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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最二/姑娘,請自重》第29章
29 夫君對上未婚夫

 範輕波以爲,但凡是個帳簿,總有出入明細。但書生那本,她從中間開始,連翻十頁全是支出,筆筆都是大數目,却毫無收入。這意味著什麽?要麽他是敗家子,要麽他是大負翁,負債的負。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顯然都非良配,所以她問了那句:“那啥,你不介意我悔婚吧?”

 “不介意。”書生見她訝异,又補了一句,“范姑娘每次都會反悔,在下已經習慣了。”

 他說得順理成章,憨直無比,她却聽得面上無光,抽搐著嘴角强調:“我這次是認真的!”

 書生聞言一喜,“那范姑娘此前幾次反悔都不是認真的?”

 傳說中的欲迎還拒?哎呀,范姑娘真可愛。

 如同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反悔,她也已經習慣了他不跟她的劇本走。范輕波自顧自往下說,“既然你不介意,那咱的婚事就這麽算了吧,喜帖沒寫的就退回去,寫了的那些我出一半錢。”

 書生看了她一眼,踱開兩步才慢吞吞道:“在下不介意的原因是,在下根本不會同意。”

 她苦下臉,“你忍心讓我跟著你喝西北風?”

 書生詫异道:“怎麽會?家父臨終前明明說這些錢能保書家三世無憂的……莫非如今物價真真漲得如此厲害?”說著連翻了幾頁帳簿,指給範輕波看,“你看這些錢能用多久?”

 範輕波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隨即大驚,繼而捧住帳簿——餘:四十六萬七千又五百兩銀。

 她腦中靈光一閃,翻到最前面,只見扉頁赫然寫著:永慶二十九年,于江南錢莊存入五十萬兩銀。落款是一個看著很眼熟,肖似玉蘭的圖形。

 永慶是當今皇帝的爺爺那會兒的年號,也就是說,差不多大約三十年前,書呆他爹在銀行存了五十萬兩銀子。五十萬兩是什麽概念呢?在皇朝,小康的四口之家一年花銷也不過兩三百兩銀,富足之家也不過千餘兩。經營得當的話,五十萬兩豈止可保三世無憂??

 “天哪,書生是富二代?”範輕波眼睛眨得飛快,口中念念有詞,“我這算不算傍大款?算不算?”

 等等——“書生,你爹是什麽富商嗎?不對呀,我做過功課,這前三百年後三百年的可沒有一個姓書的的富商啊。但是這麽有錢,非商即官……書生你到底是富二代還是官二代?”

 書生被她滿口奇怪的詞匯攪得混亂,又對上她閃閃發亮的眼神,頓覺腦中一陣暈乎。

 “都不是。”

 書生還沒開口就聽一個聲音代他回答了,循聲看見來人,下意識回頭看自家未婚妻,果然見她一臉驚喜地跑了過去,“美人哥哥你怎麽會來?咦?”

 她看見公冶白身後跟著的人,臉色一變,終于想起這幾天被她忘記的一件很重要的事。

 “范掌櫃是‘內子’的好友,聽聞你大喜,我怎能不過來看看呢?”

 解東風袖著手,眯著眼,一臉陰鷙,不理會範輕波尷尬的神情,徑自入屋。

 “解大人公冶大人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書生絲毫未覺氣氛詭异,拱手爲禮。公冶白也優雅地回了一禮,解東風却哼了一聲,不看他。

 見書生面露困惑,怕他去跟解東風說話,不是誰都受得住他的無厘頭的,尤其解東風還是個出了名的小心眼,範輕波連忙轉移視綫。她拉住公冶白,“美人哥哥,你剛剛說都不是,莫非知道些什麽?”

 公冶白看著一臉純然的書生,笑得似有深意,“書公子,你沒話要說嗎?”

 書生一楞,隨即恍然大悟,回身從書桌上那叠喜帖中翻出一張,遞給他,靦腆笑道:“公冶大人是范姑娘的義兄,在下原想擇日登門拜訪,今日既已得見……還請希望公冶大人爲我二人證婚。”

 此言一出,公冶白完美無瑕的笑顔有那麽一瞬皸裂了。

 解東風又是哼了一聲,心道這人還真會裝傻。

 範輕波則是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對于書生犯二的對象變成了別人,她還是很喜聞樂見的。

 不過公冶白畢竟是公冶白,很快就恢復過來,接過喜帖,“小妹的婚事,做兄長的自會到場。”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吭哧吭哧冒著陰氣的解東風,笑容無礙,“我是說,婚禮若能如期舉行的話。”

 又感覺到背後刀一般的視綫,範輕波心中泪流滿面,連忙把被扯開的話題又拉回來,“美人哥哥,你知道些什麽就直說吧,千萬別指望書生能聽懂你的暗示。”

 “書清狂,江南人士,生在靈州,長在關西,永慶二十年接任魔教教主之位,永慶二十一年率領魔教衆下天山,顛倒中原武林長達十年,終被鴛鴦刀秦勝蘭率正道武林一舉剿滅。”

 公冶白娓娓道來,語氣平淡,眼神却一直盯著書生,看他的反應。

 “書清狂,姓書的話……”範輕波驚得掩住嘴,“書生你是魔教教主的後人?”

 不是官二代不是富二代,原來是黑二代麽?

 書生微微蹙眉,搖頭,“不是。”見公冶白挑眉,他又繼續道:“家父乃優曇教教主,幷非什麽魔教教主。公冶大人說的書清狂,或有同名同姓也未可知。”

 這回輪到公冶白楞住,他看書生一臉誠懇,一時竟也分不出他究竟是裝傻還是真不知。

 範輕波扯了扯書生的袖子,“咳,優曇教,小名魔教。”連她這個不怎麽看江湖軼聞的人都知道的常識,這書生好歹也是當事人居然一點不知,會不會太離譜了點?扶額。

 書生頓了下,仍有困惑,“可我們優曇教不是被什麽正道武林剿滅的。”

 “哦?”公冶白雙眼一亮,頓時來了興致。當年正邪一戰,魔教從此遁迹,正道武林統一口徑是鹿戰三天三夜,剿滅魔教。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書生望著遠方,陷入回憶,“話要從在下三歲那年說起,優曇教的四大長老兩大護法……”

 領教過他話癆能力的範輕波連忙提醒道:“長話短說。”

 回憶突然被打斷,書生無辜地望了一眼衆人,真的長話短說了:“家母因病往生,家父殉情,三大長老誤服毒藥,左右護法鬥毆同歸于盡,大長老帶著當時還年幼的在下跑路了。”

 話剛說完,就看見不僅公冶白與範輕波,就連從一進屋開始就陰陽怪氣的解東風,也是一臉被雷劈的模樣。書生眨了眨眼,“怎麽了?”

 公冶白最先回過神來,提出疑問,“那李老夫人的眼睛是怎麽回事?”衆所周知,江南李家的老夫人,也就是當年的鴛鴦刀秦勝蘭,一雙眼睛在正邪大戰之中被魔教暗算,從此失明。可照他這麽說,魔教是自動自發自絕于人世的,這又如何解釋?

 “大長老愛慕鴛鴦刀,示愛的時候忘了自己一身是毒,不慎毒瞎了她。”

 所以他繼承了父親的功力,學了三大長老兩大護法的武功,就是死都不肯學大長老的毒術。

 一時間,屋中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半晌,範輕波幽幽地嘆了一句:“我總算知道爲什麽你會這麽二了。”這優曇教哪裏是什麽魔教,分明是個二教!自我滅門這種事都做得出了,這麽看來,書生還算其中二得不那麽厲害的了。

 沉默一被打破,隨即爆發出的笑聲足以掀翻脆弱的屋頂。

 “哈哈哈哈……”解東風一反起先不陰不陽態度,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著書生連說了三聲好。

 書生摸不著頭腦,也客氣地回了三聲過獎。

 解東風笑得更厲害了,一手搭上範輕波的肩膀,戳了戳她也笑得紅通通的臉,“哎,你確定你要爲了這傢伙拋弃我?”

 話音未落,只覺一道强勁掌風襲來,他整個人被打開,重重地往後撞。

 公冶白及時扶住了他,他一站穩,心中怒火又起。抬頭只見範輕波一臉迷茫,而書生站在她身側,占有性地握著她的肩,眸中亦是帶怒,冷道:“解大人請自重。范姑娘是在下未過門的妻子,解大人切記,行止需有度。”語氣中滿滿皆是威脅。

 看著與方才判若兩人的書生,公冶白心中暗暗驚訝,冷不防却被解東風掙開。

 “喂!你算老幾!自重?未過門的妻子?她還是我已經——唔!”

 暴走中的解東風倏地被點住穴道,公冶白拎著他,對書生抱歉地一笑,然後轉向範輕波,話中有話道:“我們先走了。‘解夫人’明日生辰你還記得吧?她很想你。”

 說完步出門外,提氣一躍,身形消失在墻頭。

 那兩人一消失,書生便鬆開了範輕波的肩膀,不聲不響地走回桌旁,繼續吃飯。

 範輕波見他這模樣,有些發怵,張口却不知該說什麽:“我……”

 “你明天要去尚書府?”

 “呃,是。”若非事出緊急,他們不可能一起找上門來。

 啪。書生放下了筷子,範輕波心裏一跳,只見他開始收拾桌子,她連忙過去幫忙,却被他抬手隔開。他三下兩下將盤盤碟碟放入食盒之中,回身遞給她,“你回去吧。”

 她接過食盒,莫名發慌,却仍若無其事地笑道:“哎,書生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坐在書桌前的書生聽若未聞。從未被他這樣冷淡對待過,範輕波心裏驀地生出一股難受的情緒,面上也挂不住,咬了咬唇,也賭氣走了出去,用力地甩上門。

 摔門聲幷沒有影響到書生,他握著筆,點了點墨,繼續寫帖,神情仿佛與尋常無异。却在下一刻,毛筆斷在他掌中。他目中水波不興,取來一支新筆,重新潤墨寫帖。

 凉風入夜,月光透過西窗,灑在一身清冷的男人身上。

 伴隨著秋蟲的哀鳴,書房中的最後一支筆斷在他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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