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而歸
李君然率領文武百官在十裡亭外等侯。
快馬每隔幾分鍾便飛馳而來,送來前方將領到達的時間。
百官林立,李君然端坐在龍攆上,臉上忽明忽暗,閃過很多莫名的神色。
“報——啟稟皇上,趙將軍已行軍至一裡之外,片刻即至。”
李君然點了點頭,示意了一下內侍,便望著不遠處越行越近的大軍。
“鳴炮——奏樂——”內侍的聲音尖細嘹亮。
凌初渝仔細凝望,卻見趙其軒身著盔甲,濃眉挺鼻,剛氣十足地坐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地走在隊伍的前端,威勢逼人。
見皇帝卓然立於亭前,趙其勁趕忙下馬,跪倒在地,口呼萬歲。
李君然見狀,從龍攆上站了起來,快步走下紅毯鋪成的階梯,迎了上去將他扶起,“其軒,你終於回來了!”說著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趙其軒臉上動容,低頭拜倒,接過身後士兵的托盤,恭敬地雙手遞上“莫將終於不負皇上所托,平定了北疆,這是議和書,請皇上過目。”
文武百官齊聲恭賀,“恭迎將軍凱旋而歸!”
李君然展開議和書一看,不由的心中大喜。
北疆遠處邊遠之地,與章國接壤,平日裡多有動亂,這次更是策動謀反。如今趙其軒統領三軍,勢如破竹,長驅直入,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平定北疆,保護了邊境的安寧,還帶來了議和書,怎能不叫人高興。
“趙將軍威武卓絕,屢力奇功,實在是我大殃朝之幸,黎明百姓之福,且隨朕回宮。朕要欽封功勞簿上有關人員。”
“秋愛卿?”李君然正欲交凌初渝陪同回宮。
雲洛見凌初渝沒有絲毫反應,暗中拉拉她的衣袖,在旁低語道,“初宇,快醒醒,皇上叫你了。”
站著也能睡著,真乃神人也!
凌初渝張開朦朧的睡眼,暗中掩唇打了個哈欠。昨日跟純寧她們打馬吊打到凌晨也不讓誰,害她這個嗜睡如命的人哈欠連連,精神欠佳。
趙其軒卓然而立,英挺俊然,眼底閃過藏不住的狂妄和霸氣。眼角瞥過墨立的一眾文武百官,在見到凌初渝的那一瞬間,鷹隼般銳利的瞳眸一頓,嘴角微微勾揚,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凌初渝接收到他挑釁地目光,不由的有些納悶。這位大將軍出征前,秋沉落還未到帝都參加科舉,應該是不相識才對,可是看他那銳利的眼神,表達的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位可是新科狀元駙馬爺?”趙其軒嘴角微翹。
凌初渝聞言更是奇怪,但是被點名了,只好站出列來,朝他灑然而笑,“趙將軍果然目光如炬,下官正是秋沉落,表字初宇。”
“聽聞狀元爺才思敏捷,才華橫溢,世人無不佩服。”他嘴角微含譏誚,轉身對李君然言道,“皇上,莫將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皇上答不答允?”
“趙將軍平定北疆功不可沒,不論趙將軍所謂何事?朕答允你便是。”大文武百官面前,也知道他不可能會提什麼大逆不道的條件,李君然順水推舟賣個人情,全盤答應下來。
“謝皇上。其實莫將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據聞秋狀元一首春江花夜月傾倒眾人,莫將雖是武人,但是平日也甚愛舞文弄墨,不如此刻叫狀元爺作詩一首,不僅可以讓我們三軍將士一睹狀元爺的風采,亦可以讓所有人銘記這一場戰爭,以此作為警惕,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趙其軒雖然挑釁十足,但句句在理。李君然抬眉望向凌初渝,只見身著赤紅官袍的他在文武百官中卓然而立,陽光下的清俊容顏看不太真切,但是就是知道那張臉美的異乎尋常,緊緊攫住別人的呼吸……“皇上?”
“嗯。”李君然發覺自己竟然在文武百官,三軍將士面前看一個男人看的入了神,不由心中懊惱,斂眉瞪了罪魁禍首一眼,“這個想法不錯,秋愛卿,你便做一首出來,以供大家賞玩。”
凌初渝被瞪得莫名其妙,無語望天。
又是作詩啊——自己也不是不會做,但是眼前文武百官林立,三軍將士默立,趙其軒和當今萬歲爺虎視眈眈,自己又盛名在外,如果只是做普通的詩句難免會被笑話,說名不副實,從此威名掃地……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無數次。人性的真實寫照啊。
趙其軒見凌初渝垂眸思索,臉上忽明忽暗情緒繁多,更加認定這個狀元爺乃是浪得虛名,不由的挑釁譏笑道,“莫非秋狀元的才名與外界所言並不符實?”
凌初渝沒有應聲,倒是趙其勁哼了一聲。
“秋愛卿?”李君然聞言微微蹙眉,他看起來精神很不好,難道是生病了?不由的有些擔心。
凌初渝被皇上一問,頓時腦中睡意全無,朦朧之感頓消,躬身行禮道,“微臣怕詩做的不好,辱沒了趙大將軍的威名,故此正在細細思索。”
“可思索好了?”看他面容慘白,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那還是別費腦子的好,雖然他聰明絕頂,但是絕世佳作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的出來的。皇帝正欲找人出來替代,卻見凌初渝淡然走了出來。
臉上早已恢復奕奕神采,面容清雅俊逸,體態風流瀟灑,依然是翩翩美少年一個。
只見他走上前來,走到李君然跟前停下,對著皇帝嘴角勾揚出完美的弧度,“回皇上,初宇此刻已然想出來了。”
“哦?做來聽聽。”果然才思敏捷啊。
“還望趙將軍指點一二。”凌初渝轉身對著趙其勁淡笑,要聽詩麼,念給你聽便是了,反正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
她挺身站立,面容肅然清冷,丹田運氣,清了清喉嚨,對著三軍將士緩緩開口:
陣橫北荒,胡星曜精芒。羽書速驚電,烽火晝連光。虎竹救邊急,戎車森已行。明主不安席,按劍心飛揚。推轂出猛將,連旗登戰場。兵威沖絕漠,殺氣凌穹蒼。列卒赤山下,開營紫塞傍。途冬沙風緊,旌旗颯凋傷。畫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揮刃斬樓蘭,彎弓射賢王。單於一平蕩,種落自奔亡。收功報天子,行歌歸鹹陽。
寒風凜冽,呼呼刮面,凌初渝站在高台之上,面對著傲然挺立的三軍戰士,李白的詩句本就灑然,如今從她口中緩緩而出,字正腔圓,抑揚頓挫,酣恣淋漓,豪邁灑然之態油然而生。再加上她本來就面容清透,體態瀟灑,一時之間,千軍萬馬靜默,眾人都看的癡了……
在返回皇宮的路上,卻見大街上人潮洶湧,百姓歡天喜地夾道相迎,歡呼聲,鞭炮煙花之聲不絕於耳,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笑容。
趙其軒騎著高頭大馬,厚重盔甲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威風凜凜,得意洋洋地享受著全城百姓的歡呼和崇拜。
在皇帝的帶領下,眾人先至祖廟拜祭李氏的列祖列宗皇帝,並為在戰場上犧牲的將士們默哀致敬,接著便到金鑾殿上接受冊封儀式。
明黃琉璃瓦金光閃閃,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上十二根金柱金龍雕梁,栩栩如生,為整個殿宇增添了莊嚴的氣氛。雍容華貴的皇帝高高在上,嘴角微揚,他示意一旁的內侍宣讀翰林學士早就擬好的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趙其軒驍勇善戰,戰功顯赫,平定北疆功不可沒,現冊封為鎮北大將軍,定北侯,賞賜黃金萬兩,綢緞……”
“謝皇上。”跪在底下的趙其軒滿臉笑意,瞥眼和他爹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內侍奸細的聲音響起在偌大的金鑾殿上。
金鑾殿上,趙氏一門風光無限。
“恭喜鎮北大將軍,這戰打得可真漂亮啊。”
“定北侯驍勇善戰,乃是我大殃朝第一大將軍,太師真是教子有方啊……”
……
退朝後,文武百官莫不朝趙其軒湧去,爭相道喜,恭維諂媚之聲不絕於耳。
雲洛見此對著凌初渝輕哼道,“三軍將士才是真的功不可沒,現在功績全被他一人獨領,好意思麼?”
凌初渝輕笑,“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要死心塌地忠於他的將士們寒心,我們這些局外人也無能為力啊。”凌初渝聳肩,嘴角勾揚,灑然而笑。
雲洛還未回話,卻見趙其勁推開所有人朝她走來,嘴角譏誚,“秋大人莫非對本將軍有所不滿?或者是對萬歲爺的旨意有意見?”
忘了他是個武將,耳聰目明的,或許還身懷內功呢。
嘴角浮起溫雅的笑意,凌初渝拱手笑道,“下官不敢。趙將軍英勇無敵驍勇善戰,加之戰功赫赫,這些封號那是實至名歸啊,下官哪敢造次。”
“哼,是嗎?”趙其軒銳利如鷹隼的黑眸射進凌初渝的瞳眸深處,見他的注視下凌初渝嘴角悠然淺笑,絲毫不為所動,不由的心中有些憤懣。
不論是誰,被他這樣的眼神一掃,無不膽戰心驚,就連自己額爹爹都會被這樣的眼神震懾住。而眼前的這個人臉上卻神情瀟灑,清雅俊透,一副悠然閒淡的樣子。
“秋大人可是名沉落,字初宇?”趙其軒不懷好意的瞥她一眼。
“在下正是秋沉落,鎮北大將軍覺得有何不妥麼?”
“秋沉落麼……”趙其軒嘴角微俏,瞳眸晶亮迥然,“還真是個好名字,不知駙馬爺可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秋華雙月之一的秋沉落?”
凌初渝心內一凜,莫非這個趙其軒認識之前的秋沉落?他在十裡亭的時候表現的就非常奇怪,好似在處處針對自己,而她又沒有得罪過他。如今向來自然是秋沉落與他有過過節吧。凌初渝腦中快速思索,還未回答,卻被雲洛搶了先。
“趙大將軍不是知道秋大人乃是新科狀元,還一眼就認了出來?還以為趙大將軍雖身在邊疆但對朝廷之事了如指掌呢,卻原來連秋大人的姓名還不甚了解。”雲洛在旁插言道。
雖然字字挑釁,但是語調舒緩,嘴含淡笑,讓人看不出是真心還是假意。
“沒想到多日不見,雲洛也學得口齒伶俐了,不過可惜啊,還是個五品的翰林編修……唉,小時佼佼,長大了了,雲洛你就知足吧。”他自己如今貴為鎮北大將軍,官階一品,還有爵位,風光的很。
趙其軒眼角斜睨,見雲洛血氣上沖,卻被凌初渝拉住衣袖不讓發作,不由的哈哈大笑,滿臉得意。
原來趙其軒雲洛千尋都是一起在京城長大,小時候一起耍玩,從小就一起競爭,不過後來趙其軒學了武,倒不怎麼聯系了。
凌初渝長歎一聲,對著雲洛言道,“真想替你咬他一口,可惜我是回民,沒辦法。”
“啊?”雲洛有些不解。
趙其軒也停下了得意地笑,有些不解,但是看凌初渝那樣子他就知道肯定不是好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厲聲道。
“沒,看到趙大將軍,初宇突然想到家裡母雞二十一天孵不出雞了,怪可憐的。初宇發發牢騷而已。”凌初渝拉著雲洛一起邁出金鑾殿,忽然回眸一笑百媚生,“其實,當元宵滾進鍋裡的時候,初宇也會想起趙大將軍的。”
雞同鴨講。
眾人不解地看著當今駙馬爺瀟灑而去,留下原本該得意洋洋如今卻怒氣沖沖的趙大將軍。
走得遠了,雲洛才不解地看著凌初渝,“你還真想咬他的肉啊?你們之前有很大的過節嗎?”
“壓根不認識。”這是實話。
“對了,你看著他,為什麼會想起家裡母雞二十一天孵不出雞?”連對母雞都如此關心,注定是愛國愛民的好官,自己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他高尚的情操啊。老丞相真是有眼光。
“撲哧——”卻見凌初渝一反平日的溫雅淡然,哈哈大笑起來。
“難道……雲洛問錯了嗎?”為什麼他要這樣子笑?怪恐怖的。雲洛心中一陣惡寒。
“笨蛋雲洛,你說一只母雞孵了二十一天還孵不出來的蛋是什麼蛋?”
“壞的蛋?”
“對啊,壞的蛋,簡稱什麼?”
“壞蛋……啊——原來你是在罵趙其軒是……”雲洛恍然大悟,眼睛瞪得大大,崇拜地望著凌初渝。
“那還有元宵滾進鍋裡呢?那是什麼意思?”
不恥下問果然是書呆子本性。
凌初渝好玩地回視這個書呆子,如果手邊有扇,真想敲敲他的大腦袋。
“自己好好想想吧。”凌初渝加快步伐想早點回家補眠。
“還有什麼不是回民,不然咬他的肉?又有什麼含義在裡邊?”初宇的話總是暗含玄機,而且罵人不帶髒字,最著名的就是流傳於民間的《我的大師兄》,那真是千古奇罵,雲洛向來崇拜的很。
“這裡似乎沒有回民一說,但是在我的家鄉,回民是不吃豬肉的,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