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大宴暗潮(2)
眾人擠得正熱鬧時,只聞門口有人道,「看來,老夫來的正是時候啊」
當下,一群人紛紛散開,恭敬的對著門口作揖,「見過丞相大人」
張丞相笑呵呵的道,「諸位不必拘禮,老夫剛到石城便受城主之邀,不過是過來湊湊熱鬧。」
石城城主那鵬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廣袖大袍,長相儒雅俊逸,他才與顧連州打了招呼,見張丞相來了,連忙應了過去。
一群人心底無不暗罵,張丞相和稀泥竟然能和到北疆來了,有他在場,他們還怎麼好拉攏顧少師呢?但轉而一想,尚京一亂,這頭老狐狸就立刻捲鋪蓋逃之夭夭,說不定也有另投別主的意思,若是能將他拉攏住,肯定也是大功一件況且拉攏顧少師的難度一點也不比拉攏張丞相低。
眾人這麼想著,不由得紛紛抬眼去看張丞相,這一看之下,頓時有些傻眼了。
——張丞相身後一名二八佳人,居然也是一襲青色白鶴大袖曲裾,雖略有不同,但這嬌嬌,與顧連州身側的白蘇無論氣質還是長相,都有三四分相類,讓人不多想都難。
顧連州向來淡漠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怒火,快的無人察覺,但白蘇卻能感受的到他細微的變化。
張丞相自然也看見了,但他全作不知,上前與顧連州寒暄。
張嫵垂眸斂目盯著自己的腳尖,卻也發現了廳中氣氛不同,飛快的抬眸看了一眼,顧連州和白蘇的青色白鶴大袖實在是太耀眼,她第一眼便看見了,一張巴掌大的俏臉唰的一紅,而後是一片雪白。
收回眼神的時候,恰好迎上丞相夫人淡淡的一瞥,那眼眸中的怒火與鄙夷,令她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這下丟臉的可不指她一個人,這件白鶴大袖甚是有名,尚京無人不知顧連州寵愛師雲,還曾經與她著同樣的袍服,張嫵在大庭廣眾之下,穿這件衣服,其心目的,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如果白蘇和顧連州不穿此裳,除了顧連州外,應當也不會有多少人刻意提起此事。
張嫵原本以為白蘇不會來,更沒有料到顧連州和白蘇會同時穿著這件衣服前來赴宴,所以才穿了這件衣服,定然能夠吸引顧連州的注意,但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這麼巧就給碰上了。
眾人也都存了巴結張丞相的心思,所以只有片刻的幸災樂禍,立刻便斂了心神,全當此事不存在。
男人們都入了席,聚作一堆討論時事,婦人們便被另置一席,丞相夫人過來同白蘇打招呼,張嫵和張氏幾名嬌嬌也都跟了過來,其他夫人嬌嬌見有好戲可看,也佯裝過來與白蘇打招呼,湊了過來。
張嫵慘白著一張小臉,卻硬是要裝著雲淡風輕,白蘇也不屑與她計較,況且顧連州對張丞相的建議態度不明確,白蘇也不好隨便得罪丞相夫人,便給了她幾分薄面,淺淺笑著與她聊了起來。
眾人一見沒什麼好看的,正欲散去,卻忽聞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咦,兩位姐姐的衣服是一個樣子呢」
登時,眾人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但是無論歡喜還是憂心,清一色的帶著八卦的神情。
白蘇眸光微轉,落在聲音來處,那位身著櫻桃色曲裾的嬌嬌似乎剛從門口進來,身材高挑勻稱,但那張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顯得極為稚嫩,約莫才十三四歲的模樣,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皮膚白皙,眼眶深凹,鼻樑高挺,頗有異國風情。
「這位是……」丞相夫人心中自然猜到少女的身份,但她須得把話題扯開了,所以帶著溫和的笑意詢問她。
那少女燦然一笑,兩頰帶著深深的梨渦,「我叫那吉,我父親是城主,平素哥哥們都叫我阿吉,我見夫人和藹的很,夫人也叫我阿吉可好?」
那吉不僅沒有繼續方纔的話題,反而欲和丞相夫人攀上了交情,白蘇攏著袖子,面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這那吉究竟是天真活潑,還是城府極深,還有待觀察。
丞相夫人笑意盈盈的上前拉住那吉的手,誇讚道,「嬌嬌真是好模樣,俊俏的也與別的嬌嬌不同,嘴巴又甜,真是教人一見便喜歡。」
很少人能對丞相夫人的和藹起反感,那吉歪頭問道,「夫人是誰?」
「嬌嬌,這是丞相夫人呢」那吉身後的侍婢小聲提醒道。
那吉一聽如此,連忙襝衽為禮,丞相夫人扶起她,攜著她的手走到最上首的座位去,眾位夫人嬌嬌也都依次落座。
白蘇的身份僅在丞相夫人之下,便順著丞相夫人左手跪坐下來,而丞相家的嬌嬌則是坐在丞相夫人身後一排。
那吉轉頭好奇的看了看白蘇,又看了看張嫵,明眸中滿是疑惑,終於還是沒忍住,向白蘇欠了欠身,詢問道,「嬌嬌是?」
因著白蘇年齡不過十六歲,又不喜歡高髻,便梳著簡單的墮馬髻,令那吉一時有些迷惑,丞相家的嬌嬌都坐在第二排了,任是她想像力再豐富,也猜不著白蘇是誰。
白蘇抿唇一笑,隔花籠霧的眼眸看向那吉,聲若風過竹林,沙沙細雨,「素可不是嬌嬌了呢,我的夫君是顧連州顧少師。」
「呀」那吉驚呼一聲,「就是雍國第一美男子的顧少師?」
她這話一出,引得眾人咯咯笑了起來,一名淺絳色曲裾的婦人笑道,「阿吉可真是天真可愛,雍國除了連州公子,還能有哪個顧少師呢?」
那吉點點頭,嗔道,「你那夫君可是把靜女的人和魂兒全勾走了呢,害我一個人無聊的很,可巧的是又來了這麼多嬌嬌,我可歡喜的很。阿吉也很喜歡顧夫人,夫人氣度高華,阿吉以往可從未見過,日後我可以去找你玩麼?」
靜女,是凌氏追著顧連州到尚京的嬌嬌,倒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是被白蘇三兩句話便嚇住了,恐怕如今還深陷相思呢白蘇微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個那吉又高看了幾分,她這活潑似也是真活潑,但又聰明的很,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哪些是旁人喜歡聽的,哪些又是旁人最忌諱的,一會兒功夫,竟將一群人都逗的前仰後合。
那邊男人們時不時的朝這裡瞟過來,有幾個使者心中暗道失策,怎麼沒有把自家夫人也帶來,這邊走顧連州的路子走不通,可以迂迴一點,從他夫人入手,自古以來,枕邊的溫柔風可是最有力的風啊,而攜了夫人、姬妾來的信使,一邊樂和著,一邊給她們使眼色,令自家夫人、姬妾趕緊上去套近乎,甭管少師夫人,還是丞相夫人,可都是極有用的白蘇一時忙的不可開交,一群人過來給她敬酒,酒樽中的是沙棗酒,滿是沙棗的酸甜味道,白蘇不知,又因近來有些害喜,甚喜歡酸味,便也不曾排斥。
事實上,這沙棗酒的酒精度數極低,喝一些也沒什麼,但那一波又一撥的敬酒,著實令人吃不消,即便白蘇每次都只是輕輕的抿一小口,幾輪下來,面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紅暈,使得她的容色,美艷了五六分。
那吉呆呆的望著近在咫尺的一張玉顏,尋不到絲毫瑕疵,且越看,越是覺得她美麗不可方物。
顧連州坐在丞相的下首,餘光一直留意著白蘇,見她漸漸露了顏色,這邊不少男人的目光時不時的看向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阿吉,我不能再喝了,我先前沒想到這竟是酒,已喝了不少,若是醉了可就要出醜了。」白蘇不著痕跡的挪了挪屁股,她第一回醉酒,可是被顧連州打了屁股呢,而且這回懷著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多喝。
「怎麼會出醜呢,夫人,你現在可令阿吉都移不開眼了。」那吉從未見過一個人紅臉和平時顏色差距如此之大的,心中甚是好奇。
白蘇有些燥熱,在籌光交錯中,隱隱有些頭昏,便道,「我出去吹吹風,片刻就回。」
說罷也不管那些勸酒的人,提起裙擺落荒而逃,便就是她提著裙擺小跑的模樣,令許多一直關注她的人都看癡了。
張嫵輕輕咬著唇,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一個人怎麼能連這麼狼狽的動作,都做的如此可愛灑脫?
顧連州看見白蘇奔了出去,心微微一緊,便想跟著出去看看,然而被那些使者纏著脫不開身,只能強壓下起伏的情緒,保持著漠然而又疏離的姿態,尋機會脫身。
白蘇也並未走遠,只在殿前荷花池上的廊橋上吹風,吹著吹著,便一陣作嘔,急忙伏在欄杆上吐了幾口酸水,但方纔直起身,又是一陣乾嘔。
之前白蘇的妊娠反應一直都不是很明顯,主要表現為嗜睡,只偶爾有想吐的時候,想來是今日飲了沙棗酒,有些刺激身子了。
「嬌嬌小心」
白蘇正伏在欄杆上嘔吐,身後陡然被人摟著,連拖帶拽的抱離了欄杆,一個華麗的旋轉,身子向後一仰,腰卻被人緊緊箍住。
原本就暈乎乎的白蘇只覺的天旋地轉,緩了好一會,才堪堪抬起頭,瞧見了那個多管閒事的混蛋。
他身著暗金色大袍,墨發在頭頂挽了個髻,同色的綸上鑲著一塊祖母綠,五官很深邃,眼窩深凹,鼻樑高挺,看著與那吉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