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昭德公主
從陸府回來後的幾日,白蘇立刻著手處理納蘭名下的產業。
眼看大戰在即,白蘇很想能幫到顧連州,然而她除了略有資財,著實什麼也拿不出來。她沒有強大的家族後盾,只有納蘭修一個空名頭,用來提高身份倒是可以,戰亂之中毫無作用。連著幾日來,顧連州都把白蘇帶在身邊,便是晚上睡覺時,也允許白蘇與他同床共枕,雖則顧連州這人惜字如金,非覺必要,絕不多說半個字,但白蘇心中依舊美的冒泡。
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今日一早領著白蘇到景春樓喝茶。
坐在景春樓的雅間中,白蘇一邊煮茶,一邊偷眼看那個自顧弈棋的一襲青衣,心中感歎,現在整個尚京再也找不出一個如顧連州這般淡然的吧白蘇是茶道行家,又是成日變著品種的給他煮,幾日下來,白蘇總算摸著他一點喜好,顧連州十分偏好氣味甘洌苦澀的茶,最愛的是凍頂烏龍。
「夫主。」白蘇遞上茶水。
顧連州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茶杯,「看這棋局,可有解?」
原來他這半晌都用來擺棋局了啊白蘇低頭往棋盤上看去,黑子被困於一角不得動彈,白子卻處於一片平和,居然不曾立刻逼殺。
「若是白子急於逼殺,黑子尚有一線生機,可是這般圍攏牽制,倒是不好了。」白蘇雖下得一手臭棋,但分析棋局還是有些水平的,「不過,黑子不過是主力被包圍了,那些分散在外的勢力倒也不是不可用。」
顧連州微微坐直身子,微微勾起唇角,「逐個擊破,嗯,或可一試,不過,若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並非易事。」
「夫主早有對策,不是嗎?」白蘇攏著袖子跪坐在一側,微微挑眉,笑的像隻狐狸。
顧連州伸手順著她的發,眸子微含笑意。
「進來了,進來了昭德公主的車駕已入城」雅間外面,有人跑過,一時間,聲音傳遍了整座景春樓。
白蘇微微一怔,隱隱明白顧連州今日來這裡的原因了。
現在的尚京城,平靜的表象之下隱隱壓著一股躁動,便如這秋日乾燥的空氣,只需一把火便能夠熊熊燃燒起來。
而寧國的昭德公主無疑就是那把火。
近來尚京城不知從何處傳出謠言,說昭德公主是災星,一傳出她即將成為大雍皇妃的消息,雍國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北魏遞戰書,再是諸小國屢屢進犯,又是七王劉昭遇刺……這種種傳聞均是發生在與寧國聯姻之後。
「夫主。」白蘇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顧連州端著茶杯,一隻手牽起白蘇的小手,往窗邊走去。
白蘇看著他修長的大手包住自己的小手,不禁紅了臉,那日散步時,她便想握著他的手呢。白蘇心中雀躍,悄悄的反握。
手掌中溫熱的氣息傳遞過來,順著她的手心一直流遍全身。
街道上忽然吵嚷起來,白蘇抬頭望過去,遠處的一行身著黃銅鎧甲的士兵正在開道,後面長長的儀仗隊,明黃色的繡鳳華蓋,直延綿到城門處。
在這其中最為顯眼的,還是在親衛之後儀仗之前,四匹白馬拉著的華麗的馬車。
車身通體是金絲楠木,雕花繁複精緻,不僅華美,也十分堅固,一般的箭矢根本無法穿透車壁。
馬車左右兩側跟隨兩排粉衣侍婢,雖然已經入秋,她們都還是穿著冰織薄綃,手臂胸前的白皙皮膚若隱若現。
寧國的女子多是嬌小溫婉,這些侍婢纖腰楚楚,面容算不上精緻,可是骨子裡透出的那股溫婉氣質,便如春風和煦,吹的人醉醺醺的。
眾人還都沉醉在其中時,一個滿身油膩的殺豬的漢子猛的向那馬車投擲一把明晃晃的刀,靠邊的幾名侍女尖叫幾聲,一個侍婢未及躲開,被刀刺中背心。
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前面的親衛唰唰的圍攏上了,長戈指著那殺豬漢子,車隊也停滯下來。
那漢子面黑虯髯,身著麻布衣,腳踏木屐,衝著圍觀的士子們吼道,「看甚麼看都是這個災星害的七王生死未卜,如今我大雍無人領兵,可惜老子一刀沒能殺的了這娘們」
這些日,尚京的傳言無人不知,殺豬漢子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騷動起來。
「對,這昭德公主必是個災星這幾個月來,我雍國屢起災禍,必是她帶來的」忽的有人附和。
這種巧合實在令人不得不懷疑,尤其,雍國還是個崇尚巫國家,信蒼天信鬼神,這種思想已經根植到骨頭裡,即便是士子也無不開始懷疑。
不一會,群情激憤起來。
「滾回去」那殺豬漢子見自己得到認同,愈發的凶悍起來,全然不懼面前的長戈。
這些親衛都是寧國陪嫁過來的,寧國人生性恬淡,縱然他們是百里挑一的兵卒,對雍國人骨子裡的血性都有幾分懼怕,再說,他們也不敢一入城便殺人,一時間場面僵持起來。
馬車被憤怒的人群包圍,那架勢直是恨不能將這個僅有十六歲的女子拽出車來,立刻火焚了。
白蘇站在景春樓上俯視街上情形,不禁看了顧連州一眼。
他垂著眼睫,眸光盯著馬車周圍的混亂,神色平靜,不見絲毫波瀾的飲著茶。
白蘇暗歎,他其實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幕的發生了吧。
「殺了妖孽」不知是誰吼出一聲。
激憤的人群頓時變得瘋狂起來,哪裡還知道輕重,各種鈍器夾帶著呼呼風聲朝馬車砸去,縱使馬車是用上好的金絲楠木製成,也被砸凹下去幾個坑。
幸好這四匹白馬都是經過馴養的,雖開始騷動不安,卻再馭夫的駕馭之下沒有失控。
侍婢們的哭號聲夾雜在一片混亂之中,顯得尤為無助。
「不許哭」馬車中傳來一聲嬌叱,那聲音帶著吳地的嬌軟柔美,卻極具氣勢。
那群侍婢聽見昭德公主的命令,緊緊閉住嘴巴,是不是傳來嗚咽的聲音,卻是沒有人大聲哭泣了。
白蘇抿唇看著這一幕,眸光微動。
「退避」這一聲長嘯,夾雜在清脆的馬蹄聲中,顯得尤為突兀。
一匹黑色駿馬疾馳如電,那馬上一襲玄色鎧甲,英姿勃發,看不清容顏,然而隨著他過來的便是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氣。
在這殺氣之下,人們彷彿能嗅到濃重的血腥味,已經有人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
噗通噗通之聲不絕於耳。
人群迅速的分開一條道路,駿馬在儀仗隊前嘶鳴一聲,揚起前蹄,由閃電似地速度,竟然急急剎住。
陸離英俊的面容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他冷如冰鋒的目光掃視全場,除了馬蹄的聲音,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發出半點聲響。
陸離翻身下馬,沖馬車叉手道,「公主受驚了,陛下國事繁忙特令丞相前來接駕,丞相年事已高,行步緩慢,還請公主見諒」
「陸少卿客氣了,行吧。」昭德公主溫軟且貴氣的聲音緩緩傳出來。
陸離抬頭看著薄綃上投映的嬌美側面,心道,這公主連照面都沒有一個,便認出了他的身份,卻是比她那軟弱無能的父皇強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