己苦楚的時候,這讓他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不過這樣也增加了他話語的可信度。
起碼老太太是信了。
秦璐璐他們則是知道了真相,畢竟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手機,而老太太不會用。
總而言之,他們來的時候是一整個小隊。離開的時候順帶捎上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也沒有帶什麼東西,聽說異管局那邊會給她安排住的地方之後,就隻帶了一些衣服和那三張照片。
他們回去的路上坐的高鐵,尹諱銘知道巫謹不想和老太太坐在一起。
於是乾脆把讓秦璐璐和陸仁他們打發到那邊去了,自己陪著巫謹。
“我還以為我能多一顆釘子呢。”巫謹腦袋靠著窗戶,看外面的風景。
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麼喜歡看風景了,樹草花永遠都是一個樣子,他有些看厭了。
“我之前一直以為無相鬼的目標是你。”尹諱銘想了想,覺得這樣說不確切,“之前也許確實是。”
“不過他更有可能是像借著釘子讓你恢復記憶,然後背刺我。”尹諱銘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都是平靜的,“那樣你會和他成為一個陣營,而我會墮落。”
基本就是一箭雙雕。
“他第一次用了一顆,發現不夠之後又寄過來兩顆。”
“那兩顆就算我不給你,最後肯定也會回到你的手上。”尹諱銘說到這裡,想起了當時巫謹柔柔弱弱的樣子,“如果不是對你的本性估算錯誤,他現在應該已經成功了。”
“而現在他失敗了,你也沒有成為他陣營的人。他當然不可能再把剩下的釘子送過來。”尹諱銘說著,看向了巫謹,“那和千裡送人頭有什麼區別?”
“有道理。”巫謹認同了尹諱銘的觀點。
聊完這個話題之後兩人都沒有再出聲。過了一會兒巫謹被隔壁的秦璐璐他們吸引了注意力。
大概是那個老太太在講她自己和劉天問以前的愛情故事,而秦璐璐他們非常給面子的在捧哏。
巫謹看的有些不舒服。
“我其實看過很多電視劇,但我沒法理解。”巫謹唉了一聲,“真的會有人那麼那麼喜歡一個人嗎?”
“會的。”尹諱銘點頭,“普通人暫且不論。”
“那些活得久的家夥都是老鐵樹,一旦開花就一發不可收拾。”尹諱銘知道巫謹可能理解不了,看巫謹那迷茫的眼神就知道。
“因為活得久了,見的東西多了,心境是不一樣的。大多數存在甚至對於活著沒有什麼執念。”
“永生並不是見得一件好事,那意味著無數次的告別。所以有相當多的非人類都是很宅的。”
尹諱銘回憶了一下:“即便他們喜歡的人和他們一樣是非人類或者修行者,他們也會比一般人更加的患得患失,害怕這個害怕那個。”
“他們也更加的在乎自己的愛人,可能是因為動心一次真的不容易,所以一但動心就一發不可收拾吧。”尹諱銘說到這裡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具體哪裡奇怪,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見巫謹的目光還落在他身上,尹諱銘下意識的想要扭過頭,不過他忍住了。
巫謹點點頭:“那你以後會不會有喜歡的人呢?”
“……不知道。”尹諱銘搖頭,他本來是想說不可能的,因為他走過人世,看的實在太多,他怎麼可能去喜歡一個人呢?
但莫名其妙的,他沒有說出口。
“我希望我以後會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巫謹大大方方道,“我有些羨慕那樣的關系。”
“一輩子在一起誒。”巫謹又來了一句。
他對一輩子沒有概念,因為他的壽命,甚至於尹諱銘的壽命都可以算得上是沒有盡頭的,哪一天人類全部消失了,他們大概才會死。
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巫謹覺得一輩子這個詞會帶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他未來會有自己喜歡的人嗎?尹諱銘又愣了一下。其實這樣的可能性挺合理的,畢竟巫謹這家夥性格比他好的多。
尹諱銘皺眉,沒有再出聲。
他剛才能感覺到有那麼一瞬間,自己體內那些被壓製的東西試圖暴動,也幸好被壓下去了。
巫謹覺得和尹諱銘待在一起很自在,尹諱銘也很喜歡巫謹待在自己身邊。
原本不覺得什麼,但是巫謹在他跟前晃悠久了之後,他忽然不太能夠接受巫謹離開自己。
不放心嗎?或許有一部分。但是只要想想自己一個人回家,那個宅子裡空空蕩蕩,然後他只能像以前那樣,看完菜園就調養生息。
沒有什麼社交活動,隻偶爾遇到一些大問題才會出來。
尹諱銘忽然覺得無法忍受,了無法忍受那樣平淡且枯燥的生活。
……一個活人都沒有,那樣太無聊了。
而且莫名的,尹諱銘對於那個可能會出現的巫謹的愛人沒有任何好感。
巫謹會全心全意的對那個家夥好啊。
再往深處想,別說沒有好感了,甚至惡感都出來了。
“找人的時候記得擦亮眼楮。”尹諱銘提醒巫謹,“世界上壞人很多的,尤其騙感情的,當然最好別找人類,不然你就只能難受了。”
“找誰?”巫謹懵了一下,懵完之後又非常誠懇的指了指尹諱銘的臉:“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還好。”尹諱銘扭過頭,發現那頭的老太太還在跟秦璐璐他們說話。
在高鐵上面他們下意識的避開了一些比較敏感的點,比如二十八將或者活了多久之類的。
這個老太太已經八十多了,身體硬朗,但也活不了多久了的。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把劉天問的那些問題給瞞住,瞞到這個老太太死。
並不算難,這些異管局都會負責的。
在他們下了高鐵之後,老太太就被異管局派來的人接走了。
“之後我們需要去看她嗎?”巫謹看著那位老太太的背影心情有些復雜。
“不,不用。我們要做的是找到二十八將裡面剩余的幾位幸存者。”尹諱銘解釋道,“我們要護住他們。”
“或者說通過他們揪出幕後黑手。”尹諱銘說完之後讓秦璐璐他們先去異管局把厲鬼給上交了。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九點了,是下班時間,巫謹和尹諱銘沒有必要再去一趟異管局。
不過尹諱銘也沒有跟巫謹兩個一起走:“你想要吃東西嗎?”
現在這個點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
“想。”巫謹點頭,他對於吃的熱愛永遠不會變。
“那……”尹諱銘抿唇,“你自己找找個地方去玩吧,我得自己安靜一下。”
巫謹的眼楮微微睜大:“你很難受?那種力量又干擾你了?”
“不,不過差不多。”尹諱銘看巫謹似乎想要留下來陪自己,他擺了擺手,“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待太久的,給我30分鐘,我待會兒去找你。”
巫謹還有些放心不下,不過尹諱銘堅持,巫謹還是忐忑的攥著自己的手機去了夜市。
這邊的夜市早就改造過了,現在是室內一條街,還有公共的桌椅。
巫謹面色嚴肅的走進去,巫謹感覺那些食物好像都沒有那麼吸引人了。
沒有那麼……巫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烤魷魚上面,咽了一下口水。
咳,他可以可以先買好東西,然後等尹諱銘過來的時候就能直接吃了,多好。
巫謹高高興興的去了賣魷魚的攤子,然後撞到了一個人。
原本想道歉的巫謹看到對方的臉時愣了一下:“灰狼!”
“我叫郎政。”郎政在看到巫謹之後也是一臉的菜色。
“我管你叫什麼。”巫謹切了一聲。
“我總會找到機會殺了你的。”郎政冷著臉想要走,結果被巫謹給摁住了肩膀。
“怎麼?”郎政回頭冷笑,“忍不住了嗎?僵屍。”
“我現在心情不好。”巫謹冷著臉,“而且你上次找我茬了。”
“對。”郎政還沒說完,巫謹的拳頭就落下來了。
“你這個討人厭的混蛋!”巫謹罵了一句,“就沒人說過你這隻灰狼很討厭嗎。”
郎政試圖反抗,但是反抗不動,只能被動挨打:“我踏馬叫郎政!”
“我知道!”巫謹把人摁在地上錘,“我喊的就是灰狼!”
“你媽的!”
……
尹諱銘沒有回家,他就在大街上溜達。
他已經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了,這樣下去不行。
尹諱銘不是傻子,他知道因為巫謹幾次對自己做出保護的行為,對自己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而自己排斥巫謹“會找對象”這一可能性,背後的信息可就相當不妙了。
巫謹要是真找了呢?
尹諱銘想到這裡嘆了一口氣,除了惡感,他居然稍微有一點點羨慕那個家夥。
自己作為鎮守八方的神器,居然開始貪戀被在乎,被看到,被依賴甚至於被保護的感覺了。
這樣不對,他和巫謹畢竟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尹諱銘想著要不要短暫的疏遠一下巫謹,但總感覺自己這麼做了巫謹會難受。沒必要讓巫謹難受,他什麼都沒做錯。
他只是真的很在乎自己而已。
而且讓巫謹難受尹諱銘自己也會不爽。
他從前都是殺伐決斷的,現在倒是學會糾結了,但尹諱銘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樣不確定的感覺。
正想著,尹諱銘忽然接到了電話,是局長他們打過來的。
局長表示他們已經了解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會好好安頓那位老太太的,也會安排專業的人去調查桃花山陰氣的事兒。
大概明天中午他們就能夠聯系到二十八將中的一兩位。
尹諱銘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頭局長停頓了一下,換了個話題:“尹先生,您心情不好?是巫謹這邊出了什麼問題?”
“不,是我的問題。”尹諱銘嘆了口氣,“他很好,就是有點……太好了。”
他說完之後就停住了,然後繼續道:“我不太適應。”
那頭局長沉默了很久,而後道:“尹先生……不,也許我應該叫您一聲老師。”
“雖然我沒有老師您活得久,知道的也沒有您多。”局長嘆了口氣,“但我一直覺得您一個人太孤單了。”
“我也是有兒有女的人,過一段時間我女兒都得結婚了。”局長笑了一聲,“我和老師您不一樣,我就是個俗人,俗人離不開柴米油鹽,閑話家常。”
“所以我沒法想象您那種生活,就算給我一個機會成為您,我也不會選,我舍不得。”局長說完之後,沒等尹諱銘回應,他又開了口。
“當個俗人沒什麼不好的,偶爾放下‘天下蒼生’,去看看自己周圍。”
“我局長也當了這麼多年了,沒有突破‘凡人’這個禁錮的修為能力,我也老了。”局長那頭似乎是喝了一口茶。
“偶爾工作回家被我老婆嫌棄嫌棄,然後抱抱我孫子,老師您知道我孫子嗎?”
“知道。”尹諱銘應了一聲,“之前見過。”
“是啊是啊。”局長嘿嘿一笑,“我啊,有時候就覺得這樣的日子真不錯,等我退休了,我可能還能混個金婚,帶我媳婦兒去拍一拍婚紗照。”
“相比之下老師你的日子在我看來太孤獨了。”局長又嘆了口氣,“如果您覺得巫謹對您好,為什麼需要糾結呢?”
“他很在乎您那是一件好事,起碼在我看來是一件好事,老師你也在乎他。”局長又說,“不在乎的話您不可能會糾結這些。”
“有些東西越壓抑越熱烈,不如隨他去,船到橋頭自然直嘛。”局長苦口婆心的勸慰。
尹諱銘安靜了很久才開口:“你真的老了,話這麼多。”
沒等對面人再輸出自己的觀點,尹諱銘就直接了當的掛斷了電話。
而後不等尹諱銘再去細想,又一個電話打過來了。
這次尹諱銘接起來臉色有了一個大變化。
“喂?請問是巫謹的監護人嗎?”那頭的聲音是個年輕男子的,“我是西街派出所的民警,你們家巫謹因為在夜市打架鬥毆,現在人在我們這邊。您看您有時間過來一趟嗎?”
尹諱銘:……
也就十多分鐘功夫,巫謹把自己搞去派出所了?
此刻的巫謹和郎政在調解室面對面坐著。
郎政鼻青臉腫,巫謹依舊風度翩翩,他進來的時候甚至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可能調解。”反而是巫謹這個打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不接受。”
負責調解的警員:……
不是,這位大哥難道不清楚他不接受調解吃虧的是他嗎?要知道他是動手的那個。
“上次他拿著刀要砍我。”巫謹不服氣,“而我只是揍他。”
警員是不相信郎政會拿著刀砍人的,畢竟當時他們趕到的時候郎政是被摁著打的,還手都還不了。
不過不等警員說話,郎政就先冷笑了一聲:“你活該。”
警員:……
合著這位還真打算拿刀砍人?!!!
“所以我這算正當防衛!”巫謹理直氣壯,“我只是個普通人。”
等等,這算正當防衛嗎?你這明明是事後去找茬吧。
“你算普通人?”郎政隻覺得好笑。
“當然算。”巫謹挑眉,“如果不是普通人,你覺得我會被抓到這裡來?!”
“都給我閉嘴!”警員吼了一嗓子。
巫謹和郎政兩個人都停住了,巫謹還詫異的看向了那位警員:“你剛才在凶我?”
警員:……這他娘的,這人怎麼奇奇怪怪的。
“你真勇敢。”巫謹贊賞的看了警員一眼。
警員再一次無語,行吧。
他開始對這兩人展開批評教育,比如不能什麼事都上升到動刀動槍,以及他們看著年紀也不大。
就是因為年輕,容易沖動。
“可我都一千歲了。”巫謹打斷他,“我比你大的多。”
警員沉默了一會兒,還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一千歲了。”巫謹重復了一遍,“雖然我在棺材裡面睡了很久,但我不是小年輕。”
郎政瞳孔地震,直接沖上去想要堵住巫謹的嘴,結果被巫謹反手摁在了地上。
“你想偷襲我。”巫謹皺眉。
而警員看向郎政的目光就更不對勁了:“你居然拿刀去砍一位精神有問題的人!”
巫謹:“啊?我沒有問題,我說的都是真的。”
警員臉色更難看了:“欺負殘疾人?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尹諱銘過來的時候,這兩位已經差不多和解了……被迫和解。
巫謹是因為聽到尹諱銘要來,直覺自己可能闖禍了,心虛的。
而郎政則是被警局裡面的各位那譴責的眼神給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