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第一次見面,是在籠子裡。
它剛飽食了一頓,正安逸的舔著爪子。
鐵籠的門被打開,又有一個人被丟了進來。
想像中的哀求和慘叫卻久久沒有到來,以往被丟進來的人,不都是放聲的大叫麼,吵得它不得安寧,所以才乾脆咬死吃掉的。
其實它對人肉真的不怎麼感興趣,吃起來還有些酸。
帶著一絲狐疑,它微微的偏頭看過去,該不是直接嚇昏過去了吧。
卻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還有燦爛的笑顏,愣住的反而變成了它。
「嘖嘖,好漂亮的眼睛,竟然是紫色的。」那個人直勾勾的打量著它,眼裡是毫不掩飾的讚嘆,而且隱隱還藏著一種佔有的慾望。
以往每一個被丟進籠子裡的人,不都是立刻死在它的利爪和尖牙下麼?
可是他成了唯一的例外,他們在籠子裡各佔一邊,相安無事。
且不說旁的人不解,就連它自己也不解,為什麼不咬死他?為什麼不吃掉他?
好吧,他來的時機很好,它剛飽食過,並不餓。他也不像那些人那麼吵,沒有影響到它的清淨,所以它一開始不咬死他,還是可以解釋得通。
但是,在周圍的人有心的餓了它兩天之後,胃裡的那些肉早就消化乾淨了。
當它再一次陷入饑餓的時候,為什麼還是不咬死他?
他當然知道對面那頭豹子已經開始餓了,甚至他看上去,雖然依舊一副慵懶休憩的樣子,卻全身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迎擊它的撲咬。
指尖薄薄的刀片,在黑夜裡閃過微微的寒光,顯示著它鋒利的程度。
可是,讓他驚訝的是,那家夥明明早就餓了,卻一直沒有撲過來。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個為什麼。周圍那些等著看他被咬死的家夥們,一個個都在問為什麼。他也擰著眉看那個懶洋洋趴在一旁的黑豹,也奇怪的想問為什麼。
其實他們不知道,那豹子自己也很鬱悶,同樣想要問個為什麼。
第三天夜裡的時候,他抬頭看著天邊最明亮的那顆星子。
安撫似的對那黑豹開口。「別急,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豹子原本聳拉著的耳朵,頓時精神了起來,不只是為了他這句話,還有那些遠處隱隱約約的異響,隨著聲音慢慢的接近,鼻尖也能聞到一種淡淡的甜腥味。
它警覺的撐起身子,然後看向對面的人,那個人的眼睛瞥著遠處,唇邊溢出一抹帶血的笑顏,明明是那麼殘忍又詭異的笑容,卻又讓它覺得無比的美麗。
該死!它怎麼會分辨人類美麗不美麗了,人類對於它來說,不就是一個奸詐狡猾,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種族麼。
殺戮的聲音越來越近,等到大批裝備精良的人馬湧入這個小院的時候,它壓低了聲音開始低吼起來,完全做好了要廝殺的準備。
然而直到這一刻,它依舊未起過要將身邊這個男人一同撕碎的念頭。
結果,他們並未靠近。反而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統領一樣的男人靠過來,將鐵籠的門打開,把他給放了出去。
然後周圍的人突然齊聲喊道。「王爺,千歲,千千歲。」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禁止住了,它昂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方才還和自己關在一個籠子裡的男人,挺直著脊樑站在人群中,天生的王者霸氣。
雖然不懂王爺到底是什麼,可是它知道,他是那群人的頭。恍惚間,它突然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卻還未來得及去細想,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念頭和想法。
就聽到他說。「拿些新鮮的肉來,我要餵牠。」
在它心裡,人類向來是卑鄙和狡詐的,雖然他說過可以開飯了。在它心裡,不過是當做他的另外一種乞饒或是拖延時間的策略而已。
卻不想,他確實是記得的,在脫離的險境之後,他並未甩袖離去。
新鮮的肉味,讓它更是忍不住饑腸轆轆,雖然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忍著挨餓三日,可是此刻這些都不重要了。大盆的骨頭和鮮肉被抬到籠子前。
它忍不住在籠子裡徘徊不止,餓,餓,餓……
心裡眼裡腦子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它陣陣催促的低吼,卻讓前來餵食的人有些戰戰兢兢的不敢靠近。
它越發的顯得不耐了,伸出爪子在鐵籠上來回的抓撓。
「唉,放下吧,我來。」他似乎也看不下去了,竟從僕人手裡接過那一大盆肉。
然後命人打開了籠子,鏈子剛被取下,它就興奮不已的準備撲出來,將旁人嚇了一跳。
他皺眉道,「別鬧,不然不給吃的。」
奇異般的,它竟然安靜下來了。眾人皆異,一個畜生竟然能聽懂王爺的話。
他毫不介意的打開了籠子的門,然後鑽了進去。將一整盆肉往它的跟前一放,對著它閃亮的紫眸,微微一笑。「吃吧。」
它一躍而起,狼吞虎嚥的開始大快朵頤,連大根的腿骨,它都可以毫不費力的咬碎嚥下。
鋒利的尖牙,讓周圍的人看的更是心驚不已。
「多準備幾盆鮮肉,還有,我也餓了。」
若是從前有人問,可曾想過人與獸可同籠而食?想必絕不會有人相信。
可是那一天,幾乎有一半的士兵都看到了,夜王爺和黑豹同關在一個籠裡,他靠在一邊,手持一雙銀筷,動作優雅的將碗裡的飯菜慢慢的嚥下。
而黑豹低著頭將盆裡的骨肉掃蕩一空,一連吃下三大盆,它才覺得飽了。
懶洋洋的趴到一邊,然後用一雙晶瑩的紫眸瞅著對面的那人。他神色安然,動作優雅,就算同樣被關在這籠裡餓了三日,卻還是能保持如此風度。
待他也吃完,將手中的碗和它吃乾淨的大盆,都丟給旁人收拾之後。
他打量了它幾眼,以外人聽不到的語調對它說道。
「我知道你能聽懂,我放你走,回到山裡別再被人抓住了。」
他要放它走?它第二次愣住了,這個人和別的人是如此不同。第一次愣住它的是,他被丟進了這獸籠,卻不慌不亂,看到它的時候反而滿心讚嘆。
這第二次,確是他決定要將它放生,它分明記得這個男人第一眼看到它時,那眼中淡淡浮現的佔有慾,他分明和其他人一樣,對它有興趣。
來不及細想,他已經出了籠子,周圍的士兵領命上來,將它的籠子架著抬到了車上,然後被運到城外的密林邊。
幾個人將鏈子解開,然後就匆匆的上馬急行而去。
它遲疑了一下,以為有詐,在它印象中,人類總是奸詐而又狡猾的。
但是周圍並未有任何人類的氣息,它這才放心的從籠中出來,四處張望了一下,毫不猶豫的往山頭奔去,迅速的竄到山頭最高的巨石上。
遙遙的,它還能看到成千上萬的軍隊,策馬奔騰,帶起了漫天的黃沙。
隊伍中最前的那個人,還是那身有點狼狽的黑衣,卻掩蓋不住他睥睨天下的霸氣,一個人衝在最前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
它站在巨石上,視線卻忍不住隨著他的身影移動。
似乎被他鋪天蓋地的氣勢所觸動,它忍不住衝著那個賓士的人影低嘯一聲。
那個人似乎聽到了它的低嘯,奔騰之中,他側過頭向這邊看來。
隔著千軍萬馬,隔著漫天黃沙,他和它陡然對上了一眼,於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