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生死兩茫茫(1)
太平城中,到處都奔走相告,這世間,多了一名身懷魅骨的女子,而這個女子已經將寧皇迷的神魂顛倒。
有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即便白蘇搬出一代詩仙的名作,炒作出的名聲,比起現在真是不值一提了,曾經的太學博士,曾經引得萬千士子折腰的才女之名,在此時此刻都成了他們指責她的證據,最終,白蘇是顧連州妻子之事,終於還是沒有能夠瞞住,而這,也成了白蘇是妖婦最有力的證據。
巫殿中的人群久久不願散,而寧國臣子更是伏地不起,請求寧溫把白蘇火焚,而寧溫自然是不願意。
雙方就這麼僵持著,直近午時。
「陛下,妖婦不可留啊」呂相不知道是第幾十次重複這句話。
一襲紅衣的寧溫,坐在伏羲神像下,斂目垂眸,面上溫潤依舊,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對於呂相的勸解,也是無動於衷。
「顧大人,你是眾士子的表率……」呂相見寧溫沒有絲毫動搖的意思,便轉而開始勸顧連州
。
顧連州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漠然道,「白氏是我妻,我亦非天下之主,原本就沒有什麼妖后,丞相不若多勸勸皇上。」
他這話中的意思很明白,白蘇原本是我的婦人,不是什麼皇后,要說什麼妖後更是無稽之談,你們皇上要是不出手搶她,就什麼事兒也沒有。
這話本就沒有什麼錯,若是放在旁的事上,眾人也一定能夠聽的進去,因著這事牽扯到顧連州本人,是以除了表明支持殺了白蘇的立場,現在無論他說什麼,都會被定上一個「當局者迷」,而顧連州也並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來人」溫潤的聲音一出,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寧溫起身,一襲火紅的袍服宛如紅蓮,溫潤而魅惑,「此事稍後再議。」
眾人還未曾來得及有所反應,他便偕同大巫走了出去。
那樣的絕代風華,令人不想冒然阻止他的步伐。
寧國臣子們便就沉浸在他們陛下的絕世風姿之中久久回不過魂,而雍國人則是抱著看戲的態度,反正現在要娶妖后的又不是他們的皇上,這種隔岸觀火的感覺,尤其好。
隨著寧溫的離開,其餘人也都陸陸續續的走出巫殿。
一出巫殿,便見人山人海把道路阻住,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好在這裡是巫殿,縱然人群再過激憤,也不敢跑到巫殿裡來撒野,可一旦走下台階,那下場定然淒慘,不小心就會被情緒激烈的群眾踩死,下面那些被砸的渾身是血的侍衛們便是前車之鑒。
顧連州一襲青衣落拓,根本就不去管那些人的暴動,逕直向下走去。
寧臣縮在巫殿的一角,見狀想上去勸勸,要是一個風姿卓絕的大好青年被踩死在寧國,實在是令人扼腕了然而他們沒想過,自己都對俊男美女如此另眼相看,寧國普通子民更是如此,顧連州所到之處,幾乎是立刻便讓開一條道。
雍國各大氏族、士族的家主一見如此,連忙跟隨他身後出去,寧國人知道他們是雍國使者,便也懶得攔著。
顧風華更是如魚得水,他那般雍容俊美且又儒雅風流的姿容,正是寧國人最欣賞的一種,並且這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加華貴風流,是以他所過之處,只差被人頂禮膜拜了。
而七王與孝閔公主,都屬於氣場極強的,尤其是七王,那一身凌厲是寧國人不曾見過的,一襲黑袍所過之處皆是兩股戰戰,即便他看見這等情形之後,譏笑「寧國離亡國不遠了」亦是無一人敢出言相駁,跟別提刀劍相向了。
「噯,你果然不愧是在沙場歷練出來的」一個少年的聲音忽然在七王身側響起。
七王倏地回過頭來,看見人群之中,一個著灰衣小廝服裝,滿臉大鬍子的人朝他眨眼。
七王不知不覺中,身上的煞氣少了許多,朝那小廝招招手。
小廝一溜煙蹦躂到七王身側,先他一步爬上了馬車。
七王上車之後,見那小廝正在努力的拔臉上的鬍子,不一會兒便露出一張絕艷卻略帶蒼白的臉,卻正是城主之子,寧梵。
「我說你寧國要亡國了,你便沒什麼話說?」七王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兀自折騰的絕美少年。
寧梵一邊扯著殘留在面上毛絮,一邊道,「這有何好說?本來就是,若不是我那個皇帝大伯死的早,換上了這個新的,估摸著寧國早亡了。」
七王不得不再重新審視眼前這名單純的少年,雖則未經世事,卻寧國中難得頗為清醒的。
一行馬車在石板路上往城中駛去,秋風乍起,捲出漫天的紅葉,隨著風速的忽急忽緩,旋轉著飄落在藍頂的馬車上。
遠處的山腳下,一襲紅衣幾欲溶進漫山的紅楓之中,他立於一塊石碑之前,若不細看,真真看不出他的身形。
紅葉飄落在石碑之上,又從石碑上滑落,宛如片片血漬,而那碑上的字跡已經模糊,隱約還能看見「慈妣郝氏之墓」幾個字。
秋風揚起他墨一般的髮絲,將容顏掩去大半,但若隱若現之中,依舊能夠看見那雙發紅的眼眸,以及微微泛紅的下眼瞼。
遠處身著墨綠衣裳的寺人欲言又止的幾回,終於也沒敢近前來說上一兩句勸慰的話。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寺人餘光瞧見遠傳一襲青衣走來,先是呆了一下,而後連忙跑到寧溫身側,躬身稟報道,「皇上,顧大人來了。」
寧溫應了一聲,揮手令他下去。
聽見身後腳步踩在落葉上的聲音,寧溫轉過身來,沖那人顧連州溫然一笑,「好久不見。」
先前,寧溫與顧連州也算有幾面之緣,道一聲「好久不見」也在情理之中。
顧連州淡淡的嗯了一聲,目光從石碑上掃過,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喜歡素兒嗎?」
寧溫想了許久,卻只是反問了一句,「喜歡?」
他腦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浮現了那張清美的容顏,一雙隔花掩霧的眸子湊近他問道,「你喜歡過我?」
他反問,「喜歡?是愛慕之意?」
當初,他的回答是:或許有些。
「喜歡。」然而他現在卻能肯定的回答,可笑的是,他確定自己的心意時,是只能告訴她的夫君。
事至於此,寧溫不禁想,是不是當初在靜園的梧桐樹下,他若是回答了「喜歡」,也能有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