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諱銘打斷了巫謹準備直入主題的話,反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恭問為什麼會知道你的位置?”
顧奉賢還活著這件事對於巫謹和尹諱銘而言還是挺意外的。
如果不是他們實在搞不定裘溫庭,而恭問也實在不喜歡裘溫庭這個家夥的話,他們估計完全不清楚顧奉賢還有一縷殘魂留存於世間。
要早知道,當初巫謹恢復之後尹諱銘就帶著巫謹來這兒求安慰了,哪兒還需要巫謹鬱悶那麼久?
而顧奉賢原本還在糾結巫謹的態度。
現在看來,巫謹很明顯的已經恢復了感情,畢竟顧奉賢都能在巫謹的眼裡看到心虛了。
原本顧奉賢以為巫謹是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比如在人間搞了大事,但是尹諱銘在巫謹旁邊,情緒很平穩,怎麼看巫謹也不像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樣子。
在發現自己還有一縷殘魂之後巫謹不應該撲上來感動嗎?
顧奉賢狐疑的看著巫謹,巫謹心虛的別過頭。
再尹諱銘的問題出來之後,顧奉賢應道:“我這縷魂魄本來應該散了的,是恭問幫我穩下來的,這事兒除了他,估計沒人知道。”
“恭問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巫謹疑惑的皺眉,他下意識的用一千多年前的官話。
顧奉賢朝巫謹投來了不贊同的目光:“你應該喊他叔叔。”
“可他現在是壞人。”巫謹聳肩,“我是好的,他是壞的,他和你朋友無相鬼一起害死了好多人。”
顧奉賢愣住了。
“的確如此,這個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尹諱銘點頭,“恭問幫你穩固魂魄,沒有其他人知道?”
那恭問給他們提供消息到底是為了讓裘溫庭死,還是單純的想要透露這個消息?
可這千年前的事兒為什麼現在才透露?明明之前有那麼多的時間?難不成恭問那邊出了什麼事?
“沒有。”顧奉賢搖頭,“你們是第一個來找我的。”
巫謹愣了一下,他算了一下:“老東西你一直都有意識嗎?”
“是啊。”顧奉賢看向巫謹的時候,那張頗具攻擊性的臉顯得格外柔和慈祥,“能再次見到你是我沒有想到的。”
“你是在我出現之前被打傷的,還記得我?”巫謹困惑道。
“多少和本體有些聯系,一直到本體死之前我都能夠和他共享記憶。”顧奉賢說到一半,就發現巫謹表情不太對勁,住了嘴。
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巫謹就是個漂亮的人形木頭,所以現在這個巫謹的性格,顧奉賢也有些不習慣。
“難受嗎?”巫謹又問。
巫謹被封印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沉睡,不過差不多,由於本身沒有無感,也體會不到“孤獨”,所以巫謹就算是回顧,也隻感覺自己睡了一場很長很長的覺。
但是老頭子這種感情完善的就不一樣了,巫謹上去想要給老東西一個擁抱結果發現抱不住。
顧奉賢本體就像個半透明的投影一樣。
巫謹撲空之後下意識回頭看尹諱銘,尹諱銘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嗚……”巫謹嘴角撇了下去。
“沒事的,我沒事的。”顧奉賢連忙蹲下來安慰,他的手踫不到巫謹,只能虛虛的放在巫謹背上。
巫謹說不上多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尤其是在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時。
尹諱銘在一旁看著,這時候他並沒有跟著走上去,想要給巫謹和顧奉賢一點獨處的時間。
他覺得巫謹好歹是長進了的,由於巫謹本身沒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包袱,所以在難受的時候他可以算是該掉眼淚就掉眼淚,只是不經常被觸動而已。
好歹現在巫謹沒有眼淚汪汪。
尹諱銘剛這樣想,就聽到顧奉賢誒了一聲,而後緊張道:“哭什麼?一千多歲的小夥子了,有什麼好哭的?”
尹諱銘一愣,抬頭看向巫謹,發現巫謹果然在掉眼淚。
只不過巫謹表情還有些懵,像是放空了大腦,嘴唇卻止不住的顫抖:“我,我控制一下。”他的聲音七曲八彎的。
很明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音調。
尹諱銘輕輕嘆了一口氣,按住自己的眉心。
那頭顧奉賢安慰了半天,巫謹都沒有好轉的跡象。尹諱銘無法,只能走上去蹲在巫謹身邊輕拍巫謹後背:“別難受了,起碼顧奉賢等到的是你,你也再次見到顧奉賢了,這是好事,別掉眼淚啊。”
“咦嗚嗚嗚。”巫謹順勢倒在尹諱銘懷裡柔柔弱弱的哭泣。
顧奉賢看著這倆人抱在一起的姿勢並沒有多想。畢竟尹諱銘比巫謹大了這麼多,長輩抱晚輩不是天經地義麼?而且尹諱銘這麼溫和,看得顧奉賢很欣慰。
他的這種欣慰一直維持到尹諱銘在巫謹臉側親了一口。
顧奉賢:……
顧奉賢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被關的太久了,出幻覺了。
還是說他已經跟不上時代了?難不成這個年代大家偶爾親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在顧奉賢覺得自己腦袋不夠用的時候,巫謹稍微緩過來了一些。
“你們?”顧奉賢五官都糾結在一起了,理智上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畢竟尹諱銘的性格他還不了解麼?尹諱銘壓根不可能信任僵屍活屍這一類的存在。
但感性上,他覺得自己養的僵屍養的那麼好看,性格又好,沒什麼不可能的。
“啊。”巫謹終於反應過來,紅了臉。
主要是他這個小媳婦一樣扭扭捏捏的樣子,讓顧奉賢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誤解。
巫謹這家夥感情充沛,而且看著就是個沒多少彎道道的。而尹諱銘從剛才就杵在那兒,一言不發,看著和千年前沒什麼區別,就是衣服奇怪了一些。
由此可知,尹諱銘看著心思深沉,老練。而自己養大的僵屍看著腦袋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再加上尹諱銘和巫謹因為各自力量屬性的問題,其實還挺容易被人認錯上下位的,而顧奉賢這家夥自帶濾鏡,就更加的容易搞錯了。
不過還沒等顧奉賢開口說什麼,巫謹就扭扭捏捏,滿臉羞紅道:“我和尹諱銘發生關系了,但是我們還沒結婚,不過他不會懷孕……應該問題不大吧。”
發生關系了?!顧奉賢睜大雙眼,感覺一個晴天霹靂擦,差點把自己轟的魂飛魄散,他在愣了好久之後才發現有哪裡不對勁。
什麼叫“他不會懷孕?”誰?尹諱銘?
顧奉賢再縷了一下巫謹說的話,而後鎮定的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老東西!”巫謹驚呼一聲,“你現在抖的好厲害!”
原本顧奉賢就像是個半透明投影一樣,這下子更是像個老舊的電視機畫面,身形都不太穩了。
顧奉賢很想冷靜,但是冷靜不下來。
他沒法形容這種感覺,甚至拿不出一個恰當的比喻。
首先尹諱銘以前看著就不像是個會動情的人,男男女女不管多漂亮尹諱銘也不帶多看一眼的。
這家夥真就像個能夠自己行動的武器,結果這家夥現在不止動情了,而且還是被睡的那個,而睡了他的似乎是自己的“兒子”。
有那麼一瞬間,顧奉賢是想要放棄思考的。
因為他覺得你自己這殘破的腦子已經思考不了這麼復雜的問題了。
“我們找你來不是說這個的。”尹諱銘看出他的蒙圈,咳嗽了一聲之後繼續道:“有東西想要找你幫忙。”說著,他拿出了神仙丸給顧奉賢看。
這個轉折很生硬,但是顧奉賢還是順坡下驢了,因為他之外不知道對於自己兒子和自己老朋友加前輩搞在一起,自己到底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巫謹跟著尹諱銘一起站起來,一手還摟著尹諱銘的肩膀。
顧奉賢瞪了巫謹一眼,巫謹眨眨眼楮,沖著顧奉賢笑了一下。
顧奉賢:“……”他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有什麼辦法呢?感覺自己養的這隻兒子也不是很通人情世故。
尹諱銘跟顧奉賢說了神仙丸大概的成分,自己裡頭有幾股他不熟悉的力量,而後把裡頭那些力量給他的感覺也說了一通。
“嘶,這個……”顧奉賢伸手踫了一下,他當然是踫不到的,他只是在嘗試感應這神仙丸裡頭的力量:“這個像是妖族的力量,妖氣沒那麼重,應當不是獸類的妖。”
“植物?”尹諱銘又問,他並不清楚植物的妖族如何,主要是植物化妖更為困難,而且大部分的都安分守己,沒有什麼鬧事的,起碼鬧不到尹諱銘的跟前來。
而顧奉賢活的雖然沒有尹諱銘久,但是跑的地方多,而且學的雜。
“應當是忘憂草。”顧奉賢點頭。
“這個世界上有忘憂草?”巫謹詫異,“這不小說裡才有的東西嗎?”
尹諱銘提醒他:“就是黃花菜,你吃過的。”
巫謹陷入沉思。
“黃花菜不忘憂。”尹諱銘又道。“但是黃花菜修煉成的妖確實有這個功效,但是不該有副作用。”成了精的黃花菜特別招人稀罕,程度大概僅次於成了精的人參和靈芝。
畢竟沒有副作用,能夠讓人做一場美夢,暫時忘卻一切的煩惱,這誰不想要呢?
“發狂是因為裡面加了些別的東西,能夠引誘人內心欲望的。”顧奉賢說完這個之後,兩人同時看向了巫謹。
“我沒感覺到我的力量啊。”巫謹有些懵。
“估計是偽造的。”尹諱銘點頭。
就跟當時尹諱銘的劍,恭問的木傀一樣,是被偽造出來的玩意兒。
“有解法麼?”尹諱銘再次看向顧奉賢。
“以毒攻毒。”顧奉賢說著,發現巫謹一直盯著自己看。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讓阿謹把那些欲望收歸己有。”
“那些痛苦的過去他們能夠忘記,而同時也能擺脫神仙丸的禁錮。”顧奉賢道,“阿謹有這個能力,”
“失去了過去,那他們還是他們嗎?”尹諱銘皺眉,他自己的過去也不算好,但是尹諱銘同樣也不希望丟失掉那些記憶,畢竟那怎麼說也是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本來“人格”這種東西就是由記憶堆砌起來的。
“尹先生,這種時候不需要以己度人。”顧奉賢提醒他,“設身處地的想,您也不可能吞下神仙丸這種東西。”
“既然他們選擇吃下,便說明他們要的是逃避。”顧奉賢繼續道,“失去那一部分的記憶於他們而言也許是一次重新開始重新開始的機會。”
尹諱銘沉默了。
就在尹諱銘安靜下來的時候,顧奉賢轉向巫謹:“怎麼了阿謹?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你年輕的時候真帥。”巫謹真情實感的誇贊道,“我之前還以為你一直都是老頭子呢。”
顧奉賢臉上的笑容大了:“一直盯著我,就是在想這個?”
巫謹點點頭,繼續道:“我想多聽聽你的聲音,因為尹諱銘說我們回頭得送你投胎去,就再也見不到了。”
“哦……”顧奉賢有那麼一瞬間,心裡咯 了一下。他原本還算沉穩的表情一下子就擰巴了:“巫謹。”這下子他感覺自己要哭了,雖然他現在這一縷殘魂壓根也哭不出來就是了。
尹諱銘很清楚顧奉賢現在的想法,畢竟巫謹這種對於感情的直白表達有時候會讓人頂不住。
“老東西你能不走嗎?”巫謹又問,“跟我一起,我幫你找重新復生的方法。”
顧奉賢湊過去,伸手在巫謹腦門上虛虛的摸了一下,依然沒有踫到。
說實話,他真的很想陪著巫謹,畢竟對於巫謹以後的生活,他還是不放心,但是:“不行,我已經死了,強留在世間對我的轉世不公平。”
他的轉世因為這一縷魂魄的消失,大多英年早逝。
“雖然你現在的生活讓我有些意外,但我還是很高興的。”顧奉賢看著巫謹的面容,“我從沒見過這麼鮮活的你。”
巫謹看著顧奉賢欣慰的表情,問出了一直深埋在他心底的疑惑:“我剛醒過來的時候老東西你為什麼沒有封印我?是因為你的兒子嗎?”
“我也不清楚當時在想什麼。”顧奉賢嘆了口氣,“或許也是我實在孤單的太久了,我希望有個存在能陪著我。”
“那你希望我能幹什麼?”巫謹又問。
顧奉賢搖了搖頭:“我不清楚。”
他養著巫謹,壓根就沒考慮什麼正邪,什麼種族,不帶任何的目的。
“巫謹。”尹諱銘喊了一聲,他不清楚巫謹還在糾結這些。畢竟平常巫謹壓根沒表露出這方面的傾向。
尹諱銘的手放在巫謹的肩膀上,沉聲道:“你來到這世上不為任何人,任何事。那算是一場巧合。”
顧奉賢跟著點頭:“的確如此。”
“你不背負任何的期望,也沒有什麼與生俱來的責任。”尹諱銘繼續道,“不用糾結這些。不要多想。”
顧奉賢有些詫異,這些話居然出自尹諱銘之口。
分明這家夥才是最在乎自己背負的責任感的。
果然一切都變了啊。顧奉賢看著巫謹道:“不介意的話,要跟我說說麼?說說你醒來之後都發生了一些什麼。”
巫謹點頭,他從頭說起,從他莫名其妙醒過來,到給人家□□工。
聽的顧奉賢面部表情格外的豐富,估計是聽到□□工被人坑了錢這個有些心疼。
到最後巫謹表示自己最近在攢錢買鴿子蛋大鑽戒的時候,顧奉賢猛的拍了一下大腿:“攢什麼錢?!你爹我有錢!”
說完之後他又看向尹諱銘:“我的那些玩意兒還在嗎?”
“應該是在的,給你一起埋墳裡了。”尹諱銘點頭,“設了禁製,沒有盜墓賊。”
“那你回頭去拿!”顧奉賢繼續大聲道,“那些東西埋著也只能積灰,你拿去娶媳婦!”
取媳婦兒三個字出來的時候,尹諱銘默默盯著顧奉賢看,挑眉像是詢問顧奉賢這家夥幾個意思。
顧奉賢哽了一下:“那總不能是嫁人。”
“有區別?”巫謹又問。
他和尹諱銘沒法上一個戶口本,而且兩個現在也都屬於沒親人狀態。
顧奉賢糾結的看著巫謹:“兩個人相處,你不能太軟弱啊。”這麼好說話,回頭不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可是我喜歡他。”巫謹理所當然道,“不管是嫁是娶都是在一起,能待在一起就好了。”
尹諱銘抿唇,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又是這樣……
“你這……”顧奉賢糾結的看了一眼尹諱銘。發現尹諱銘依舊冷靜,就和他平時一樣。只不過那張臉紅的厲害。
顧奉賢可從來沒見過這種大場面,呆愣愣的看著,而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他發現自己可能誤會了一點,不是自己兒子被尹諱銘給壓的死死的,看這樣子,反而是尹諱銘被巫謹影響的更大一些。
對於尹諱銘性格相當了解的顧奉賢覺得有些神奇,而後轉看向自家看著也沒什麼心機的僵屍,顧奉賢沉默了好久。
“怎麼了?”巫謹詢問道。
“不,就是……”顧奉賢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糾結了半天,出來一句:“你真了不起。”
這家夥到底是怎麼把尹諱銘搞成自己對象的?
巫謹不清楚顧奉賢是在說什麼,但只要是誇他,他就照單全收,立刻就點了頭:“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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