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驅逐

這事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只怕少說都要駭去半條命，就算他膽子再大，也要大驚小怪高聲尖叫許久，只有北辰夜面色不改，眼神不變。

甚至還皺起了眉頭，將那個昏昏欲睡的家夥弄醒，冷冷的說。「要睡回去睡。」

某委屈的小獸，只好拖著筋疲力盡的身子，吃力的爬上池子，在池邊將身上的水珠都抖落，這才四肢打顫，步伐不穩的慢慢的往臥室走去。

是的，你沒看錯。方才還是個狂野帥氣的美少年，只不過眨眼間，就突然變回了黑豹的樣子。它知道，這是它精力體力耗盡的體現。

小紫無力的拖著疲憊至極的身軀往外走，卻還是戀戀不捨的回眸看了一眼池中的北辰夜，隔著水霧濛濛，它看到北辰夜的表情很放鬆，唇邊帶著一抹情事後饜足的淺笑。

這就足夠了！它偷偷的收回目光，紫眸裡閃過溫柔的神采，只要他覺得舒服，覺得開心，它怎樣都無所謂的，再累再狼狽都覺得值得的。

一回到臥室，剛剛走到床邊厚實的毯子上，它健壯的身軀就轟然倒地了，這麼一躺上去，就再沒有知覺了。

等北辰夜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隻黑豹筋疲力盡的癱倒在毯子上呼呼大睡。走過去用腳輕輕的碰了碰它，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皺皺眉，只是從床上隨便扯下一床被子蓋在它身上，就換了衣服出去練劍了。

前線的戰報又傳了回來，北辰執親自帶著親兵上前線了，這一次的人可不少，十萬大軍。北辰執從哪弄來這麼多人手，只怕也是為了對抗他私下招兵買馬準備了許多年吧。

只是他還是天真了，區區十萬人馬就可以將他北辰夜拿下麼。

招手將暗衛招了進來，遞給了對方一封信，又沈聲吩咐道。「這信帶到玄武，告訴連傲風，從軒轅北面三荒埡口進攻，我會牽制住這邊。」

對方點點頭，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北辰夜又看了看另外的一些密報，無非是他的安排全部佈置完畢，又或是北辰執那邊損失了多少人手。

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著實無趣也算不上挑戰，他閉上眼假寐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喚道。

「小紫，給我捏捏肩。」

話音落，久久沒有動靜，他正有些不耐，卻突然想到那個隨時站在身後的家夥，此刻還在臥室裡昏睡不醒，看上去似乎筋疲力盡了。

想到那個家夥，他皺了下眉，一向平靜的心海開始有些微微的不穩，他也不明白自己和那家夥的關係算什麼，若說之前本來嫌它累贅不想與它牽扯，卻又莫名其妙接二連三的順手放了它，在收養了它之後，本來是作為養父子，可是現在又多了一層肉體關係。

真是混亂的不行，想起來就覺得頭痛，更何況這樣的情況，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北辰紫這一睡就兩天，北辰夜睡床上，它就睡床下的毯子上。

這天，北辰夜正在睡，卻感覺到有誰在痴痴的看著他，猛的睜開眼。就對上了那雙紫眸，眸子裡毫不掩飾的信任和愛意，看到他醒來的時候，那眸子裡又閃過羞澀，又閃過開心……

總之，那麼多的表情都在這眼裡出現，看的他有一瞬恍惚。他瞥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經微微天亮了，正要去拿床邊的衣服，小紫已經先他一步走過去將衣服取了下來。

然後恭恭敬敬的服侍他穿上，看著他又變回了人的形體，北辰夜狀似不經意的問了句，「你已經可以自由變換形體了？」

「唔。」小紫正在低頭給他繫上腰帶，輕輕的點點頭，也不好意思抬頭去看他的臉。他還記得那天他多丟人，竟然被做到筋疲力盡現出原形，他是不是太沒用了啊。

北辰夜梳洗完，取了佩劍準備到院子裡去練武，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睡了兩日，不餓麼？」

「……」小紫低下頭不說話，其實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但是他只是不願意離開北辰夜床邊，所以才縮在那看著他的睡顏不肯離開。

現在聽到北辰夜這麼一說，肚子馬上很應景的響了起來，小紫匆匆忙忙的摀住肚子，滿面通紅的瞅著北辰夜，結果對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自己去廚房找吃的。」

說完，就轉身出了門，到院子裡練劍去了。小紫的臉上還是有些燒燒的，跟在北辰夜的後面出了門，痴痴的看了一會兒北辰夜練劍，實在餓得不行了，才繞去了廚房。

北辰夜看到他的痴態，反而不由自主的皺緊了眉，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什麼時候產生了這麼深的感情？而對北辰紫來說，它給出的已經是它的全部了吧。

等北辰紫吃飽喝足，滿心歡喜的到書房去找北辰夜的時候，就看到桌上放著一堆收拾好的包裹，放滿了金銀衣物，他不解的問北辰夜。「爹，我們要出門麼？」

「不是我，是你。」北辰夜正低頭寫著什麼，頭也不抬的說。

北辰紫楞了一下，抓了抓頭，不是很明白。「爹是要派我去做什麼麼？」

「不是。」在聽到北辰夜的這句不是時，他的心猛的顫了一下，臉色開始慢慢的變得蒼白。

「爹……」北辰紫的聲音開始有些焦急。

北辰夜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低著頭寫手上的那封書信，沒有抬頭去看小紫的神色。

低著頭，咬著下唇，他的紫眸裡漸漸的開始凝聚淚水，卻死死的忍著沒有落下，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他顫顫的開口。「爹，是要趕我走麼……」

「……」北辰夜的手停下來了，終於，他抬起頭來，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裡不帶任何的感情，凍的北辰紫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一顆心也慢慢的僵硬起來。

「你走吧，想回山裡或者想做人都隨你，這些金銀足夠你生活了。」

他的聲音和他的臉色一樣，都那麼冷酷而沒有任何感情，卻讓北辰紫覺得一瞬間被淩遲一般的痛苦，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從眼角滑落。

下一刻，他就在北辰夜冷漠的眼神中跪了下來，北辰夜的眉頭微微一皺，表情卻依舊不改，「怎麼？嫌錢少了？」他口中的話更是將北辰紫一顆脆弱的玻璃心傷的七零八落。

北辰紫跪著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北辰夜腳下，輕輕的抓住他的衣角哀求。

「爹，不要趕我走，求求你……」

北辰夜不說話，只是抿起了唇角，這是他不耐煩的時候常有的表情。北辰紫最清楚了，可是他不能不說，不能不求，不能不繼續。

「爹，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很髒，我讓你有了污點，我知道我不要臉，我知道我該滾的遠遠的，可是爹……只要不要趕我走，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看著他不為所動的臉，小紫只能抓緊他的衣角哀求，「爹，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就藏在暗處，一輩子都不出現在爹面前。」

北辰夜似乎忍無可忍了，猛的起身然後抽回自己的衣角，很是不耐的說。「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爹，不要趕我走好不好……」他又一次跪著爬過去，抱住了他的靴子。

「放開。」北辰夜皺著眉，冷冷的看著他。

小紫的眼中早就淚眼朦朧，他只是不斷的重複一句話，「不要趕我走……求求你……」

卻不想手中的靴子，毫不猶豫的抽了出去，他還伸長了手要過去抱他，卻被北辰夜一腳踢開了，跌在了一旁的地上，跌倒的地方並不痛，更痛的是他的心。

像是被碾碎了一般，一點一點，一絲一絲的透入了骨髓，他只能趴在地上看著北辰夜哭喊。

「爹……爹……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北辰夜的耐心似乎徹底用完了，揚聲對外面喊道。

「來人，給我把他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