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會了解的。”無相鬼不想再繼續爭論。

　無相鬼計劃了這麼久，他知道成為神的危險，也知道自己應該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事實上無相鬼本身曾經追求過無與倫比的力量，而後他放棄了。事實上不需要身體力行的成為那個“最強”才能感同身受，只要活的夠久，看的夠多。

　而無相鬼身邊就有個例子——尹諱銘。

　長久以來，尹諱銘都是最強的那個，他背負的最多，承受的也最多。只需要看看尹諱銘的狀態就能夠知道這個“最強。”並沒有那麼好當。

　無相鬼的共情能力一向不錯。

　或者說他的共情能力有點過於優秀了，這是他的一個缺陷，也是推著他最終走向這條路的主要原因。

　他其實能體會到尹諱銘的孤獨，他也能共情到顧奉賢的那種責任和最後失去一切之後從絕望到認命的轉變。

　這其實算是他的天賦技能，屬性為“無”的他似乎更容易被其他人的感情所影響到。

　一千多年前無相鬼喜歡往顧奉賢那邊跑，喜歡去看巫謹也並不只是因為巫謹是顧奉賢特殊的“兒子。”

　主要是因為巫謹沒有感情。那時候的巫謹簡直比他還要附和“無”這個屬性。

　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不會被影響的存在。

　巫謹恢復感情不是在進化，無相鬼很肯定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感情只會讓人愈發軟弱。

　就像顧奉賢愛上了那個女人，又因為巫謹的出生放棄了對非人類的成見。

　還有尹諱銘被影響到差點崩潰也是因為感情這種東西。

　甚至包括很多或直接或間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他們會死都是因為感情這種東西。

　“你曾經是最完美的。”無相鬼看著巫謹，他並沒有動。

　現在巫謹也沒有貿然對他出手，無相鬼敢隻身過來，就說明他不怕巫謹會動手。

　無相鬼確實不怕巫謹動手，現在復製體意識消失，力量轉移到無相鬼身上也就一瞬間的功夫。

　這麼多年來，無相鬼的力量沒怎麼增長，並不是因為無相鬼受了什麼傷，沒法再汲取力量，或者莫名其妙遭了天譴。

　只不過他也需要自己的力量作為引子，將那些力量引導過來。

　而巫謹也詭異的，不怎麼急。主要他想知道那個矛盾的力量真被無相鬼吸收了會怎麼樣。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對於無相鬼他依舊是厭惡居多，於是他反駁了無相鬼的那句話:“我一直都是最完美的。”

　“這個時候就不要自戀了。”郎政忍不住提醒巫謹。

　巫謹向來對任何誇他的話都是照單全收，也不看看說話的人是敵是友，誇的有沒有邏輯。

　“一切都已成定局。”巫謹反而冷靜，“我只是好奇，老東西說過，那些神最後都被殺死了。神不是無堅不摧的，對吧。”

　無相鬼冷笑了一聲:“那是用人命堆出來的勝利。”

　巫謹不做聲了。

　他其實想說他覺得自己比那些人強很多，不過這個時候爭論這些顯然有些幼稚。

　“我爸比那些人厲害多了！”白狼卻不甘落後，嚷嚷著開口。白狼當然也對無相鬼相當厭惡，如果不是他運氣好，那麼現在復製體裡面被控制的力量肯定也有他的一份。

　巫謹回頭看了一眼白狼，白狼不太敢對上巫謹的視線，他現在糾結這些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果然，巫謹低聲說了句:“幼稚，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麼？”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絲虛假的不贊同，和非常真誠的贊賞。

　能夠聽到全程的尹諱銘嘴角抽了抽，以他對巫謹的了解，白狼說出的絕對是巫謹的心聲，巫謹那聲幼稚反而有些刻意的裝模作樣在裡面。

　“尹先生？”局長看尹諱銘居然笑了，心下一松:“事情有轉機了？”

　“對。”尹諱銘點頭，不等局長靠在椅子上，尹諱銘就繼續道:“無相鬼馬上就要實力大漲，開始往神的方向去了，無論他轉化成功失敗，是成為神還是成為什麼沒有意識的怪物，對我們而言都不是好事。”

　局長感覺自己剛放松的一口氣立馬又提了起來，他很想吼一聲，都這樣了，你到底在笑什麼。

　偏偏尹諱銘表現得很冷靜:“這次危機前所未有的大，如果我們失敗，大概率就是大家一起去死……普通人類會不會死不一定，但是我們一定會。”畢竟各位都是異管局的，無相鬼不會放過他們。

　局長無語的好久，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很好，我現在可以通知他們做好兩手準備了，一遍拿好武器準備拚死抵抗，另一邊給即將去世的自己燒點紙錢，免得大家手拉手去地府之後做窮光蛋。”

　“你不用擔心。”尹諱銘安慰他，“我已經給你燒過紙錢了。”

　局長忽然沒了聲音，尹諱銘又道:“是真的，提前準備總是比死了再準備好。”

　之前在轉世的時候其實還是有用的，畢竟轉世沒法當天死當天轉，而且尹諱銘也清楚哪種紙錢是能夠用的，燒完之後能夠真的在那個世界用得著。

　每年清明的時候尹諱銘就會給自己認識的，關系還不錯的人類朋友燒一些先存著，反正以後都是用的上的。

　局長安靜了好久，最後長長嘆了一口氣:“我怎麼感覺老師你現在的心情不錯。”

　“的確不錯，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反而更清晰的知道了自己需要做些什麼。”尹諱銘喝了一口茶，“就算這次可以成功，大家都能夠活下來，我之後大概也不會管異管局的事情了，我要退休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局長卻格外的詫異:“您要退休？”他的語調都有些變了。

　尹諱銘點了點頭:“你都等著退休了，我三千多歲，當然也早就過了退休的年紀。”

　說完之後，局長因為太過震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而是尹諱銘在安靜一會兒之後繼續道:“當然，遇到什麼沒法解決的大麻煩，我還是會幫忙。”

　“等等！等等！”局長打斷了尹諱銘，“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尹諱銘又安靜了一會兒。

　跟郎政他們待在一起的巫謹感覺自己體內屬於尹諱銘的那部分力量稍微波動了一下，而後巫謹能夠聽到尹諱銘的聲音。

　這個其實也是尹諱銘想要告知巫謹的:“不講求所謂的深明大義，你做異管局的局長是為了什麼？”

　局長被尹諱銘反問，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想了一會兒之後才道:“說到底還是為了大義，硬要拋去這個原因的話，我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吧。”

　“我不是。”尹諱銘語氣平淡，“如果拋去大意，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為了人間正義。”尹諱銘繼續道，“這是我一直堅守的底線，我需要這麼做，因為我是守護者。”

　“如果哪一天巫謹真的站在了這個世界的對立面。”尹諱銘抬頭去看局長，“那麼我拋棄這個我堅守了三千年的世界，並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這是尹諱銘的實話，他會盡力的保護這個世界，但如果真有一天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那麼他的存在對於人類而言大概會從守護者變成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我需要守護這個世界，這是我誕生之時被賦予的使命。”尹諱銘見局長一臉的震驚，繼續道:“我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這些，在我教你的時候。”

　局長被連續刺激了好多次，感覺整個人都麻了，有些無力的點了點頭:“的確如此，您告訴過我，所有維護秩序的人走到最後總是痛苦的，我們總會失去一些什麼，有時候是戰友，有時候甚至是家人。”

　“但是我們必須這麼做，我們不能退步，因為一旦我們辛苦維護的秩序被打破，那麼最後受到影響，被牽連的是整個社會，其中包括我們在乎的人。”

　巫謹忽然安靜了下來，無相鬼看了巫謹一會兒，而後冷笑了一聲:“你什麼都不打算做嗎？”

　巫謹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又放空了。顯然比起無相鬼，他更在乎尹諱銘會說些什麼。

　“巫謹，你怎麼了？”郎政皺眉，巫謹退後一步，把郎政往前推了推:“你們先吵著，我還有其他事，先不要搭理我。”

　那頭尹諱銘又問:“實踐出來了嗎？”

　“是的，如果不是為了維護這一切，我早就跑路了。”局長聳肩，似乎想讓場面輕松一些，“我的手藝其實不少，在外面找點工作不至於又累還有生命危險，說不定掙得錢和現在也差不多。”

　“要知道我大學學的是表演，在大二的時候就有導演看上我，讓我去演男三。”局長盯著尹諱銘看，“如果不是因為您的魔鬼訓練，我當時大概率已經火了。我記得那個電影后來還在國外拿了獎。”

　他有意讓話題輕松一些。

　然而尹諱銘那張司馬臉實在是輕松不起來:“可惜的是，我沒有那樣的信念。”

　“我並沒有那麼無私。”

　“每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有他堅信的一套信仰。可以是維護正義，亦或是為了家人，為了夢想，各種各樣的。”

　“各人不同，所堅守的也不同，很顯然我的重心已經偏移了，這種情況下還是退休更合適。”尹諱銘淡淡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活不過這一遭的話，有些東西還是弄清楚比較好。”

　他不像巫謹那樣，還懷抱熱血。

　巫謹說他永遠不會讓尹諱銘做選擇，尹諱銘相信巫謹。

　巫謹比他更加陽光，更朝氣蓬勃，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老了，他的朋友該死的都死了，還沒死的不久之後尹諱銘也得送對方上路。

　在意識到巫謹已經不可控的幾乎擠滿他內心的時候，尹諱銘就知道自己是時候該退休了:“不過你不用太擔心，巫謹不可能黑化。”

　雖然巫謹的力量聽起來有些恐怖，但巫謹的本性確實注定了他黑化很難。

　尹諱銘和巫謹兩個最關心的都是對方，要攻破兩人心理防線可能就要殺死對應的對象。

　誰殺得死？這倆人談戀愛簡直跟卡bug一樣，卡出了個無敵bug。

　就好比現在，就算無相鬼真的成了，估計也很難弄死他們。

　“那些活屍和僵屍的生氣已經快被抽完了。”尹諱銘換了個話題。

　他現在不可以離開這邊，他是以異管局這邊為中心鎮壓的，一但他走，鎮壓出現短暫的中斷，就有可能有僵屍和活屍傷人。

　“退休這件事咱們可以之後商量。”局長嘆了口氣，“現在問題是無相鬼應該怎麼辦？”

　“先看看他能變成個什麼東西。”尹諱銘反倒相當淡定，這並不是因為他有把握，反而是因為沒有後手了，所以才格外的冷靜。

　他沒有後手，巫謹當然就更沒有了。

　不過他們對上無相鬼不一定輸。

　巫謹和尹諱銘現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無相鬼既然一開始想要讓尹諱銘和巫謹同歸於盡，而後再用巫謹的復製體弄出“神。”

　就說明尹諱銘和巫謹本身的存在對於無相鬼來說就是個巨大的威脅。

　眼看著老東西已經和無相鬼開始打嘴炮。

　巫謹覺得老東西挺慘的，遇人不淑交友不慎，這倆貨好像都還急著想要向顧奉賢證明一點什麼。

　不過無相鬼的確沒有對顧奉賢出手，也沒有給地上已經背叛自己了的恭問補刀，就是在吵架，而且漸漸從顧奉賢和無相鬼的吵架進化到了三人吵架。

　三人各執一詞，顧奉賢氣的想要揍人，但他現在揍不了，於是他更氣了。

　巫謹的目光落在復製體身上，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注意到復製體的身體僵住了，而後一聲尖嘯從他喉嚨裡發了出來。

　空氣中忽然有一股難聞的味道爆漲。

　所有的力量都到位了！

　無相鬼不吵了，反而看向了復製體。

　巫謹則是一個瞬移，把尹諱銘從異管局給抓了過來，準備好和自己對象一起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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