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帳
李圓看著封成羽一驚一乍的樣子,不由抿唇一樂,笑著說道:「這是孩子在向陛下打招呼呢!」
封成羽輕輕的摸著李圓的肚子,一雙眼眸裡劃過脈脈溫情。
李圓其實是很願意和他像這樣相處在一起的,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是第一次懷孕,心中自是有著許多惶恐不安,也就更加希望有人在她身邊陪伴她支持她,而封成羽……她的夫君、她孩子未來的父親無疑就是那個唯一的最好人選。
「皇上能常來這裡看臣妾,臣妾覺得很高興。」李圓抬起腦袋突然對封成羽說道。
封成羽一愣。
「孩子也很高興。」李圓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
溫熱麻癢的氣息附在耳垂,弄的封成羽忽然感到不自在極了。
他「咳咳…………」兩聲,往後仰了仰身子。
不再說話了。
封成羽在李圓這裡整整待了一下午,直到寅時正才起身離去。
他走後,有些疲乏的李圓便脫了繡履躺倒床上睡了過去,自從她懷孕後除了害喜外,最明顯的變化就是特別嗜睡,有的時候她翻著翻著書不知怎的就會脖兒一歪找周公去了。
「主子,還未醒嗎?」錦繡拎著個包裹走了進來。
守在外室正做著嬰孩小鞋的容嬤嬤聞言笑著說道:「還未醒呢!」
錦繡朝著室內望了望,有些擔心的說道:「主子這麼嗜睡對身體好嗎?」
容嬤嬤圓胖的臉頰笑出了個褶子她說道:「錦繡姑娘不必憂心,娘娘能睡是好事,這是在養神養身,對娘娘和小主子都好。」
錦繡聽了容嬤嬤的話,才放心的吐出了口氣,她笑著說道:「還是容嬤嬤您懂得多啊!」
「呵呵……人老了總會知道點事」容嬤嬤來這瑯嬛閣已是兩三個月了,她性子好又愛笑,就像是個沒脾氣的小老太太,很快就能和大家融洽的處在一起,錦繡見過幾次她外鬆內緊的手段,對她也就格外尊敬。
錦繡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雕花圓桌上打開,只見一層一層的紗幔便向泡沫一樣瞬間湧了出來。
「內務府新送過來的帳子嗎?」容嬤嬤放下手裡的物什走到了桌子旁,說道:「是浣花紗啊!」
錦繡笑著回道:「眼看著這天氣漸暖,主子內室裡掛著的卻還是冬時的暖帳,正好今個內務府就把它送來了,您看看……」錦繡一臉的喜氣洋洋:「多漂亮啊!」
這浣花紗產於江淮一帶,因其質地柔軟、輕如薄翼、透氣性極強的品質而被譽為是做夏日涼帳的最好紗類。
「聽內務府的人說啊!這帳子還有個名字叫做千層金蓮帳,您看看,可不是嘛!」錦繡指著帳子上那一片片用金線秀出的精美絕倫的蓮花說道:「足足有一千朵啊!」
這帳子實在是太美,太華麗了,錦繡喜滋滋的摸著,心想:「主子若要看到了定然更加歡喜。」
一旁的容嬤嬤同樣也是伸出手來輕撫著帳子,然而她越摸眉頭皺的就越緊,最後更是底下頭去仔仔細細的聞著。
「嬤嬤您怎麼了?」此時的錦繡也看出了她的異常。
容嬤嬤抬起頭來,臉色發青的說道:「這帳子讓人動過手腳了!」
錦繡:「啊!……」的一下驚呼出聲:「怎、怎麼會?」
「絕對不會錯的!」容嬤嬤沉聲說道:「這帳子是泡過紅花水的。」
紅花一種最能致孕婦流產的藥物。
錦繡臉上唰的一下變了個慘白,她咬牙切齒的說道:「是衝著咱們娘娘來的!」
容嬤嬤狠狠的點了點頭,拎著手裡的帳子說道:「怕是這帳子做好之前就動過手腳了,這紗看著到沒什麼問題,可這繡著金蓮的線,絕對是放在紅花水裡泡過的。」
容嬤嬤圓胖的臉上浮現出一股冷笑:「她們的這點陰暗伎倆騙騙別人還行,卻休想瞞的了我。」
錦繡聽後心裡一陣一陣的害怕,這骯髒的東西要是掛在了主子的床上,被這藥味日日夜夜的熏著那主子和主子肚子裡的孩子豈不是…………
想到這裡她不由死死的捏了捏拳頭,連聲罵道:「這些喪心病狂的女人們,竟想著用這種下賤的法子害主子,活該她們懷不上孩子……」
容嬤嬤知道錦繡與李圓感情最為深厚,見她口無遮攔,怒罵出聲也並不阻止,她自己也是害怕不已呢?
「今個兒,多虧了容嬤嬤!」錦繡發洩了好一頓,才略微平復了下心情,她朝著容嬤嬤恭敬的俯身一拜。
「錦繡姑娘,不必多禮。」容嬤嬤連忙扶起了錦繡,她說道:「娘娘懷孕的這段時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多少心懷不軌的人想要往這瑯嬛閣伸手啊!咱們作為娘娘的身邊人,定當更加小心謹慎,決不能讓娘娘和小主子出任何丁點的差池。」
錦繡聽得連連點頭,並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和她多討教討教。
「那這件事依嬤嬤看該怎麼處理。」錦繡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那堆紗幔恨恨的問道。
「我看還是要先稟明娘娘才是。」容嬤嬤說道。
錦繡聞言有些遲疑「會不會嚇到娘娘啊!」在她心裡,李圓永遠是那個純真無比的小小姐。
「俗話說的好,為女則弱,為母則強。」容嬤嬤語重心長的說道:「為了肚子裡的小主子,娘娘一定不會有事的。」
果然!她猜測的極對,當天晚上李圓聽到整個事情的經過時,表現的非常平靜,她甚至還反過來安慰錦繡叫她不要再害怕自責了。
「這不是沒讓她們得手嗎?」李圓說道:「自從懷孕的那天起,我就知道這種事情是一定會發生的」她摸了摸圓圓的肚子,聲音卻漸漸的變得冰冷起來:「但是——既然她們動手了,那我也不會就這麼乾受著。」
「主子,可是知道是誰下得暗手?」錦繡擦了擦眼淚說道。
「本宮不需要知道是誰下的手?」李圓的眼睛變得莫測起來,她幽幽的說道:「只要皇上知道就行了!」
錦繡的臉上閃過莫名的神色,顯然是沒明白她家主子的意思,而一旁的容嬤嬤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確實,現在這皇宮裡不想讓娘娘平安生下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與其一個一個的查,不如直接讓皇上插手。
「錦繡……」李圓說道:「你現在就去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小喜子,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是」錦繡恭聲說道。
待她出去以後,李圓又站起身來,對著一旁的容嬤嬤輕輕的福了下身子「多謝嬤嬤救命之恩。」
容嬤嬤忙跪在地上,又惶恐又感激的說道:「折殺老奴、折殺老奴、不敢當、不敢當啊……」
李圓輕輕一笑,親自扶起了她:「當得、當得、今天要不是嬤嬤,本宮說不定就會著了這魔道。」
容嬤嬤雖與李圓相處之日不長,但也看的出來這位主子真真是個心地良善之人,對待她們這些奴婢也從來都是溫語溫言,從不苛刻打罵,故此倒也讓她生出了真心,實實在在的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這瑯嬛閣裡的人都是沒經過大事兒的。」李圓柔聲說道:「以後少不了嬤嬤多加提點。」
容嬤嬤自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聞言,忙說道:「請娘娘放心,老奴絕對不會讓一丁點髒東西近了娘娘的身。」
李圓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拜託了!」
不出半刻鐘之內,李圓這裡發生的事情就原原本本的進到了封成羽的耳朵裡。
他的臉上無喜無怒,只是一雙黑眸泛著寒冰般的光彩。
「宸嬪,可有怎樣。」良久後,他淡淡的問道。
「回皇上——」早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李大海躬身說道:「宸嬪娘娘一切安好,並無任何不適。」
「嗯!」封成羽點了點頭。
李大海看皇上似乎並沒有什麼旨意要傳了,便連忙退了下去。
「臣 御史台左大夫安國一奏請吾皇陛下: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之安…………今有奸臣柳世清豺狼成性、近狎邪僻,仗其家世胡作非為、殘害忠良、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別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吾皇明鑒,此等不忠不義人皆可唾之人,應罪昭其身,以正法度,還天下一片朗朗,臣俯首、跪拜、祈見。」
封成羽看著手裡面的奏折,臉上一片淡漠,良久後,他輕抬手腕,在那張奏折上寫下了鮮紅的朱批。
「准奏」
於是第二日。
營左將軍、忠義王的長子、現下柳氏一族的首腦,柳貴妃的親生父親柳世清,以結黨私營、犯上作亂之名,被革去一切官職,壓順天府候審。
柳氏立即大亂,太后聽聞此消息也忽至昏厥,更有貴妃娘娘心傷嘔血之事傳出。
前朝後宮,一片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