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夫主,保佑我
對於寧溫的心意,白蘇沒什麼好說的,雖然她厭惡這種被控制的感覺,但無疑,因為他對她還有還麼一絲興趣,所以她現在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非屍體。
「你說,若是雍國人都知道你失身於我,顧連州還會要你嗎?」寧溫坐在火爐前,盯著快要沸的水,聲音疑惑,似是很想知道答案。
白蘇心中一緊,但面上從容依舊,「他不要我又如何,素並非必須要依附他人生存。」
寧溫拎下水壺,姿態優雅的將沸水沖進茶盞中,然後飛快的把茶盞中的沖茶水濾到甕裡。
白蘇微微一怔,她從未見過這般洗茶的方法,也許縱然別有滋味,可那盞中是沸水啊他不覺得燙嗎?
待到壺中的水稍稍冷卻,寧溫才再次把水緩緩注入茶盞。
被熱水燙熟的茶葉變了顏色,呈現出一種極不正常的嫩黃。
寧溫端了一杯給她,白蘇看見他三根手指上有燙紅的痕跡,不動聲色的接過茶。
白蘇嘗了一口,苦澀,但是香氣發揮到了最高點,而這香氣中並沒有熟過頭的味道,可見他時間掌握的恰到好處。
是呢,他一向很會掌握時機。
「素兒。」寧溫只飲了一口,便放下茶盞,那宛如含了春花曉月的眸子看向白蘇,「我不行嗎?顧連州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
寧溫這般姿容之人,一旦深情起來,少有女子能逃過他的溫柔,白蘇沒有沉醉,因為她心裡有一個俊朗與他不相上下的男人,便沒有那麼容易被吸引。
「公子說笑了。」白蘇從榻上起來,跪坐在幾前,明明是更靠近,卻令人覺得她已遠離,「上次聽說公子在城西郊外有一別苑,不知素可有幸見識一番。」
既然不能逃脫,自己選擇一個囚禁的地點也好。
寧溫燦然一笑,貝齒如玉,對著車外吩咐道,「去靜園。」
出了城門,行了兩刻便到了。
寧溫站在車下,向白蘇伸出手來。
白蘇沒有拒絕,她向來都很識時務,惹怒綁匪除了能表現純潔天真之外,什麼也好處也沒有。
靜園在山腳下,背靠萬丈高山,面臨清溪,此處雖然距離尚京城很近,卻如隱世一般,正是白蘇理想的地方,只是眼前並非理想之人罷了。
這個園子不大,比她的清園只多了幾間房舍,院子顯得窄小了些,不過出了門便是自然美景,院子便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院中有一株兩人合抱的梧桐樹,厚厚的落葉鋪滿地面,踩上去腳下軟軟的,彷彿走在雲端。
「進來吧。」寧溫站在廊下,雙眸熠熠生輝,像個準備獻寶的孩子。
夕陽梧桐,一襲白衣。
他這個樣子實在太能唬人了白蘇飛快的垂眸,隨著著他走進主廳。
廳中佈置很簡潔,卻很雅致,處處透著寧溫一般的柔和與優雅。
「旁邊有幾間寢房,你可去隨便挑一間來住,不過你若是不小心挑到了我的房間,那就只好與我一起住。」寧溫笑道。
白蘇扁了扁嘴,「這裡任何一間都是你的。」
「走吧。」寧溫也不理她的不滿,催促道。
白蘇當真去挑了,那裡一共就四間臥房,隨便一指的概率有多大,她可不敢冒這個險。
其實這四間臥房佈置都差不多,只有房間的帳幔顏色不同,分別是墨蘭、蒼青、白、暗絳,分辨不出哪一個是主人的寢房,而且都是長久沒有人住。
白蘇挑了一間有蒼青色簾子的寢房,這是顧連州平日愛穿的顏色,她心裡默念:夫主,你可要保佑我……
寧溫笑了一下,對於白蘇的選擇沒有表現出歡喜,亦無失落,也不知這是不是他的寢房。
「可否把我的侍婢還給我?」白蘇問道。
寧溫扯開一抹笑,「記得上回你是冒死救十三,怎麼,這個香蓉……」
「齊姬是你的人?」白蘇雙眸一緊,若非如此,他怎麼會知道那日之事那件事,白蘇不會以為天衣無縫,卻也不會那麼容易洩露,除非齊氏裡面有他的眼線,而聯繫十一那件事,齊姬最可疑。
寧溫不可置否的笑笑,在院中梧桐樹下的竹塌上坐了下來,他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白蘇坐下。
白蘇從來是能坐著絕不站著,便就順從的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兩人久久沒有說話,巴掌大的梧桐葉在腳下鋪成厚厚的地毯,微微一動腳,便發出沙沙的脆裂聲音。
「你如何認識須風?」白蘇打破靜謐。
寧溫轉頭看她,「素兒,你這是在刺探消息嗎?」
白蘇自嘲的笑了一聲,「我如今是階下囚,不過隨便問問,你當然可以不回答。」
寧溫皺著眉,「素兒,我並非是想囚禁你,陪我一段時間不好嗎?」
或許是他眼中的受傷和期盼太過濃烈,白蘇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如此近的距離,能夠看的更仔細,那張容顏太完美,每一個細節都是精雕細琢,無論哪一個部分,都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寧溫分明看見了她眼中的沉迷,便越發的逼近。
直到呼吸觸及她的面頰時,卻聽她道,「你喜歡過我嗎?」
「喜歡?」寧溫歪頭看她,「是愛慕之意?」
白蘇點點頭。
寧溫怔了怔,道,「或許有些。」
白蘇探究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向門外走去,走到大門的時候,兩名劍客攔住她的去路。
寧溫揮手,那兩名劍客退下,白蘇繼續向外走,院外腳下沒有了厚厚的梧桐葉,土地堅實而厚重,白蘇的心中稍微踏實了些。
門外溪水在金紅夕陽的映照下,泛出金色波光,白蘇的眼眸中倒影著粼粼金色,猶若跳躍的火焰,她站在溪水邊上,閉上眼,平心靜氣。
初冬時的風似尖利的小刀,刮在皮膚上,白蘇的思緒愈發清晰。
似假時,還真,似真時,亦假。
想要從這樣一個人手中逃脫,真是有挑戰性啊
無論多麼有難度,都要逃出去專諸盟已經被寧溫逼上了絕境,截殺名士雖然只是專諸盟的叛徒所為,但是在外人看來,專諸盟就是專諸盟,沒有什麼分別,所以,本就已經處境艱難的他們,很有可能近幾日就會找上她。
還有顧連州……
寧溫站在院子中便能看見她的身影,纖細嬌弱,髮絲和廣袖翻飛,彷彿風一吹便能吹走,然而便是這麼個婦人,險些毀了他的大計。
他靜靜的站在院中,一條黑影倏地落在他身側,聲音低啞,「主公,孝閔公主去了質子府,現在還未離開。」
「她不曾遞貼……」寧溫好看的眉頭微微攏起,那個孝閔公主一看便知道不是個莽撞愚魯的婦人,她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
「吩咐暗衛把那個侍婢藏好,我與你先返回城中。」寧溫道。
「是」黑影消失在院中,須臾之後,又出現在寧溫面前,行了一禮,便攜帶他掠出院子。
白蘇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察覺到冷了,便轉了回來,她可不能生病,否則再完美的計劃也於事無補。
返回院子的時候,已不見寧溫,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逃跑……不用想也知道跑不掉。
幸好身上還有幾瓶「喪魂散」,白蘇摸著心口,覺得稍微有了些底氣。
可喪魂散不能現在用,香蓉未必會被藏在此處,若是迷暈了劍客,還未找到香蓉,豈不打草驚蛇?
白蘇一邊思慮,一邊走進那間蒼青色帳幔的寢房,靠在榻上,離一片蒼青色如此之近,似乎是安心了很多。
在不斷的思索之中,白蘇還抽空腹誹了媯芷幾句,說是回去幾天,結果一去不復返也沒個音信。白蘇趴在榻上,沒過一會兒,竟然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屋內已經升起了火盆,燈火如豆,光線昏黃。
白蘇抬手狠狠拍了自己額頭一巴掌,唉警覺性實在太差了「呵」角落裡傳出一聲愉悅的笑,顯然,她這樣的舉動取悅了某個人。
白蘇循著聲音看過去,在靠近房門的炭盆前,一襲黑衣盤坐著,膝上橫著一把古琴,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撥,發出悠然的一聲琴音。
他側過臉,含笑看著她,下顎和脖頸之間的曲線優美柔和,卻隱含力量,那一張原本俊美如仙的臉在黑色的映襯下,更多了一種魅惑,猶如沼澤,越看越深陷。
白蘇呆了呆,原來,寧溫穿白色還不能完全體現出他的魅力,怪不得連七王那樣的人都被他勾去了魂魄。
她別過頭,腦子反覆回憶顧連州,用來驅逐他在自己腦海中留下的印記。
「素兒,可要食一些?」他聲音溫潤如水。
白蘇這才意識到自己餓的厲害,心中卻很猶豫,有食物的地方……好像很危險啊好像是掛著食物的陷阱呢?
寧溫也不催促她,兀自撫琴,琴音溫潤婉轉,其中卻隱帶惆悵。
白蘇天人交戰一陣子,緩緩挪向火盆旁,靜靜取下架子上面的肉,用袖子擋著開始進食。
琴聲從指尖流瀉,在昏黃的燈光下越發憂傷起來,白蘇啃肉都啃的期期艾艾。
「寧溫公子,你能否……這麼晚了,你不休息嗎?」白蘇藏在袖子後面建議道。
「嗯,你也早些休息。」寧溫站起身來,把琴放在几上。
白蘇心花怒放的放下袖子,準備飽餐一頓,卻見寧溫已躺上她的塌。
「這是你房間?」白蘇送的嘴邊的肉頓住了。
「不是。」寧溫翻身過來,魅人的眼眸看著白蘇,聲音依舊溫潤,「我以為你不會如此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