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明明才分開幾個月,與之前三年的分離根本不值一提,可當在機場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少年還是被胸中激盪的情緒酸澀了眼眶,不是悲傷或難過,而是伴隨著那個人出現的,滿滿的充實感。
穆斂夏這才明白,男人不在身邊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在等待,等那個人回來。
少年彎起眉眼,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哥哥,歡迎回來。」
男人鋒銳的唇角勾成柔和的弧度,低下頭在少年的額頭落下一個親吻,「嗯,我回來了。」
後知後覺地發現額頭上的溫暖觸感,少年眨眨眼,抬手摸上自己的額頭,呆呆的樣子讓男人心情大好,忍不住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小腦袋,「我們回家吧,斂夏。」
少年一路乖乖地跟著男人回到家裡,直到坐在餐桌旁,他才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哥哥,這次孫少斌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男人沉默片刻,「斂夏,孫叔叔找到了。」
不管孫啟衛做了什麼,他終究是男人童年時帶著小小的穆向秋出去玩的人,他也是穆向秋離開這幾年,手把手交給穆斂夏商場知識的人。
這一聲「孫叔叔」,他當得起。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孫少斌呢,若真是那樣,孫少斌要怎麼面對自己的父親......
想要知道的太多,可話到口邊,穆斂夏卻一句也問不出來。
有些時候,真相到了近前,我們反而失去了揭開它的勇氣。
將少年的猶豫看在眼裡,穆向秋心下嘆息,還是選擇將一切告訴了他。
穆氏資料的洩露,確實是孫啟衛做的。
而這一切的原因,就不得不提到唐昕的特殊能力。改變一個人的想法是最難的,尤其當這個人心智成熟沒有破綻的時候,即使唐昕擁有那樣匪夷所思的能力,他也無法讓別人對自己的指令言聽計從。比如他不能在一個人腦中憑空植入「自殺」的想法,人類求生的本能會對這樣的入侵發起反抗,除非那個人本身就有求死的念頭。
或者,有一個合適的契機——足以讓唐昕引導其想法向預想方向改變的契機。
對孫啟衛的調查過程中,唐昕找到了這樣一個可以讓他利用的破綻,一個很俗套卻也致命的破綻。
有個人,孫啟衛心底一直沒有放下。即使時間沖淡了過往,理智讓他變得釋然,可曾銘刻在最深處的感情和記憶,早已化成了血液的一部分,無法分離。
愛,可以讓人勇敢,無所畏懼,也可以讓人膽怯,患得患失。它同樣能讓正面的想法變成負面,一念之差,產生的結果,卻是咫尺天涯。
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在之前穆氏與靜林合作項目的時候,唐昕潛移默化地引導著孫啟衛的想法。發生在大腦最深層的變化很是奇妙,雖然孫啟衛本人並沒有覺察到異常,潛意識卻對此產生牴觸,這樣無意識的抗爭與矛盾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孫啟衛那段時間的疲憊不是沒有原因的。
後來,也許是唐昕的死亡,也可能是因為孫啟衛在心底的某個地方從未放棄過反抗,他開始時有時無地清醒。
孫啟衛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注定沒有緣分和她在一起,那就讓他在一旁靜靜地守護著她的幸福。
可是,他親手打破了自己許下的誓言。
他被人利用,傷害了最在乎的人。
沒人知道,孫啟衛發現這一切的時候痛苦得快要瘋掉。
他近乎逃避一樣地將自己封閉起來,與外界隔絕。
被穆向秋的人手找到的時候,這個曾經笑意爽朗的中年男人已是神情恍惚,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別人走不進,他也出不來。
當然,事情的真相穆向秋沒有全部告訴穆斂夏,他只是說孫啟衛被人利用,在神志不清之下洩露了資料,現在正在蓋蘭那裡調養,孫少斌陪著他。
少年聽後久久沉默,他沒有去探究男人話語中的未竟之處。
一些事情,如果哥哥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不知道好了。即使也許他並不需要,可他明白,這是男人保護他的一種方式。
他的兄長,是這樣一個固執又沉默的男人啊。
***
孫少斌在房間外面沒有進去,他站了一會兒,一隻胳膊忽然搭上他的肩,微微轉頭,正對上一張燦爛的笑臉,「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看看他?」
把肩上的胳膊拉下來,孫少斌問道:「他怎麼樣了?」
見到孫少斌眼底的擔憂,蓋蘭給了他一拳,「你擔心什麼啊,本人的醫術出神入化,到時候保管還你一個原汁原味,活蹦亂跳的父親!」
孫少斌滿頭黑線,「蓋蘭,成語不能亂用。」
知道蓋蘭此舉是為了他不要那麼擔心,孫少斌在黑線過後認真問道:「我父親現在,到底怎麼樣?」
「治療進行得不太順利,他現在把自己封閉起來,對外界很少做出反應。」蓋蘭如實答道。「我建議你還是多去看看他,有熟悉的人在身邊可以提醒他自己與外界的聯繫,有利於治療。」
想了想,蓋蘭繼續說道:「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麼人對你父親的影響比較大,最好讓他們多來探望一下,這比單純的治療效果要好得多。」
對他影響比較大的人麼......孫少斌嘆了口氣,撥通穆向秋的號碼,「穆向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記得與穆斂夏剛認識的時候,孫少斌說自己對於父母之間的相處並不清楚,因為在小時候,母親就因病去世了。
他撒了謊。
即使那時候他還小,可是那些過往,他是記得的。
孫啟衛是一個很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他將孫少斌和他的母親照顧得很好。
孫少斌那時候不懂,為什麼笑得一臉幸福的母親在父親轉過身後,偶爾會露出嘆息一樣的目光。
他的母親是個素淡的女子,他以為父母之間平淡的相處是因為彼此內斂的性格。
母親生病,孫啟衛在旁衣不解帶地照顧。
彼時孫少斌以為,這就是相濡以沫。
後來他才想明白,這或許與親情有關,與責任有關,卻分毫都......與愛情無關。
有一次自己趴在母親的病床邊睡著,半睡半醒之間感覺到母親在摸他的頭髮,她在喃喃自語。
她說自己這輩子最遺憾的一件事,是沒能讓孫啟衛愛上她。
可現在她又有些慶幸,若是孫啟衛真的愛上她,等她離開後留下孫啟衛一個人,該多痛苦。
母親死後許多年,孫少斌才知道,父親在心底是愛過一個人的,只不過那個人愛的,不是他。
穆斂夏對孫少斌說,孫啟衛沒有再娶是因為深愛他的母親。孫少斌沒有回答,卻看著大廳中起舞的一對璧人在心底自語道,不是因為他深愛母親,而是父親想要娶的女子,最後選擇了別人。
對於孫啟衛,孫少斌心中沒有因為他不愛自己的母親而產生怨懟之類的情緒,對他而言,孫啟衛是一個負責的好父親,這就夠了。
那些愛或不愛,終究是他們的故事,與他無關。
蓋蘭說要找對孫啟衛影響至深的人,想來想去,孫少斌覺得相比起自己,那個被父親一直珍藏在心底的女子才最符合。
孫少斌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的這一次猜想,正中了孫啟衛的心結。
***
這幾個月穆斂夏過得可一點都不輕鬆,穆天華不在,他一方面要防著其他幾個公司的虎視眈眈,另一方面還要震懾住穆氏內部的那些「前輩」讓他們齊心協力面對難關,幸虧公司裡的幾名元老似乎是認可了他,大家一同出力,這個難關總算是挺過來了。
穆氏雖然大體渡過了這次危機,但還有很多接下來的事情等著處理,穆斂夏是一點都不敢放鬆。危機中有些問題反而看得更加清楚,穆斂夏想藉著此次機會,對穆氏自身存在的問題做出休整。他就這些問題跟穆天華在電話中簡單談過,穆天華的意思是,「既然交給你了,你就放手去幹」——所以,穆斂夏這段日子過得很是「充實」。
打了個哈欠,穆斂夏瞪著桌上的最後一疊文件,給自己打氣。
酸澀的肩被一雙手力道恰到好處地揉捏,讓少年忍不住舒服地嘆了口氣,他笑著回頭蹭蹭那人的手臂,「謝謝哥哥。」
少年眼底的濃濃倦意看得男人心下微疼,「斂夏,早點休息吧。」
「我快看完了,哥哥,你先去睡吧。」
「要幫忙嗎?」男人問道。
「啊?不用了,哥哥你快去睡,你的傷剛好不能熬夜......」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男人輕勾唇角,呵,他的寶寶還真是驕傲。
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旁邊,男人說道:「那哥哥陪你。」
誒?少年眨眨眼,有些頭疼,只好很真誠很真誠地看著堅持的男人,「哥哥,你真的需要休息,我自己可以......」
儘管少年睜大眼睛的可愛樣子看得男人心尖兒癢癢,穆向秋還是不動如山,「我陪你。」
穆斂夏:「......」
少年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又偷偷瞄了下哥哥的腿,三秒鐘之後作出決定——
「哥哥我們去睡覺吧,晚睡對身體不好。」至於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的文件......滾蛋去吧,那些東西哪裡有哥哥的身體重要!
穆斂夏不知道,男人也是這樣想的。
沒有什麼,比我眼中的你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唐昕VS蓋蘭】篇:
某白:「誒,孫少斌你在寫什麼?」
孫少斌:「論唐昕與蓋蘭兩人能力的異同性。」
赫達:「神棍這種東西,有一個就夠了。」
秦叔:「所以,那個誰才去領便當了?」
馮鑫:「不,這個內幕我知道,雖然唐逸叔叔不承認,但那奏~是華麗麗的殉情啊!」
周欣:「你們說如果我拍一部唐昕VS蓋蘭的電影,他們兩個誰會贏啊?」
眾人【看某白】:「這個要去問作者吧......」
某白:「啊?那個,把已經SHI了的誰誰拎出來演電影不太人道吧......」
眾人-_-#:「重點在這裡麼口胡!」
PS:灑家在這裡向大家道歉,昨天某白被凜冽的寒風壓倒了,進行了一系列慘無人道的【嗶——】,萬幸灑家的白細胞今日反攻成功\(^o^)/ 這一章是灑家攤在被窩裡碼出來的,咳,大家不要學我,因為現在腦子裡好像還有漿糊之類的殘留物(=_=那是什麼...),灑家真心希望這一章沒有出現什麼原則性錯誤......
昨天欠的一章灑家日後會補上的,等咱的白細胞全面唱響凱歌,灑家就可以歡脫地還債了啦啦啦~~
看到有親說完結什麼的,嗯,劇情已經大體走完了,但正文完結不是結束,大家知道還會有甜蜜蜜的,或許,咳,是一定【嗶——】的番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