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之無妄海(15)
九月初到十月底,發生了兩件令舉國上下震驚之事,且皆出自顧氏。
顧連州嫡長子莫名失蹤,九月底時,顧連州親自上門向宋氏致歉,並退婚。隨之便傳出十月中旬,次子顧然要迎娶繁大夫家的長女。
這一切,顧連州都秉承著他萬年不變的淡漠,平靜的令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白蘇知道,他是把所有的心傷都埋在了心底。
十月中的尚京城,一派喜氣洋溢。
今日是顧連州次子顧然成婚的日子,這是顧然第一次在公眾的視線中露面,眾人自然是翹首期待,尤其是那些因顧翛失蹤而心碎的嬌嬌們,打算從顧然身上尋找些許安慰。
「來了來了」
擠在繁府門口街上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馬車中的嬌嬌們,亦將車簾捲起,探頭張望。
遠遠的,便看見一片紅雲,緩緩向這邊移動。時下習俗,迎親其實並不算十分重要的流程,最重要的正婚禮還是在夫家,包括同牢、合巹、結髮,但由於顧家邀請觀禮之人不多,所以眾人都把視線轉移到了這上面。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之上,一襲紅色廣袖直裾,翩然儒雅,俊顏上帶著靦腆的笑意,宛若一股和煦的春風撲面而來,那種親和力,即便離得極遠,亦能傳達。
「顧然公子」
也不知是哪位嬌嬌,忽然激動的呼喊出顧然的名字,當下,許多嬌嬌也都跟風一般的喊了起來,更有甚者,將自己的絹帕等隨身之物朝顧然拋擲過來。
顧然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臉色漲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那些朝他丟物件的嬌嬌,顯得有些狼狽。可他這樣的狼狽,不僅不會讓人覺得難看,反而引得一片嬌呼。
時下的風氣本就開放,顧然如今只是娶了個正夫人,又非不能再接近別的女子了,所以,嬌嬌們的熱情有增無減,甚至把路都堵得嚴嚴實實。
好不容易等護衛趕來開路,接到新娘。繁氏見情勢控制不住,連親人告別只是草草結束。
迎親弄得好像搶親一般,一行人回到安國親王府時已經筋疲力盡。
幸而,正婚禮上氣氛嚴肅,所宴請的賓客,也都是極有聲望的,多半都是衝著顧連州而來,所以對為難新人之類的事情,都不大感興趣,因有顧翛那樣一個優秀的大子作為鋪墊,眾賢士面對顧然時便淡定矜持多了,擺出一副長著的姿態,心中卻暗歎,不愧是顧連州的兒子啊
前面有自家父親扛著,顧然得以早早的便回到了新房。
此時天剛擦黑,新房內燃起了牛油燈,顧然既忐忑又興奮的推開新房的門。
這時候的新婦是不需蓋頭的,繁星跪坐在榻上,看見顧然進來,一張塗滿厚厚脂粉的臉居然神奇的顯出幾分紅暈來。
「你餓不餓?」顧然記得繁星最愛吃,一日都干坐在新房裡,定然沒有多少東西可吃。
繁星一聽吃,立刻兩眼放光,但想到母親說新婦要嬌羞,立刻抿了抿唇,小聲問道,「有嗎?」
顧然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紙包,遞到繁星面前,「這個是我在宴上拿的,雖然比不上十二做的好,但……」
但他是第一次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啊,顧然現在想起來心中還萬分羞愧,只是當時不知怎麼的,腦海中一想到繁星餓肚子時那雙可憐兮兮的大眼,他便鬼使神差的藏下了這隻雞腿。
繁星與顧然相處時間不短,很瞭解他的為人,因此看著這個雞腿,心中感動,也就好心的沒有告訴他,其實等他回來後,可以喚侍婢送膳食進來一同用餐的。
臉上的妝粉實在礙事,繁星赤著腳丫子,啪啪啪的跑到放置銅盆的架子邊,抄水將臉上洗得一乾二淨,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嘟囔道,「真不知道為何要將臉塗成白白得一片,害的我嘴都張不開。」
顧然張了張嘴,繁星的舉動明明不合禮數的,平時雖覺得可愛,卻也少不了要念叨幾句,可他今晚卻不知為,並未說什麼。
繁星爬上塌,抓過雞腿,啃的滿嘴都是油,顧然臉色在她一鼓一鼓的嚼著雞肉時,一點點的變白。
好不容易待她吃光了,顧然連忙從袖中掏出帕子,仔仔細細的把她面上的油擦拭乾淨,又將帕子丟得遠遠的,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繁星漱完口後,見顧然依舊盯著那帕子看,立刻揚聲道,「來人」
「奴婢在。」一名侍婢推門進來,垂首恭立。
「把幾上那帕子拿去洗淨了。」一般嬌嬌若是遇見顧然這般仔細挑剔的,不免心中會以為自己被嫌棄了,繁星卻是從不以為然。
直到那帕子被拿走,顧然才算真真正正的鬆開了心裡的疙瘩。
顧然這種嚴重的潔癖外加強迫症,白蘇也是束手無策,曾經開導無果之後,仔細回憶自己究竟在他幼年時怎麼把一個好好的孩子虐待成這樣,反覆思量,最終只能歸結於天性。
兩人在帳子中靜靜坐了一會兒,繁星忍不住紅著臉道,「休息吧?」
「等等」顧然忽然起身,到榻旁的櫃子裡翻出了個布包,放在榻上,「這幾個東西,分別是母親、大兄和阿玉給的,說是到娶親當晚再看。」
「什麼好東西?」繁星也好奇的接過一隻大紅色的包裹,打開之後,裡面是五六本書,還有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吾兒、兒媳,敬啟。
繁星看了一眼,上面也提到她,便就拆開來念道,「真理來自於實踐,吾兒,切記。」
這句話,白蘇曾經教過顧然。這意思很明顯,這幾本書裡裝得是不是真理,要讓他們實踐一下的。
另外兩個包裹打開,同樣是書,不過都只有一本。
繁星和顧然跪坐在榻上,將書籍一本本攤開,發現上面都繪著類似的東西,均是光溜溜的兩個人,這樣又那樣……
「這是何物?」顧然仔細的翻看,不知怎的,越看越是有些燥熱。
繁星也歪著腦袋翻看,橫過來,倒過去,終於一拍到腦袋,「啊,我想起來了,這個八成就是禁書」
顧然手一抖,一本書被他甩的老遠。
繁星道,「這個我在兄長書房也瞧見過,他說這個是禁書,學習醫理用的。」
「禁書,不是穢亂之物嗎?」顧然一臉茫然道。顧然也學醫,書上偶爾也能見著筋脈圖之類的東西,好像繁星說的,似乎,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