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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最二/姑娘,請自重》第7章
7、一品誥命輕薄女 ...

  皇宮是什麽樣的存在?

  誠然,它紅墻綠瓦,它雕欄畫棟,它富麗堂皇,它戒備森嚴,它象徵著一個皇朝至高無上的尊榮與權力。但是于謝依人而言,這座皇宮給予她的所有記憶,只是一個陰暗潮濕寒冷逼仄的房間,一堆做不完的苦工。

  昔日赭衣奴,今時誥命婦。說書人說她的故事時,總不忘提這一句。

  八年前,她是堂堂鎮國公之女,最有希望的皇后人選,一場春日宴叛變,家破人亡,她成了逆臣之女,赭衣宮罪奴。四年前,尚書解東風向先帝請旨要娶她,一紙詔書下,她搖身一變,成爲尚書夫人,享一品誥命。

  被扶下馬車,抬頭看見這座宮殿的刹那,她心中幾乎是立刻生出一股抗拒的情感。

  “解夫人,這邊請。”

  可惜不能走,也走不了。謝依人沖引路的太監點了點頭,便隨他走向她該呆的地方,那裏早就聚集了一堆命婦與小姐。

  “解夫人真是許久未見呢,算算從封後大典到現在,也有兩個多月了吧?”

  因爲她非不得已從不參與各種聚會,所以這些夫人小姐們對她的新鮮感與好奇度四年下來絲毫未减,一見她便圍了過來。

  一位夫人拿手帕掩著嘴笑道:“那是解大人真真心疼夫人,藏著掖著不讓出來。”

  面對這樣的調侃,一般女子會如何反應?謝依人斟酌了下,露出羞澀的神情,低聲道:“夫人見笑了,其實是我過于蠢笨,相公唯恐貽笑大方才讓我多留在家中的。”

  她沒算錯,這回答果然讓夫人們滿意地笑了。

  又一位夫人話中帶話道:“解夫人一個人打理整個家,想必十分辛苦吧?”

  這句分明是在諷刺她相公摳門,連個傭人都不捨得請,她一個主子却要做僕人的活。人群中,幾個腦筋轉得快的已經掩不住竊笑了。

  謝依人覺得這是報應。她相公在朝堂之上搜刮她們丈夫的官脂官膏,然後她們就要在她身上找回場子。無妨,被損兩句又不會掉塊肉,反倒是她們,被她相公搜刮過的多半是真的要掉幾塊肉脫幾層皮的。

  她呆憨地回答:“不辛苦的,家又不大,還有一位嬤嬤幫手呢。”

  這一句顯然很是稱了夫人們的心意,她們幾個眼神來回,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謝依人自然明白那幾個眼神中幸灾樂禍的含義,她們以爲她不是在逞强,就是真傻得什麽都分不清。其實她們不知道,尚書府上那位身兼厨娘護院管家賬房奴僕五職的嬤嬤真的很厲害的,聽說年輕時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代魔女,人送綽號“閃電貂”。

  不過既然她過得糟糕是群衆喜聞樂見的,她也不會那麽殘忍去打碎她們的腦補。

  她仍是怯怯的,睜著茫然的大眼,天真地望著衆人。

  “解夫人。”一個尖細的太監聲音響起,“皇后娘娘召解夫人覲見!”

  至此,謝依人的臉上終于出現了有別于膽怯靦腆的第二種表情。

  這種表情在進了栖凰宮見到當朝皇后娘娘之後更加明顯了,她見鬼般地看著一身鳳袍的皇后摒退了全部宮人,然後足尖一點,用輕功飛到她身旁,一頭撞到她懷裏。

  “輕波,人家想死你了~~~來來,快讓媽媽檢查檢查身體,還好還好,胸是胸臀是臀,還可以賣個好價錢!”

  聲音嫵媚地令人腿軟,動作淫/蕩得令人髮指。

  謝依人,也就是範輕波,捉住在她胸前臀上亂捏的手一摔,額頭青筋爆了爆,“媽媽你個頭!雲采采,拜托你長點記性,你現在不是極樂樓的老鴇子,是鳳氏皇朝的皇后!我也不是你家花姑娘!”

  範輕波發現,她與“皇后”實在緣分匪淺。

  她重生在鎮國公之女謝依人身上時,正好是當不成皇后成了罪奴。利誘解東風娶她出宮後,結識了兩位奇女子。一個是先帝的皇后清鳴,玉瑤宮最後的傳奇,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前任天下第一老鴇,現任當朝皇后。

  與兩朝皇帝的妻子成爲好友,這是唯一讓她覺得自己不枉爲穿越女的地方。

  可惜的是這兩位都不怎麽爭氣。一個是好好的皇后不當偏偏卷款出逃,被找到後又耍傲嬌帶球跑,搞得先帝一把火燒了玉瑤宮死遁,順便陷害了雲采采的姘頭明月公子當皇帝;另一位也是,什麽不好喜歡偏喜歡逼良爲娼當老鴇,孩子都八歲了還到處跑,剛封後沒多久就留書出走,說要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張艶幟。

  “對了,你這次怎麽這麽快被抓回來?”

  記得她最高紀錄是跑到關外一年半,不過那時明月公子還不是皇帝。

  這不問還好,一問雲采采又是滿肚子火,挑眉毛瞪眼睛,艶麗的五官如玫瑰怒放。她駡道:“還不是因爲影閣的勢力!清鳴以前說影衛有多厲害多無所不能我還以爲誇張了,王八蛋,到底誰發明的皇家影衛這玩意兒!”

  範輕波覷了一眼抓狂中的雲采采,不鹹不淡道:“你難道不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麽。”

  雲采采微楞,“你是說……”

  “既然影衛這麽厲害,何不收爲己用?清鳴呆呆的,都能有兩個影衛對她忠肝義膽誓死相隨,你這麽聰明這麽漂亮還怕收不到十個八個?”

  雲采采一雙媚眼乍亮,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捏了捏範輕波的臉蛋:“還是你鬼主意多!”

  捏了幾下又收回手指,皺眉,“輕波,你這胭脂也搽太多了吧?”粘得滿手都是。

  “喂!我的妝!”

  範輕波急急推開她,跑到梳妝檯處,開始補妝。

  她前世學過些彩妝,所以在發現自己長得越來越不像謝依人時,也沒有多驚慌。反正解東風是出了名的怪人,她不出席各種宴會也不足爲奇,偶爾遇到這種非來不可的宴會,也可以用化妝掩蓋。

  眉修細些,眼睛化大些,臉頰多打些陰影,腮上多上些胭脂蓋住陰慘的膚色,一個大眼小臉白裏透紅的美人橫空出世。再加些易容的技巧,任誰也看不出尚書夫人與城中輕薄女是同一人。

  “娘娘,鳳輦到了。”

  門外,一個細細柔柔的宮人聲音在催。

  雲采采撇撇嘴,勾起範輕波往外走,碎碎念:“催催催,催魂呐,就是因爲這樣我才不要當皇后的。哼,遲早勾搭幾個影衛私奔去!”

  被拉著走的範輕波若有所思地望向空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雲采采這傢伙平日精明得要死,但只要靠近明月方圓三裏的範圍內智商就直綫下降。她這麽愛逃,用膝蓋想也知道明月一定派了影衛守著,也就是說方才她們所有的對話都被聽到了。

  哎呀呀不知影衛大人聽到皇后說要勾引他私奔感覺如何呢?

  隱在暗處的兩個影衛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

  範輕波跟著雲采采到了鳳儀殿外就分道揚鑣了,一個宮人引她入席。她的位置在解東風下首,這令她舒了一口氣,幸好不用再與那幫命婦同席。

  “你還好吧?”

  解東風抬手扶在她臉上,旁人以爲二人夫妻情深,其實他只是在爲她抹勻臉上的胭脂。

  范輕波感激地勾勾唇,突然聽到對面傳來一聲不屑的嗤笑,抬眼一看,却差點驚得掀桌——坑爹呢!對面坐的居然是周將軍一家!周將軍的位置正對著解東風,而周子策的位置正對著她!她轉頭去看解東風,他居然還朝她無辜地眨眼?丫根本等著看好戲吧!

  這一來二往,在周將軍看來,顯然成了眉目傳情,眼中的不屑愈濃。

  解東風看出範輕波有些不自在,爲她斟了一杯茶,低聲道:“放輕鬆放輕鬆,他們又認不出來。再說了,難道你不覺得這種敵在明我在暗的情况還蠻好玩的麽?”

  最後一句還是顯露了本性。

  範輕波低頭咬牙道:“你這是在玩火!”

  她的聲音很快被一陣祝酒聲蓋過。

  坐在上位的皇帝不知說了什麽,衆人齊呼萬歲,然後舉杯共飲。接下來,絲竹聲起,美人們從門外涌入,清歌曼舞,各展妖嬈,美不勝收。賓客們看得目不轉睛,自然不會發現場中還有兩個十分失禮的吃貨存在。

  解範二人雖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在某些方面却有著難以比擬的默契。

  “唔唔,禦厨的手藝真好,難怪你這麽喜歡參加宮宴。”

  “非也非也,一般來說,只要是宴,我都喜歡的,只是官員間的私宴常常要回請的,划不來划不來。唔,這肘子不錯。哎呀,只要想到這些都是免費的,我就吃得特別開心。”

  “……小氣鬼,撑死你好了。”

  一曲舞罷,二人早已恢復優雅端莊。只是若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發現,旁人桌前都還是酒菜,而這二人桌前則是杯盤早已撤下,換上了飯後水果茶點。

  範輕波吃著罕見的貢品琉璃果,姿態越發怡然,初初入席時的不自在早就拋諸腦後。

  這時候,上位的皇帝大人似是酒酣耳熱,豪興大發了。

  “常聞周將軍有一子,劍法高超,不知朕有沒有這個榮幸一睹其技?”

  一粒琉璃果就這樣生生卡在了她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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