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午夜,唐家別墅。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偶爾幾聲蟲鳴不知從何處傳來,更顯寂寥倉惶。
房間裡,床上本應沉睡的少年驀地坐起身,夢中最後強烈的失重感讓他忍不住急促地大口喘息,已經很久......沒有做這個夢了。
夢中自己被身後的人用鐵鏈勒住脖子,那是一雙很美的手,骨骼纖細輕薄,因為用力本就白皙的手指近乎透明,透著一種脆弱卻又倔強的美感,只是左手的中指被硬生生地齊根截斷,給這份美添了幾分殘缺,卻更顯得獨一無二。緊挨著缺指旁的那根無名指,卻有一個鮮明的血紅色紋身,那圖案似是一團花枝,它肆意舒展枝條妖嬈地盤覆在纖細嫩白的指節上,詭異卻誘人。
仔細看去,才知道那是兩個花體的文字——煜風,他的名字。
身後的人呼吸輕淺又急促,灼熱的體溫通過兩人緊緊相貼的身體傳來,將背後熨得滾燙,與脖頸上金屬的冰冷形成鮮明的對比,明明是夢境,可感覺卻那樣真實而強烈。
然後......
槍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呼嘯而過的風聲。
還有身後那人沙啞又決絕的話語,「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那是一個少年的聲音,他知道。
這個夢境已經重複了太多次,多到讓他開始放棄去深思其中的含義,甚至在夢中他還能冷靜地想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會隨著身後的少年一起自高空墜落,然後......夢醒。
白皙修長的手指拂過眼角,蒼白的月光下,少年的臉龐有些陰鬱。他已經很久不曾做夢了,自從那個女人離開後,他便再也沒有過做夢的經歷。
女人還在的時候,每次做了這個夢他都會跑去找她,那時候的唐煜風太小,也太天真,還不懂得將弱點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小小的唐煜風紅著眼睛問女人:「為什麼我總做同一個噩夢呢?」女人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自己鮮紅的指甲,答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長大。」他又問:「那我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呢?」女人只是笑。
唐煜風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那時候女人的眼神,她饒有趣味地看著自己,美麗的眼睛裡卻一點感情也沒有。
後來,女人走了。
那以後,唐煜風很多次想道,原來,這就是長大。
空曠又孤寂,連噩夢都沒有。
少年嘴角的弧度冰冷又僵硬,真是諷刺。
那麼......這次的夢,又是因為什麼?他想起身後那人緊貼自己時傳來的灼熱體溫,或許,也不全是噩夢。
不知為何,唐煜風忽然想起今天在學校樹林裡遇見的那個孩子。
經過樹林時,本是隨意一瞥,卻沒想到是那樣一幅場景——
孩童倚在樹下沉沉睡去,淺金色的日光被樹葉剪成碎片,映在孩子無憂天真的臉龐上,風過處,枝條輕搖,孩童臉上的光影也漾起漣漪。他的睡顏安逸又滿足,連圍繞著他的時光,也是輕暖靜好,與世無憂。
這樣寧靜安然的時光,在唐煜風十幾年的記憶中,從未有過。
他忍不住輕輕駐足,看著小孩兒醒來時迷茫懵懂的樣子,心底微動,在意識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來到了孩童面前。小孩兒似乎沒看見自己,還在搖搖晃晃地往前走,結果一頭撞到自己身上。
他看著孩子急急忙忙地道歉,可能是因為剛醒來的緣故,輕軟的聲音有些沙啞,那副迷糊又愧疚的樣子,讓人心疼的同時也忍不住想要欺負。卻沒想到,之前還在迷糊的孩子在看到自己的臉之後一瞬間露出驚恐的表情,手中扶著的小胳膊幾不可察地細微顫抖。
下一刻,那孩子忽然大力推開自己,跑掉了。
唐煜風詫異地挑眉,自己平日裡總是表現出溫和的樣子,一直很有人緣,就算不討人喜歡也不至於被討厭吧。而且,那孩子分明就是——害怕自己。
真是......有趣啊,第一次見面,居然對自己怕成這樣?可,即使怕到無法自已地顫抖,小孩兒最後卻有勇氣推開自己,力氣大得簡直不像個孩子。
唐煜風一瞬間有些恍惚,在那個重複了無數次的夢境裡,他身後的人也是輕輕顫抖著,和著灼熱的體溫傳到自己的身上,讓他感覺到了那人矛盾又激烈的情緒——那樣恐懼,又那樣決絕。
寧願,與自己共赴地獄。
脆弱又倔強,恐懼又勇敢,他們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矛盾的魅力,讓人不由地想要靠近,想要瞭解。
想要靠近啊......唐煜風垂眼遮住眼底複雜的思緒,那個孩子,對自己而言竟是這樣的存在,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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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煜風輕輕敲著黑沉光潔的桌面,似是漫不經心地開口:「今天的董事會開完了?」
對面的沙發上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古銅色的堅毅臉龐上,一道猙獰的疤痕斜跨額際,他的頭髮剪得很短,髮絲堅硬的根根直立豎起。這個一身戾氣的男人語氣平板地回道:「是。」
唐煜風玩味地挑起嘴角,「那些老傢伙們怎麼說?」
男人言簡意賅,「他們認為你年齡不夠,無法服眾。」
「嫌我年輕?呵呵......」那對看似溫和的眼眯成尖銳的弧度,「不過是捨不得手中的好處罷了。這麼多年,他們也該撈夠了,貪得無厭,是要付出代價的。」
男人沉默,似是無動於衷。
「那就開始吧,唐昕。是時候把【靜林】拿回來了,畢竟,那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
聽到最後一句,男人墨鏡後死水一般的目光終於有了波瀾,他想起那人曾輕輕念道:「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 」問自己,「唐昕,你說我的公司就叫【靜林】可好?」
唐煜風起身,向外走去,「你一會兒是要去看他吧,我和你一起。」
身材高大的男人利落地站起,無聲地跟在後面。
寬大的白色病床上,一個男子靜靜地躺著,陽光透過窗子落在那張清俊儒雅的臉龐上,暈開一層柔和的光。
他已經這樣平靜地沉睡了很多年,不知世事,無憂無覺。
與他面容相似的少年正在用溫熱的濕毛巾給他擦手,「父親,【靜林】馬上就要由我接手了,只是那幾個愛打小算盤的老傢伙有點煩人,真不知道你當年怎麼忍受得了......」
唐煜風看著病床上的人無知無覺的樣子,忽然說道:「也許,我是羨慕你的,這樣什麼都不管地沉沉睡去......」清潤的眉眼驀地一凝,霎時變得冰冷詭譎,「可我畢竟不是你,我也不會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唐昕說得對,我的身體裡流著那個女人的血,她的狠絕毒辣心計狡詐,我也有,就算長得再怎麼像你,也不過是皮相罷了。」
「所以,在看到那個女人狠狠跌進塵埃之前,我怎麼可能舒服得了呢。」
「她欠我的,欠我們的,我要她用最在乎的來償還!」
唐煜風離開後,一身戾氣的男人開始每日必做的事情,那雙執過刀握過槍沾過血的寬大手掌此刻動作輕柔地在沉睡的人身上按揉捏拿,刺激著已經開始萎縮的肌肉,墨鏡後那雙沉寂的眼專注又柔和,他仔細地拿捏著力道,彷彿用力大一些床上那人就會像從前一樣開口抱怨:「你這是按摩呢還是謀殺呀,喲,我這肩膀可快被你『溫柔地』捏斷了!」
彼時的他還不叫唐昕,被那人從街頭半死不活地撿回來。在他之前的認知中從沒有無償的好,所以在那人家裡養了幾天勉強能動之後就要離開。
那人一臉【你怎麼可以不懂事】的表情控訴地看著他,「你這傷還沒好呢,要離開的話等養好傷再走也不遲啊。」
他警惕又疏離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這根本沒有價值,我什麼也不能給你。」
那人撓頭,「總不能看你在路邊快死了我還袖手旁觀吧。你瞎想什麼呢,我又不圖你的好處,就是求個心安,要不萬一我半夜做夢,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躺在路邊多嚇人啊。」
他還是不信,這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他要是真傻到相信這種蠢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後來,他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聰明卻心軟,明明才華橫溢卻不慕名利,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但凡那人能夠多一點戒心和防備,就不會被那個女人害成這樣。
可,就是這樣的他,才是自己認識的人。
「那好吧,其實我還真有件事要交給你去幹。」那人甚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清潤的眉眼卻浮起一點狡黠的笑意,「來,給我按摩按摩,今天累死了。」
「......」
「你叫什麼名字?」
「......」
「哦,是忘記了麼。」那人自說自話,「我就叫你唐昕吧,昕,音同新,意味著將來一切都會好起來。」最後一句,他說得認真又篤定,清透的目光望過來,彷彿看穿了一切。
一切都會好起來嗎......
你知道麼,現在我學會了如何按摩,再也不會弄痛你了。
連被你說是「世界上最爛的按摩技術」都可以變好,唐逸,你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再次對我
說「唐昕你的按摩技術爛透了!」
那樣,我就可以反駁你,「我現在能夠做得很好很好了。」
因為,在你睡著的這段日子裡,我已經練習了太久。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唐渣為什麼妹紙們都想讓你領便當】篇:
某白【重重嘆氣】:「小唐啊,最近親們都對你反響很熱烈啊...」
唐煜風【叉腰得意狀】:「哈哈哈!!!怎麼樣,都為本BOSS強大的氣場所傾倒了吧~折服了吧~陶醉了吧~」
某白-_-:「是啊是啊,折服得希望你馬上領便當呢...」
唐煜風(#‵′)凸:「都是你這個無良作者給我安排這樣一個苦逼又狗血的設定,不然我會人格扭曲嗎,會嗎?!」
某白【不會嗎...】:「目前你的便當有以下幾種選擇:一,被兄長大人甩出地球;二,被世界和平組織人道毀滅;三,...」
唐煜風:「你這個無良作者不要自說自話啊喂!!」
PS:【捂臉】感謝小香兒和桃李春風一杯酒(吐槽桑?)的地雷,第一次被扔地雷灑家表示已經幸福到雷得外焦裡嫩可以直接上桌了...(╮(︶︿︶)╭作者又抽了)
唐煜風上輩子那麼變態(唐渣:喂!),咳咳,其實還是有原因的,但是比較複雜,以後的文中我會一點點揭示出來。
至於更新的問題,咱想了一下,暫定為工作日隔天更,雙休日每天更。唔,目前出場的人物已經不少了,【握拳】,咱要HOLD住!
另,親們如果不幸踩雷了就盡情地吐槽吧,如果內傷實在嚴重的話灑家努努力寫個小劇場順順毛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