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之壹
幾顆星子在遙遠的黑色天幕上一閃一閃,靜靜看著喧囂的世界在此時陷入沉睡。
近乎漆黑一片的夜裡,卻有溫暖的光在角落裡執著地亮起,照亮了一片小小天地。
——那是穆府二樓,穆家小少爺的書房。
勺子湊到嘴邊,散發著誘人的食物香氣。
少年眼睛盯著桌上的文件,卻在勺子伸來時無比準確地「啊嗚」一口將食物吞掉,入口的小餛飩帶著被那人吹得恰到好處的溫度,剛剛好。
淡粉色的唇碰上雪白的陶瓷勺壁,在熱氣的熏染下漸漸泛起艷麗的嫣紅,綺麗的唇瓣輕輕開啟,探出小小的舌尖將食物捲入口中。湯汁濕潤了紅嫩的唇,一層若隱若現的水光覆在上面,形成了格外誘人的光澤。
男人看著少年被白瓷襯托得格外紅潤的嘴唇,冷冽的眸色又深了些。
鋒利的唇角卻淡淡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他收回手又舀了一勺送至少年唇邊,問道:
「好吃嗎?」
穆斂夏嚼著嘴裡的小餛飩,點點頭。
唔,還不錯,家裡的廚子最近手藝見長啊......
這孩子根本沒想到——
自己活了兩輩子難得發憤圖強一把,這幾天為了穆氏勞心勞力,甚至連睡眠時間都不得不壓縮到極致的種種舉動,把自家兄長大人心疼得不行,特意從外面找來合心意的師傅給他開小灶。
這傻孩子還一邊吃一邊念叨:「這次放的是什麼蝦仁兒啊?比之前的好吃多了,就是餡兒太少,你說放都放了,他倒是多放點不成麼......」
和馮鑫呆一起久了,穆斂夏同學在吃這個問題的認知上已經有了日新月異的長足「進步」——
吃餛飩吃什麼?
當然是吃餡兒了!
要是小馮同學在這裡肯定還要喊上一句:「師傅你太不夠意思了,你說你用【我家】的材料,領著【我家】的工資,給【我】做吃的,放那麼少餡兒是什麼意思?嗯嗯?你什麼意思?」(【】中內容為小馮的重音加顫音,咳,就是這樣。)
所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祖宗說的太對了。
還有,環境對一個孩子的成長是多麼重要。
一心想著給自家辛苦的弟弟好好補一補身體的男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少年挑剔的地方有什麼不對,下意識地看了眼碗裡的餛飩,好像是小了點兒......
「下次讓廚房多放一些。」斂夏喜歡吃總是好的,自然要合他的心意去做。
於是,廚房師傅的「放餡兒問題」就這樣被蓋棺定論了。(廚房師傅:喂!)
少年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不由將目光從文件上移開,轉過頭對自家兄長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連那對琥珀色的明亮眼瞳也彎成了淺淺的月牙兒。
濃密纖長的眼睫將那兩彎月牙兒襯得毛茸茸的,一眨一眨,像條不安分的小尾巴一樣搔得男人心裡癢癢的。
男人忍不住靠近。
那條毛茸茸的小尾巴擺來擺去,勾得人想去把它抓在手心裡。
心中的瘙癢愈加難以忍受——
不夠,還遠遠不夠。
要靠得近一點,再近一點才行。
終於,男人把少年攬進了懷裡。
強健有力的雙臂鎖住少年柔韌的腰肢,以佔有和守護的姿態。
穆斂夏安分地任由男人抱住,抬起頭,笑彎的那對月牙兒依舊不安分地一眨一眨。
男人心中的瘙癢卻奇異的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
連同那些隱秘而深沉的慾望,都漸漸平靜了下去。
有溫暖從不知名的角落湧出來,溫柔地安撫了心底那頭只有他才知道的野獸。
男人收緊雙臂,看著少年先是疑惑地歪歪頭,困惑了只半秒鐘不到,就放棄了一般繼續軟趴趴地窩在他懷裡。
那樣無害又依賴信任的姿態。
那條看不見的小尾巴依舊在調皮地來回搖擺。
帶來微癢而柔軟溫暖的觸感。
很好的感覺。
或者說,是好到了極致的感覺。
像是剛剛長出絨毛的小動物一樣無害而柔軟,被那樣毫無保留地信任和依賴著,溫暖到讓人眷戀,再也不想放開的感覺。
曾經空蕩了很久的地方再次被填滿,那種充實的,漲滿了整個胸腔甚至隱隱帶來愉悅般疼痛的感覺,終於餵飽了心底深處不斷叫囂咆哮的凶獸。
暗色的眼眸緩緩漾起淺淡卻溫暖的光,像是海水般一圈圈向著未知的邊際擴散開去。
堅毅到凌厲的唇線幾不可察地柔和些許,輕輕吻在少年的眉心。
男人垂下眼,有瀲灩的光映在漆黑的瞳仁深處。
那是更純粹,卻又更深沉的顏色。
男人的懷抱實在是太舒服,連日來刻意忽視的疲憊偷偷跑了出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少年已經忍不住誘惑在熟悉的氣息中淺淺睡去。
直到額頭傳來濕潤柔軟的觸感。
少年用已經亂成漿糊的腦袋想了一下——
唔......晚安吻麼,那就是可以睡了。
這樣想著的少年蹭了蹭靠著的人,心安理得地睡了過去......?
好吧,他其實是很想睡的,但那個不斷騷擾他的,親完額頭親鼻子,親完鼻子親眼睛,親完眼睛親臉頰,親完臉頰親耳朵,親完耳朵親脖子,而且還有向下的趨勢......等等等等等一下!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況況??!!
急中生智(誒?)回憶起自己前一刻應該還在看文件的穆斂夏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又花了一會兒才掙扎著張開眼睛。
哦,原來是哥哥啊。
什麼,居然是哥哥?!
廢話,當然是哥哥!
——瞬間經歷了如此心路歷程的少年沖自家的兄長大人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哈哈......那個,我不小心睡著了啊......」
因為剛剛睡著就被打斷,少年眼裡還殘留著些倦倦的睡意和迷茫,看起來實在是一副很可口又很好欺負的樣子。
男人眼底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嗯,斂夏這幾天累壞了呢......」
這樣說著,男人緩緩覆上了少年看起來格外可口的唇,話語的尾音消失在兩人相貼的唇齒間,帶了些模糊而親暱的意味,裊裊縈縈,絕而不散。
男人耐心地用舌尖在少年的唇外輕輕舔舐,細緻又溫柔地潤澤到每一絲淺淺皺痕,柔軟的舌尖來回動作著給少年帶來了微癢的觸感。男人將那片豐潤的下唇含進自己的唇齒間淺淺研磨,那份癢裡便又纏進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疼,越發難耐。
少年忍不住伸出舌尖想要舔一下麻癢的唇瓣,卻忘記了一直等候在那裡的是什麼,瞬間便被男人緊緊纏住,剛想反抗,卻只被對方一個吮吸就軟了力氣,只能被拖過去啃啃咬咬吃了個徹底。
狹長的眼尾上挑起愉悅的弧度,笨寶寶,總是學不乖啊。
——就是這一點,最可愛了。
小小饜足了一下的兄長大人終於放開了重新癱成漿糊的少年,「斂夏,該睡了。」
少年聽話地點頭,「哦,睡了。」
睡......睡睡睡不能睡!他還沒把文件處理完呢。
理智佔了上風,「文件......」
「明天再看,先睡覺。」斂夏怎麼能為了那種東西不睡覺。
理智繼續堅持陣地,「我都快弄完了,很快的......」
「那就更不著急了,先睡覺。」
好像很有道理......可是,還是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理智還在試圖反抗,「還是看完了再睡吧......」
男人有些驚訝地挑眉,自家寶寶出乎意料地有原則啊。
既然如此......
「唔......」再次被吻住的少年愣了,這個......話題貌似轉換得有點快?
這次的親吻格外熱烈,口腔中每一個隱秘敏感的角落都被重重地舔舐挑逗了好幾遍,本就不多的力氣隨著這個親吻散得涓滴不勝,身體酥軟得整個人都貼在對方堅實的胸膛上,等到男人終於放開自己的時候,他的舌頭都快麻了。
熾熱的喘息噴在少年耳畔,熏紅了那一片肌膚,「先睡覺?」
理智終於潰不成軍揮出白旗,「先睡覺。」
男人愉悅地勾起唇角,狹長的眼眸滿意地淺淺瞇起。
那一瞬間的神情,像極了計劃得逞的狐狸。
當然,此時唯一有機會的人是看不到了。
被男人抱到床上的那一刻,穆斂夏彷彿忽然理解了古今中外那些昏君「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行為。
......誒,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哥哥,我還沒洗澡呢。」雖然嘴裡這樣說著,少年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已經在同時迫不及待地朝著軟軟的枕頭裡埋進去了......
「沒關係,明天起床再洗。」
「哦。」因為得到了兄長大人的允許而毫無罪惡感地繼續蹭枕頭。
「哥哥,我還沒換睡衣呢。」
怎麼辦好懶不想換就這樣睡死過去算了——
以上才是這個混蛋孩子心裡的真實想法。
「就這樣睡吧。」不知何時已經將少年的衣服剝了個乾淨,摟著懷裡的人感受著手掌下細緻柔韌的肌膚,兄長大人很是滿意地批准了。
這樣睡似乎也很舒服雖然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應該沒關係吧——
以上是這個笨蛋孩子的心理活動。
明明已經很累了腦子也亂得像漿糊,卻還是想說點什麼,忽然想起這幾天晚上因為忙到很晚所以一直有很豐盛的「加餐」......
「哥哥,我要是照這麼吃下去以後說不定就變成大胖豬了。」
大胖豬麼......
男人忽然低低笑出聲來,「那也很好啊。」抱起來會很舒服。
「可是......」少年苦惱地撓撓頭,「肚子會變得圓圓的,像皮球一樣,嗯......臉也會變成大圓盤,到時候上面的肉都擠到一起,說不定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腦子裡的形象居然越想越清晰,少年嚴肅的語氣簡直就像是自己已經吃成了那只「大胖豬」一樣,「彎腰撿東西什麼的也會很不方便,上個樓梯沒爬幾步就喘得要死,走在街上說不定還會嚇哭小孩子......」簡直是太可怕了啊嗷嗷嗷!
看見男人的表情很奇怪,少年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忐忑起來,「哥哥,如果我真的變成那樣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聽到少年的話,穆向秋又費了一番力氣才沒有笑出聲來,這簡直......他的小腦袋瓜裡頭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啊。
這番沉默卻被少年理解為那個他害怕的回答,哥哥一定是不想傷害他的感情才沒有說,其實他也理解,那麼一個大胖子,什麼都幹不了,說不定連生活都無法自理(某白:洒家忍不下去了話說你腦補的形象得有多恐怖啊喂!),有誰會想要呢......
男人好不容易才把想笑的衝動忍下去,卻發現少年的小腦袋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睡著了?
「斂夏?」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懷裡人的聲音,可能是因為頭埋在男人的懷裡,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沒什麼精神,「那如果......如果我很努力地減肥,然後又成功瘦回去了......哥哥可不可以別不要我......」
明明知道一切只是假設,「大胖豬」什麼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只要一想到「哥哥不要自己了」這個可能,就無法抑制住蔓延的恐慌和絕望。
像是支持他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一樣的感覺。
連假設的假設都不想成立。
因為那是絕對絕對無法容忍,無法承受的可能。
男人撫在少年背後的手頓了一下,眼底閃過複雜的神色,最後化為無聲的歎息。
「傻瓜,你就是變成了大胖豬,也是我的,屬於我一個人的。」
......珍寶。
【屬於我穆向秋的寶貝,誰也不給。】
少年的耳朵聞言動了一動,猛地抬起頭,還有些紅的眼睛因為驚訝使勁眨了幾下,正對上男人寵溺包容的眼神。
這是他熟悉的眼神。
一直一直,沒有變過。
他似乎......做了一件蠢事啊。
懷疑兄長對他的感情,這樣任性地提出質疑......簡直是差勁透了。
易地而處,如果是哥哥懷疑自己,他一定會難過的恨不得死掉。
那哥哥呢?
他剛才傻乎乎發問的時候,那個人什麼都不表現出來,可是會不會心裡也是難過的快要死掉一樣,卻還來安慰任性不懂事的自己?
真是......差勁透了,自己。
琥珀色的眼瞳漸漸沉靜下來,凝成庚金一樣的,純粹又深沉的色彩。
少年從對方的懷抱裡離開。
纖長卻同樣有力的手臂撐在那個人的身側,少年難得以俯視的角度注視這個男人。
「哥哥,就算你變成了大胖豬,還是其他什麼也好。」
「我都要你。」
【你永遠都是我的兄長,我的愛人。】
【我的信仰。】
「你是我的。」
【這樣的感情,原來是一樣的。】
【只屬於我的,誰也不給。】
男人唇角翹起了一個極小的微笑。
「我知道。」
穆斂夏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身下的冷冽男子,看著他唇邊綻開微小卻溫暖的弧度。
他低下頭將唇印在男人的眉心,送給兄長一個晚安吻作為這場談話的結束。
「晚安,哥哥。」
感受到懷裡少年變得平緩深長的呼吸,男人輕輕開口,回應少年剛才的話語:「做個好夢,寶貝。」
手掌順著少年背部流暢的線條來到身前,從小腹滑到胸口。
傻孩子,瘦了呢。
男人收回手,重新將少年擁入懷裡。
淡淡的聲音響在靜謐的夜裡,輕得像是一聲歎息。
「傻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任性地消失了這麼久,對不起。
其實不知道現在更這個番外,大家還會不會看。
連個通知都沒有,像縮頭烏龜一樣躲了這麼長的時間,置你們的期待和心情於不顧,我真是個很差勁的作者。
其實在最後寫到小渣那段話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我這樣任性的行為,真是很差勁啊......不論是作為一個作者,還是個人。
lwxs這個地方,大神多到閃瞎我眼的地步。
我這樣的新人小透明,在這段時間裡,實在是可以被忘記好多好多次了。
啊,好像說了很喪氣的話。
就像文案裡寫的,本來想修文之後就更番外的,我知道大家已經等了很久,我連大綱都寫好了。
可是發生了很突然的事,讓我措手不及。
本來以為,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起碼,不要這樣快。
後來,當我以為事情終於好轉的時候,生活這個大BOSS又給了我一棒子。
生活,永遠可以比小說更狗血。
這句話真是......對的讓人連無奈的力氣都沒有。
我很害怕。
因為當我終於下定決心說服自己開始碼字的時候,卻發現寫出來的東西那樣可笑。
我害怕承認。
當初那個開坑《小渣》的人,那樣的心情已經找不回來了。
我把它丟了。
現實裡的事情一個接一個,我把它們壓在身上,壓得我快要窒息,好像這樣我就有了借口不去碼字。
不去想......或許我已經寫不出來了。
那樣能讓讀者看到時露出微笑的文字。
嗯,這段過程我們就不說了吧,不是什麼好經歷。
不知道陪了我這麼久的每一位,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我又說了傻話是吧,我都對自己失望到不行,這麼容易被生活君壓倒蹂躪的貨。
亂七八糟說了一堆,大家是不是很想踹我把你們看文的好心情都殺死了?
我果然是惡劣的人。
不知道這篇番外大家看完是什麼感覺,我把從前的大綱丟掉了。
我回不到最初那個狀態了。
但是我想,現在的我也許,也可以碼字的。
以我現在的心情,我現在的視角。
並不會比之前深刻,也不會比之前出眾。
僅僅是現在的我延續曾經那個我擁有的世界,那個故事。
真饒舌,但是聰明的你們一定看得懂。
所以,很忐忑啊。
卻也,有種意外的解脫感。
大家的評論容我慢慢看,慢慢回。
番外會更下去,但保持不到從前的速度了。
從前我也很慢,是龜速。
我知道,都是你們一直以來在包容我。
現在,我比從前還要無恥一點。
沒辦法,感覺雖然盡量保持積極,但好像一隻腳已經跨向心理的老年線了啊。
然後,我爬去補覺了,所以不管一會兒你們多麼熱情地SM洒家,我也是聽不見的。
真是亂七八糟的生物鐘。
嘛,這種小事大家就不要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