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被推上砧板
白蘇落座之後,詩會繼續之前的話題——以「秋」為題,賦詩一首。
恰好已經到了絮女,她一襲白衣,娉婷起身,姣好的容貌和玲瓏的身段,引的不少人欷歔感慨——如此妙人兒卻是已經名花有主了啊「露色以成霜,梧楸欲半黃。」絮女悅耳如鳳啼的聲音,為這詩增色不少,「燕去簷恆靜,蓮寒池不香。」
是首不錯的詩,白蘇亦遠遠看著她,心中不由暗想,怪不得她一直把素女當做對手,原來她賦的詩也很好,恐怕是被素女壓了一頭,因妒生恨吧。
在局外人看來,絮女如此才情,委實沒有必要妒忌,但往往越是有才之人,生出的妒心越可怕。
既生瑜何生亮,便是個典型的例子。這是胸襟的問題,與才學高低也沒有必然聯繫。
黃菱琪瞪著眼睛看她,「姐姐這麼快便作出來,我,我還沒想好呢」
「好柳夫人果然不負才名。」幾名博士撫掌大讚。
尚京如絮女這般才貌兼備的女子實在屈指可數,以她的才情,多少權貴王孫都心慕之,所以當初把素女換成絮女時,白老爺幾乎嘔血。
「先生們謬讚了。」絮女謙遜的欠了欠身,跪坐下來,沖黃菱琪笑道,「你慢慢想,沒人催你。」
黃菱琪皺起秀氣的眉頭,想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念道,「秋風……入窗裡,羅帳起飄揚……仰頭…仰頭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其實,坐在最末位,就意味著有更多的時間來想,比上座之人難度要小很多,幸好有最後一句做點題,否則她今日可就窘迫了。
「公主不如亦賦詩一首?」繁行時詢問道。
孝閔公主也是個有名的才女,賦詩於她來說也不在話下,但屏風後的少女頓了一下,笑道,「我今日不過是湊湊熱鬧,眼下才女眾多,老師可不要害我出醜。」
繁行時曾是太學博士,教導過孝閔公主一段時日,師生關係不錯,所以她語氣和善親暱,彷彿是對著自家長輩撒嬌的小姑娘一般,並末端起公主架子。
「倒是素女,早前曾聽聞一首《木蘭花.決絕詞諫友》,本宮每每念及,都是淚沾滿裳,今日真真是想聽素女賦詩。」孝閔公主言語之間隱隱惆悵。
隔著絹紗的屏風,白蘇隱隱能看見她轉過頭,「素女,萬萬不能使我等失望。」
白蘇心中苦笑,不知這孝閔公主是真的對她寄望頗高,還是故意將她捧的高高的下不來,總之,今日已經被架在高出,不想出風頭也已經出了。
「敢不從命。」白蘇緩然站起身來,恭立在一側,埋著頭,即便是如此仰視,眾人也只能看見她白皙如玉額頭和挺翹的鼻子。
眾人各懷心思,均都屏息凝神的等著她作詩。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頭。」只有齊姬離她最近,能看見白蘇雙眸閉著,神情安然,彷彿沉浸在夢中,她的聲音微帶沙啞,簌簌如林間風,淅淅如春日雨,「教他珍重護流。端的為誰添病也,更為誰羞? 」
秋雨襲來,愁上心頭,離別之時,互通珍重。究竟是為誰相思成疾,又是為誰害羞?
想起昨日最後親吻顧連州的滋味,白蘇唇角浮起一抹笑,然而她不敢睜眼,怕淚水會止不住流出。
眾人靜靜聽著,彷彿能感受到她內心那種似愁緒又似甜蜜的情感。
而右側那幾位博士神情激動,她便是那日在這景春樓花園中吟詩的婦人啊她的詩,面上不甚工整,卻彷彿其中的情意濃到化不開。
他們雖萬分激動,卻不敢打斷她,怕擾了思緒。
「密意未曾休,密願難酬。珠簾四卷月當樓。」
相思之情未曾斷絕,只是想見的心願難以實現成明月升起,將閣樓四面的珠簾捲起。
越是繼續念下去,白蘇心中的酸澀越發難當,才不過一晚而已,她的相思已然成災了。
「暗憶歡期真似夢,夢也須留。」
不由追憶往事,回味歡聚的快樂,如夢如真,教人悵惘。
最後一句,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雖然她極力控制,卻依舊不小心露了端倪。
白蘇吟誦完,廳中一片靜謐,她也是一怔,自己對顧連州的思念已然至此嗎?她不知道,只知道在念出這首詞時,心中直是恨不得立刻策馬追去北疆尋他。
「妾,胡亂念得,諸君見諒」白蘇行了一禮,跪坐下來。
「情真意切,甚美。」繁行時最先回過神來,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頭。教他珍重護風流。端的為誰添病也,更為誰羞?
密意未曾休,密願難酬。珠簾四卷月當樓。暗憶歡期真似夢,夢也須留。韻律極佳,雖不似普通詩賦,卻實在美妙,實在情懷繾綣。」
齊姬用帕子拭著淚水,哽咽道,「妹妹,你這詩一吟出,姐姐心裡跟著發疼,夫主這一去北疆,少則半載才能歸還。」
眾人恍然,怪不得詩詞中情意纏綿,相思刻骨,原來是思念顧連州了。
「是呢,這詩啊,比那木蘭花還讓人心酸。」屏姬適時的插嘴道。
齊姬和屏姬這一唱一和,很能令人遐想,《木蘭花‧決絕詞諫友》是素女與寧溫之情,而這首,是白蘇有感而發,是對顧連州的。
然而,白蘇和素女靈魂不同了,卻還是用一具軀殼啊,在旁人看來,定是覺得她朝三暮四吧。
白蘇心中冷笑,終於呀,重點來了。
「雲姬還真是多情呢」黃菱琪總算抓到了一個把柄。
白蘇垂眸,今日這個秋棠詩會,幾乎要城她私人的批鬥大會了,真是出盡了風頭,如果顧連州在的話,定然是要皺眉頭了。
怎麼又不知不覺想到他了白蘇閉眼,拋開雜念,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已清明。
她淡淡笑道,「姐姐說的是極,素幾度徘徊在生死邊緣,已明白一句話。」
「何也?」出乎意料,問話的竟是屏風後的孝閔公主。
白蘇微微一頓,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終,輾轉而逝。 」
真愛,不知道怎麼就產生了,一下子就情深似海;怨恨,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結果,漸漸也就消失了。
白蘇不曾否認素女對寧溫的感情,她這是在說,不管從前如何的多情,如何的深陷,都已經是過去。
「妾這首詩可是過關了?」白蘇今日淨是被綁到靶子上,可她白蘇也不是任人魚肉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