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無殤……

　蘇瑾璃腦海內一根弦霎時崩緊，一彎腰，匕首在手，朝上一隔，人已借勢轉過身來.

　那人已急退兩步，卻見屋簷另一頭，矗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韓王定定地看著她，蘇瑾璃一愣，沒想到會是他，會在這樣黑漆漆的夜裡，在修景弘府後看到韓王，一時呆住，匕首還攥在手裡。

　但見韓王深色的衣袍一拖至地，一頭墨髮束在腦後，眼若深潭，眉劍微動，鳳眸輕輕瞄向她手上握著的匕首，蘇瑾璃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匕首插回了袖裡。

　“聽說，你要訂婚了？”韓王沙啞著嗓子開口。

　兩人已是好久沒有這樣面對面說過話，韓王突然的開口，讓氣氛極速僵凝起來。

　蘇瑾璃咬住下唇，點點頭。

　“祝福你。”韓王聲線苦澀，掩不住一線蒼涼。

　“謝謝。”蘇瑾璃想了想，還是說出這兩個字，啾了啾韓王，他現在，與以前，是否還一樣呢？

　不管怎麼說，韓王為她做過那麼多，蘇瑾璃心裡一直覺得欠他，所以，即使是上次聽到韓王為庇護蘇瓊瑤說過的那些話，她也只是一時衝動，逞個口快，心裡，並沒有記怨過他。

　“我從來沒有想過去傷害別人。”韓王忽然背轉了身子，輕輕說了聲。

　“我知道。”蘇瑾璃隨即接道，回答得是如此契合。

　韓王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你知道？”

　“嗯。”蘇瑾璃重重點頭，“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在我心裡，一直拿你當朋友。”

　“真的？”韓王眼裡突放異彩，可轉瞬，他的五指用力地摳住牆壁，“那為什麼，要我娶蘇瓊瑤？”問出這話時他的身體明顯一鬆，臉上的表情也一時緩解了，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不是我想的。”蘇瑾璃羞愧地摀住臉，“我不是想讓你做什麼的，你不明白，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

　“你不要再問了。”蘇瑾璃將手放下，眼光堅定地看著他，“我那天找你，便是為了這事，可我一直開不了口，我們什麼也不是，我根本就沒有權利要求你怎樣做，可你，為何要答應？你為什麼就——做了？”

　韓王彎起薄潤的紅唇，臉頰上浮起兩團可疑的紅韻，淡淡道：“我以為這是你的意思。”

　“可是，你可以不當回事的。”蘇瑾璃捏緊了秀拳。

　“我做不到。”韓王依舊淡淡道。

　蘇瑾璃心亂如麻，有些疼痛，可又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化為無奈。

　“有人逼你，讓你來勸我娶蘇瓊瑤？”韓王一雙幽深的鳳眸暗了三分，冷厲的光茫一剎那射出。好，很好！敢把主意打到璃兒頭上去了！韓王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蘇暮！

　“是蘇暮嗎？”他壓抑著語氣裡的煩燥。

　“不是。”蘇瑾璃頓了一頓，眼裡閃過一抹哀求，“可不可以，不問了？如果你現在想要休掉蘇瓊瑤，都是你的自由了，沒人會干涉的！ ”

　韓王輕輕一笑，“既然娶了，為什麼要休？”

　蘇瑾璃一滯，“你不是不愛她嗎？”

　韓王挑眉，凝視著她，眼神意味不明，“我愛的人，她不會嫁給我的。”

　蘇瑾璃臉一紅，在他目光的注視下，結結巴巴道：“可是，娶個不愛的人，我知道你心裡會不適的。”

　“那樣也好。”韓王淡漠道，“不愛的人，娶誰不是一樣？只是個擺設罷了。”

　他的話語裡有著不盡的悲涼寂寞之感，蘇瑾璃一時不忍，低聲喚道：“無殤……”

　韓王渾身如被雷擊般一震，表情鈞裂，什麼話都噎在了喉嚨裡，她叫自己什麼？無殤？她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還喚了出來……韓王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從來沒覺得，這兩個字，居然這麼好聽……

　他豎起耳朵，希望再聽兩遍，可是，蘇瑾璃極快地說了下去，“我希望你能幸福，不希望看到你這麼落寞。”她揚起一抹笑意，“要開心，知道嗎？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也不後悔認識你。”

　她的語氣真誠，帶著淡淡的憂傷，眼裡也是，秋水剪眸，蒙上一層霧氣。

　韓王一時震住了，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蘇瑾璃彎起自己的唇，道：“我想，朋友就是這樣吧，我沒有什麼朋友，從小，我便是一個人，風裡來雨裡去，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冷血的人，直到現在，我才感受到那麼多溫暖。看到你，我便想起了我從未見過面的大哥，我想，他對我，也應是如此吧。“

　蘇瑾璃想到前世的孤涼，心頭一酸，從未發現，那樣的生活，原來是如此孤寂。

　她生命最美麗的綻放，卻是在修月王朝……

　韓王沒完全聽明白她的話，一個人？大哥？據他所知，相府沒有長子啊！但是，他聽懂了她的感情，不由心裡百感交集，想說，他可以像大哥一樣照顧她，然而，還是發不出聲音。

　他要的，不是大哥，絕不是……這話，他還是寧願爛在肚子裡。

　“璃璃——”巷外，傳來低低一聲喚。

　蘇瑾璃急忙從沉思中醒過來，垂睫道：“我走了。”大步從巷內走了出去。

　南囂塵一身白衣，左手彎中攬著一人，右手持著把劍，瞧見蘇瑾璃從黑暗中走出來，急步上前，柳眉一揚，“秋蘭她受傷不輕，我們帶她回去。”

　蘇瑾璃瞧了眼秋蘭，她虛弱地掛在南囂塵臂上，微微睜著眼，看著兩人，“謝謝公子、姑娘。”

　三人一路出去，蘇瑾璃回頭看了一眼，巷口深深，韓王正站在那。

　回了南府，見著滿身是鞭傷的秋蘭，陸蝶哭得好不傷心，待南囂塵開好藥方，命人去準備藥後，陸蝶抓住他的衣襟，將淚水塗在他衣服上，蹭一下撲進他懷裡。

　南囂塵的懷抱暖暖的，帶著清新的梨花與藥香，陸蝶好懷念這種感覺，不由哭得更厲害了，“師哥，嗚嗚嗚，你要替秋蘭報仇啊！她跟我們一道長大，可從沒受過這等侮辱啊！”

　蘇瑾璃見秋蘭被打得遍體鱗傷，親自叮囑著吉祥幫她上藥，回過頭來時，正看到這一幕。吉祥也瞧見了，不由張大了嘴，蘇瑾璃挑了挑秀眉，想說什麼忍住了.

　南囂塵臉色漲紅，將陸蝶的手掰開，退後一步讓開她，“蝶兒，別哭了，這件事，明天再說。”不安地瞄了眼蘇瑾璃，蘇瑾璃已迴轉了頭，在觀察秋蘭的傷勢。

　想必秋蘭是因為夏紫柔才會牽連成這等模樣，南囂塵如何去給她討公道？那個秋菊，無數次陷害過璃璃，這秋蘭，正是她姐姐，也保不定有沒有花花腸子。

　吉祥在蘇瑾璃的幫忙下，給秋蘭上好藥。

　“真吵。”耳邊聽著陸蝶不依不攏的哭聲，蘇瑾璃說了兩個字，故意抬高了聲音，帶點訓斥的意味。

　陸蝶果然住了哭聲，看了她一眼，開始低低嗚咽起來。

　“看好她。”蘇瑾璃說著抬裙出了房。

　南囂塵囑咐了陸蝶幾句，追了出來，攔在她前面，“璃璃，你別誤會！”

　蘇瑾璃微微一笑，她知道是陸蝶故意的，做給她看的，可是，心裡總歸會不舒服，“你們以前，經常這樣？”

　南囂塵撓撓頭，“蝶兒她愛哭，哭??的時候喜歡這樣，我拿她沒辦法，不過現在，我已經很注意了。”

　蘇瑾璃酸酸地勾起唇，抬起蔥蔥玉指，將他長袍解開。

　“你做什麼？”南囂塵臉一熱，趕緊朝四周看去，幸虧沒人，他低聲問道。

　蘇瑾璃不語，將他長袍的釦子解開後，指尖一拉，將他裡面雪白的中衣拉開，露出蜜色紋理的胸肌。

　“璃璃，你——”一陣冷風刮在肌膚上，南囂塵不解其意，心頭亂跳，臉部發熱，心虛地看著左右。

　蘇瑾璃挑起鳳眸，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好奇，你這有什麼寶嗎？你師妹那麼喜歡靠？還把臉貼那麼近？”

　“你吃醋？”南囂塵放軟了聲線，將她摟在懷裡，摩挲著她的頭頂。

　蘇瑾璃探過紅唇，在他健碩緊緻的胸肌上輕輕咬下一道牙印，力道正好，南囂塵感覺到她滾燙的唇舌在胸前流轉，不由渾身火起，聲音飽含情/欲，“你在玩火嗎？”

　“嗯——”蘇瑾璃含混不清地答道，卻沒有鬆口。

　南囂塵被欲/火燒暈了腦袋，眼見著這裡沒人，一把將她抱起，大步往書房走去，一路像做賊一樣。

　直到書房門口，蘇瑾璃忽然大叫一聲，“放我下來！”把南囂塵唬一跳。

　“我要回觀景房了。”蘇瑾璃理了理頭髮。

　“那我怎麼辦？”南囂塵咬牙切齒，下面已經撐起船了。

　蘇瑾璃點了點他仍舊裸露在外的胸膛，俏皮一笑，“這是給你的懲罰，byebye！”

　“璃璃！”南囂塵嘴角微抽，差點氣暈了。

　******

　第二天，過了午飯時候，陸蝶又委屈萬分地來找南囂塵。

　過來時，南囂塵剛從店裡回來，與蘇瑾璃兩人坐在觀景台上，一人一杯熱茶，正交談著這幾天各地生意情況。

　“師哥，你有沒有去找王爺啊，他家的侍衛把秋蘭打成這樣！”陸蝶跑上觀景台，氣鼓鼓道。

　南囂塵輕擰眉，道：“小師妹，你知不知道秋菊已經被三皇子賣到青樓去了？秋蘭是為了護她妹妹自甘情願捱的這些鞭子，能怪得了誰？”

　“那麼說，秋蘭這頓打是白挨了？”陸蝶有些激動，打狗還得看主人吧！

　“你想要怎樣？”南囂塵問。

　陸蝶說道：“那些打過秋蘭的，也要挨上幾十鞭子吧！”

　蘇瑾璃有些不悅，道：“秋蘭昨晚自個兒也說了，那些人拉她，她拼命不走開，情願為秋菊擋這些鞭子，秋菊的事是王府的家務事，你也要塵去管嗎？”

　陸蝶見蘇瑾璃插話，一口認定她是在教訓自己，當下臉孔都氣綠了，叫道：“你知道些什麼？我找我師哥辦事又不是找你！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我跟師哥從小玩到大，我們玩泥巴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

　“蝶兒！”南囂塵有些著惱了，一拍石桌，陸蝶趕緊噤聲，心裡卻十分得意。

　蘇瑾璃一直對陸蝶的冷言譏諷置若罔聞，只當她小孩子脾性罷了，就如現在，她不氣，卻難受。

　因為陸蝶說得對，她跟南囂塵玩泥巴的時候，她確實不在這個世界。

　他們的過去，是她永遠無法插足的，這是她想起來心里便有些不舒服的根源，尤其，當陸蝶這般明擺著挑出來的時候。

　蘇瑾璃將杯子往桌上一摔，起身進了觀景房。

　倒把陸蝶怔住了。

　蘇瑾璃不是一向都很淡然嗎？怎的今天火氣這麼大？她不過才開個頭句，她就生氣了？忌妒了？陸蝶想著，不由得意洋洋地笑了。

　南囂塵慌神了，趕緊蹦起來叫道：“璃璃，璃璃！”追了過去。

　那聲線，滿含不安，聽在陸蝶耳裡，氣得火冒三丈，每次聽到師哥那般親密地叫著“璃璃”，他可知道，自己的心都碎了？本是屬於自己的男人，硬生生被另一個女人搶走，她著實不是滋味。

　南囂塵急推快要被蘇瑾璃合上的房門，“璃璃，你別生氣。”

　蘇瑾璃見他進來，卻沒有將他關在房外，而是主動打開門，將他放了進來，然後砰一聲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