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對弈
上古園。
天穹殿的水晶石一陣亮光後,便倒映出一抹靈修的身姿。寬大的衣袍在飛中飄揚,體態瀟灑,絕塵若仙。月光清輝,冷冽如水,更顯得她的面容風神俊朗,清透俊雅。
隱王靜靜地坐在精致的輪椅上,清俊剔透的面容上布滿沉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水晶球上光華流轉間的倩影,一言不發,只是握住椅翼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她為何深夜到此?她是為隱王而來還是……
立於一旁的人順著少主的視線,眼底布滿狠絕毒辣的寒光,彎身對著隱王柔聲道,“少主,再過幾個時辰便是月圓之時,您……”
說話的不是沉默寡言的情劍,而是一位艷麗的紅衫女子,看她面容,與情劍倒是有些相似。
“讓她進來。”
“少主!”艷麗女子臉上滿是驚駭之色。如果被她發現了少主的病,所有的一切豈不都功虧一簣?
“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冰冷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持。余光也沒有瞥艷麗女子一眼,依然緊緊攫住水晶球中略帶迷茫的清雅面容。
只怕現在趕她走,她以後再不會來了……而他,捨不得。
沒有人帶路,她以為自己進得了天穹殿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上古園內按照五行八卦布置,再加上機關重重,任她再聰明不知也進不來。隱王嘴角微勾,有些寵溺的責備。
艷麗女子頓時住口,但是心有不甘,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在一旁充當石頭的情劍。
情劍顯然故意會錯了意,倏然轉身往門外走去,氣得艷麗女子差掉跺腳。她的本意是叫他阻止少主這麼瘋狂的行為,卻誰知情劍竟然親自出門迎接。
看看今晚的月色,少主再過一個時辰便會病發,到時如果被她看出端倪……真不知道少主是怎麼想的。上次在狀元府,少主發病的那個夜晚,如果不是少主阻止……一想起少主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維護,而她卻不知珍惜的棄之如敝屐,心中憤懣不已。
“有勞冰山大哥親自出門迎接,初宇真是過意不去啊。”遠遠的便聽見溫朗的調侃聲響徹冷清寂靜的蒼穹殿。
艷麗女子偷眼看她的少主,見他緊蹙的眉頭不由自主的舒展,雖然面容依舊冰冷。緊緊只聽見她的聲音便已經如此……熱切。憑什麼她可以讓少主如此破例!她的臉上忽明忽暗,握緊身側的手。
凌初瑜一進來便瞧見立在隱王一側的艷麗女子,腦中忽然想起當初在翰林院書庫中雲洛說過的一句話,他說隱王身邊僅有慕容家兩兄妹相伴……
“這位便是慕容姑娘?”應該是吧,跟冰山大哥長的那麼像。
“在下便是慕容情瑟。秋大人似乎對此很熟悉,莫非經常來上古園?”在她出任務其間,不知她跟少主發生了什麼。狠狠瞪了情劍一眼,這木頭竟然什麼都不跟自己講。
隱王墨玉般的瞳眸望著她,“你來做什麼?”
冷冰冰的一句話卻傷不了她玉面笑容分毫,她嘴角勾揚,“長空浩渺,明月皎皎,不正是煮茶品酒論英雄的最佳時刻麼?如若錯過了,豈不辜負了天賜美景?”
卻也是厲天邪發病之日,你從不擔心麼?隱王心頭閃過一絲怨憤,眸中寒光迸發,只望著凌初瑜半晌而不言語。
眼前的她美麗出眾氣質超群,一副灑然之態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
不由的便想起以前,身邊有她相伴,策馬紅塵,對酒當歌,何等瀟灑寫意?可是幸福總是稍縱即逝,當她愧疚而冰冷地說出那些話時,便知道她去意已決。雪山之巔,等了七天七夜卻只等來了一個永遠不會出現的背影。什麼紅塵相伴,江湖同游全是騙人的鬼話!
既然上天連一絲的溫暖都要奪走,那就徹底的冰冷殘酷吧,反正也沒有人會在意!於是,仇恨便成了自己生存下去唯一的借口。殘酷,狠絕,陰冷,反正在世人眼中的自己不就是如此不堪?做的名副其實豈不更好?
可是她為何還要到帝都?在江湖中與穎華策馬同游,秋華雙月豈不瀟灑?她已經得到了映日石,隨時都可以回去她自己的世界,一了百了豈不干干淨淨?可是她到帝都來了,要參加科舉比試。
落兒,機會稍縱即逝,既然在那個時候你沒有選擇轉身離去,那麼,這一輩子我們的命運就要緊緊相連,至死不休了……自己當時的笑一定很猙獰吧?於是毫不猶豫的下了離魂天下引,還順手拿走了她千方百計尋得的映日石。
映月石,是她與身俱來的靈石,也是她唯一的弱點,離了它,身體機能便會受損;而映日石卻是天下至寶,據說有起死回生,扭轉乾坤之功效,人人欲將奪之。
失去記憶的她更不知道,映日石此刻便在自己手中……
見隱王深深地凝望著自己,眼中閃過怨恨,淒厲,哀傷種種情緒……那雙明亮如星辰的瞳眸眸光流轉,看得凌初瑜心中不解,疑竇叢生。
看來只有以退為進了。
她不由的輕笑,伸手作揖,“既然隱王要辜負如此良辰美景,那初宇便就此告辭了。”
卻見隱王俊顏上皓白如霜雪,墨玉般的瞳眸微斂,抿著一張薄唇,冷然道,“你不是專程來找我麼,這麼快就走?”
“情劍,茶具伺候。”頭也不台,吩咐道。
整個人看起來極為淡薄,一股孤高獨絕的高貴氣質表露無遺。
“是。”
情劍領命下去,不一會兒便准備好了一切。
猶記得上次泛舟湖上,月華初透,星月相輝間,撫簫煮茶間她的一顰一笑。遠山清水襯得她眉若遠山,目似秋水,笑語晏晏間真情流露。
她遵從陸羽三法,精心炮制第三道的時候……如若不是該死的冥少幽蓄意破壞,便能喝到她最為得意的一品香了。
“賞月煮茶?再來對弈一局如何?”她的眸瞳亮如星辰,灼灼發亮。
原來她是來學習棋藝之法的。隱王嘴角露出難得的笑意,她秋沉落也有求人的一天,百般暗示,費盡心思。
此刻,竟不由的慶幸,自己的圍棋天分。幸好,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你輸了棋便如何?”
“我來煮茶便是了。不知隱王有沒有聽過一品香?”這方法極其費力,但是卻是自己的得意之作。遺憾的是上次和厲天邪泛舟湖上,煮到最後一道工序的時候,小舟突然著了火,害她郁悶了半天。此後,雖然有無數的空白時間,但是一直沒有此等意境。今日難得明月皎皎,春風徐徐,不由的便想再來一試。
一品香,遵循陸羽的三沸法,那便需要很多時間……抬頭望向朗朗淨空,明月已偏了方向。隱王心中一時有些躊躇。
怎麼樣?沒騙你吧,我就說我會煮一品香的。
味道,差了點。
差了嗎?她輕呷一口,眉目微蹙,哀怨道,這要求也太高了吧?
不高,只有等你煮出真正的一品香,我便告訴你映日石的下落。
小爺爺的要求也沒你高。好吧好吧,我再試試,再試試……
說完便埋首在茶具中……看起來煞是乖巧。
再試試,卻再沒有了品嘗的機會。
不知道她不是真的一次又一次的試驗……手藝是不是真的好了許多?
望著逐漸西斜的明月,微微歎息一聲,“擺棋。”
縱使病魔沁體痛徹心扉,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試驗過,是不是為此努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