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奴才參見宸嬪娘娘」李大海滿臉笑容的躬身說道。
李圓在錦繡的服侍下解去了身上的雲絲披風,她問道:「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正在與專營水田河壩農事的大臣們商討政事。」
李圓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封成羽傳她進去。
「這麼大的雨天,你不好好呆在甘泉宮裡,跑到這來做什麼?」不等李圓下拜,封成羽就皺著眉頭一臉不滿意的吼道。
李圓現有「人質」在身,底氣自是極其十足,只見她微微撅了撅紅唇,嬌嗔的說道:「難道皇上不願意看到臣妾嗎?」
封成羽臉頰微微抽動了一下。
李圓在心裡悄悄的吐了吐舌頭,說道:「臣妾來時還未用膳呢!」
封成羽臉色更沉,卻也立馬揚聲喊道:「來人啊!傳膳!」
李圓手持銀箸夾了塊酥皮餑餑到封成羽的碗碟裡:「皇上日夜操勞勤於國事,可也要注意著自個的身子啊!」
「嗯!」封成羽淡淡的答了聲,算是應了,他一雙黑眸不著痕跡的看了看李圓的肚子,問道:「孩子可好?」
李圓笑道:「好著呢!」
封成羽的臉上閃過一抹溫情與期盼,他沉聲說道:「這雨天路滑的少往朕這跑,老實的呆在甘泉宮裡!」
「要是皇上每日都按時用膳,那臣妾就不來了!」
封成羽看了她一眼,好半晌後才淡淡的「嗯」了一聲。
一碟花鴨掌、一碟乳鴿肉、四道素菜、兩個人不一會兒就吃完了,李圓看著桌上所剩無幾的菜食不禁在心裡一歎:這該是兩頓飯沒吃了吧!
膳後,封成羽依舊一頭撲進了堆高如山的奏折中,李圓則挨在他身邊,為他磨墨。
「瘟疫?」李圓難以自制的驚呼出聲,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擺在封成羽身前的一份奏折,那上面啟奏了直隸保定一帶已有疫情發生,請朝廷速速派官員前往主持大局。
封成羽也是一臉的陰沉,他修長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沉聲說道:「自古以來每次天災過後,流民饑民聚集之地,總是容易發生疫情」。
李圓的「前世」雖沒有經歷過瘟疫的災情,但是那場席捲全國的「疫病」她可是記憶猶新。
她急聲問道:「那太醫們可有救治之法?」
在這個時代一場瘟疫得奪取多少人的性命啊!
封成羽臉色莫然,沉聲不語。
李圓見狀忙壓下心中的擔憂,柔聲說道:「皇上不必過於憂心,這疫情只是初發,只要控制得當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傷亡。」
封成羽緩緩的歎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李圓的手背。
如此四五日過後,這場整整下了月餘的大雨終是漸漸停歇,然而,不等人們高呼歡慶,一場巨大的瘟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爆發了。
如今京城之中已是城門緊閉,無數災民每日都湧動在京城四周,封成羽為保證安定,已調京畿衛、虎騎營出動,整個京城一片風聲鶴唳。
御書房內,封成羽神色陰鷙的掃過幾人,冷聲說道:「立即調動全國各地存糧發往疫區,草藥之類也是必不可少,此時水患剛過,又爆瘟疫、正是民心浮動之時,朕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災民嘩變之事,你們聽明白了嗎?」
左右二相、各部尚書,齊齊跪地稱是。
而此時甘泉宮中,李圓正埋首與書堆之中,不停的翻看著。
錦繡端上了盞熱奶茶,勸道:「主子,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些休息吧!」
李圓揉了揉眉間,長歎一聲:「知道了!」
看到她滿臉疲憊的樣子,錦繡不禁埋怨道:「主子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了,怎麼不思保重自己呢!」
「好了、好了、我現在就睡可以了吧!」她合上手中的醫書無奈的說道。
躺在拔步床上李圓輾轉反側,她雖身處這後宮之中,但對於此次疫情的受災程度也是有所耳聞的,一想到此時京城之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正面臨死亡,她的心就無論如何都不能安然起來。
次日一早,不等錦繡來叫,李圓就扶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坐起了身子。
「你怎麼了?」突然出現的聲線嚇了李圓好大一跳。
她唰的一下抬頭望去,便見身穿明黃色九龍朝袍的封成羽正立在她的床前。
「皇上……」她喃喃叫道。
封成羽坐到她身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說道:「一會兒傳御醫給你看看!」
李圓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臣妾沒事」隨即她又一臉擔憂的看著封成羽吞吞吐吐的問道:「皇上莫怪臣妾多嘴…不知此次疫情…如何了?」
封成羽沉聲說道:「死傷慘重,朕已決心下困城令和燒燬那些死屍、有染之人。」
「萬萬不可啊!」李圓心中大驚的高喊道。
所謂困城令即是指把疫情受災嚴重的城市派兵圍困起來,只許進不許出、這就等於是放棄了城中的百姓讓他們自生自滅啊!
封成羽心中何曾願意出此之策,但是——他聲音陡降,冷酷的說道:「病發的直隸、保定之地離京城太近了,朕絕對不能允許他們把瘟疫帶到這來。」
李圓臉色蒼白、心如擂鼓,她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想起自己這幾日的苦思,最終咬了咬牙,說道:「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封成羽以為她是對受災百姓心有不忍,他眉頭微皺,道:「說吧!」
「臣妾小時曾在一本遊方雜誌上看過關於瘟疫的解說:按那上面所言,凡是水患過後都極容易爆發瘟疫,而瘟疫不比其他之疾,有著極大的傳染性。」李圓絞盡腦汁的回想著自己「前世」模糊的記憶努力的組著著自己的措辭:「……而傳播的途徑大都是由鼠類、蚊蟻、蠅蟲、帶來的……所以當務之急臣妾認為應是先大力的消滅這些害蟲」。
封成羽定定的看著李圓,沉聲道:「說下去!」
李圓微微歪著腦袋,死命的回想著:「應當將死屍聚在一處,找一塊山地,挖坑…嗯!挖深坑,將其埋下這樣就不會把疫情傳染給活著的人了!」
其實封成羽說的火化屍體的辦法,的確是最有效最快速的一個辦法,但是古人最重身後之事,若是將屍體盡數燒燬,民心定會生怨,這也是封成羽遲遲沒有動作的最大原因。
「你所說之事可是有把握,你又是在那本醫術上看到的這些?」
我是在《科學探索》上看到的,李圓在心裡悄悄的說道,她面上做出了副為難之色,諾諾的說道:「臣妾也不記得是在哪本雜書上看過的了,只不過那時對於書上所描寫的「一人得病,傳染一家,輕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內,大率如斯。」這句話心中生駭,所以記憶猶新罷了!
封成羽臉上閃過失望之色,低頭沉默不語,想也是在衡量李圓剛剛所說之話。
「皇上……」李圓握住封成羽的手,聲音堅定的說道:「請您相信臣妾,再最後試一試吧!就當……就當是為我們的孩子積福吧!」
封成羽面上陡變,目光直直的看著李圓的小腹,良久後,終是一歎:「就按照你說的試試吧!」
也許是老天爺開眼,也是它折騰夠了這千萬百姓,總之,兩個月過後,此次疫情居然開始往好的方向轉變。
重災區的百姓們其實最怕的就是朝廷拋棄他們,不給他們一條活路,但是當他們看到那一車車押運過來的糧草和街頭巷尾不斷冒著濃濃藥味的坩堝,就覺得自己心裡面安定了、踏實了、他們還有活著的希望。
「嘿呦嘿呦……加把勁兒唉!……嘿呦嘿呦……使勁兒拉唉!」百十個光著膀子的大漢們,口裡一邊吆喝著,一邊把一袋袋沙土扔進死水河裡。
整個城市在欽差大臣的坐鎮指揮下,飛快的行動起來,滅鼠、埋屍、填河、燃艾草、擦不乾淨的角落,欽差大臣牢牢捏住手裡的兩張紙頁,連一個字都沒放過的按實照辦著。
如此一來,果然頗具成效,待到九月天氣漸涼之時,此次疫情已經被完全控制住,舉國上下無不對封成羽歌功頌德,他之威望一時無兩。
且不說前朝之事,單說甘泉宮中的李圓,此時她已是快四個月的身孕,肚子就跟那吹了氣的皮球般,圓滾滾的鼓了個老高。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做精衛的女孩兒,有一天啊,她到東海去玩……」李圓一邊輕撫著肚子,一邊給珠珠講著故事。
「所以精衛填海的意思,就是形容定下目標堅毅不拔地奮鬥到底的精神,珠珠明白了嗎?」
珠珠點了點小腦袋,一臉憂傷的說道:「精衛好可憐啊!她得到什麼時候才能把大海填滿啊!」
李圓溫柔的說道:「有志者事竟成,相信精衛總有一天可以達成她的目標」。
珠珠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即吵吵道:「娘、娘……你再講一個,再講一個嘛!」
「我的好公主,娘娘要休息了!你還是跟老奴下去吧!」容嬤嬤滿臉笑容的說道。
珠珠撅了撅嘴,不滿的說道:「不嘛!不嘛!我要和娘一起睡!」
「你娘現在正懷著弟弟呢!」容嬤嬤柔聲勸道:「她現在得按時休息,我們不能吵到她,公主最懂事了,對不對?」
珠珠粉嫩的小臉使勁兒的皺著,她考慮了好長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的說道:「好吧!那等到弟弟出來後,珠珠再和娘一塊睡吧!」
李圓用力的親了她一口,稀罕的不得了:「珠珠真是娘的小寶貝」。
待容嬤嬤抱珠珠下去後,錦繡滿臉喜色的挑簾走了進來。
李圓見她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禁奇怪的問道,為何而樂?
錦繡連聲笑道:「主子,好消息啊!皇上剛剛傳下旨意,今年的選秀取消了!」
李圓一愣,半晌沒緩過神來,壓下心中突生的快意,她裝作不在意的問道:「哦?這是為何?」
錦繡看她死鴨子嘴硬的樣子,撲哧一笑說道:「聖旨上說,因為洪水的關係通往京城的道路皆毀,選秀難以進行,再加上…………」
李圓此時的耳朵裡其實已經不大能夠聽到錦繡再說些什麼了,她低下頭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嘴角高高挑起。
一副「中了五百萬大獎」的抖擻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