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

下一任獸王紫陌殿下的成人禮就這麼轟轟烈烈的結束了。

似乎是為了做最後的彌補，獸王大人流著滿臉的寬麵條淚，聲淚俱下再三的懇求，終於說服了夜虛帝君，在獸王宮殿小住幾日，流覽一下獸界的湖光山色。

紫陌殿下自從當日對著夜虛帝君來了個三叩首，只是短短一夜之間，就已經轟動了六界。

夜虛帝君被安排住在整個獸王宮最高風景最美的掩月樓。

紫陌一個人蹲在屋頂，默默的看著天上的圓月發呆，主要是看著圓月下那棟白色的小樓，呆呆的杵著下巴，紫眸裡一片迷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已經這樣注視著那一棟小樓許久了，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睡不著，為什麼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為什麼心裡像是燒著一團火似的，就是平靜不下來，唯獨只有那個冷冷的帶著冰雪氣息的男人才能熄滅。

冷不防身後突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紫陌一個沒注意，差點從屋頂跌了下去。

「你小子一個人躲在幹什麼，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了！走了，跟我下去。」說完，就不客氣的伸手過來拉他，紫陌趕緊把手抽回來，甩開了她。

不情願的准過身來。「姐，你找我幹嘛啊。我心情不好，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嘛……」

紅塵看到他這個死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在他的頭上狠狠敲了一下。「我們是豹子又不是狼，蹲在這看什麼月亮啊！走啦，爹被你氣壞了，正想著要怎麼收拾你呢，你小子最好把皮繃緊點。」

「姐！你越來越暴力了！趕緊找個人嫁掉吧！」紫陌痛的眼淚汪汪的。

嫁人這件事一直是紅塵心裡的一根刺，聽到紫陌這麼一說，頓時炸開了鍋。「死小子，你姐不是嫁不出去！是不想嫁！又沒有什麼看的順眼的男人……」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倒是一亮。「不過說起來，帝君大人長的真是好美，我今天都看呆了呢。這世上還真有這種完美無缺的男人啊，真是開了眼界了呢。」

她一個人在那嘮嘮叨叨，卻讓紫陌開始緊張起來。「姐？你該不是喜歡上帝君大人了吧？」

「這個嘛，帝君大人給人的距離感太大了，而且我比較喜歡那種高高壯壯的男人，最好皮膚還有點黑，還要老老實實，能乖乖聽話的……」她還在繼續說，不過紫陌的心卻放回胸口了，還好不是喜歡他，不然……

奇怪了！他幹嘛那麼害怕紅塵喜歡的人是他啊？！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情緒啊？！好像今天一整晚他都很奇怪，睡不著吃不下，總是想著那個男人。

他忍不住打斷紅塵話，帶著一點點的迷糊，歪著頭眨巴著紫眸好奇的問。「姐，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麼？」

紅塵楞了楞，摸了摸他的額頭，奇怪的看著他。「紫陌？你今天講話有點奇怪喔。」

「我成年了啊，總會對這些事有點好奇好不好。」他有些慌亂的解釋著，好在紅塵一直屬於神經比較大條的人，竟然就這麼相信了，然後還真的給他說起什麼叫喜歡來。

「喜歡就是心裡一直放著一個人，總是牽掛著他，不管坐什麼都會想到那個人，想著他在幹什麼，過的怎麼樣，現在在哪裡……看見那個人的時候，就會忍不住心跳加快，總是全身不自在，還總是會在那個人的面前出醜……」紅塵一直在說著。

紫陌愣愣的聽著，為什麼紅塵所說的每一條都符合了呢？！那一霎，他突然就想通了，他難受了一整夜的原因就這麼豁然開朗了。

原來，他喜歡上了夜虛帝君！

可是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麻煩啊，先不說別人身份尊貴非凡，光是獸界和天界，就已經不是能隨意來往的了，而且，人家夜虛帝君能不能接受男人才是最要緊的問題啊！

紫陌頓時可憐兮兮的拉住紅塵，整個獸界唯一可以給他出主意的只有眼前這個人了。「姐，如果我告訴你，我有喜歡的人了，你會怎麼樣啊……」

「這不是很正常的麼，你已經成年了，有喜歡的人是正常。」

「可是……我喜歡上的，好像是個男人……」

紅塵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結果乍然聽到紫陌說出這樣的話，就完全愣住了，好半響才轉過身子難以置信的看著紫陌。

暗紅的眸子不相信的眨了眨，死死的盯著那雙同樣有些為難的紫眸。

「你喜歡上誰了？！啊啊啊！是哪個小畜生竟然撐著我們不注意就胡亂勾搭你！」

紅塵簡直爆發了，在六界是不限制同性相愛的，大家互相喜歡願意一起度過永生就足夠了。

但是紫陌不一樣啊，獸界都是代代相傳的繼承製度。

這一代只有紫陌一個男丁唉，而且還是剛剛接受了靈核的現在，他突然說他喜歡上男人了！

這不是天要亡它獸界麼！下下屆獸王還沒出生就死在腹中了麼？！

紫陌看到紅塵這麼大的反應，頓時也沒譜了。還是算了吧，真的是不可能的，他若是執意要喜歡人家，不但會丟盡他們獸族的臉面，還會把父王和大姐都氣死吧。

「我知道了……」紫陌嘆了口氣，先下了屋簷。讓準備了一肚子要勸說他重新做人的紅塵，愣愣的有些回不過身來。

自那天自後，紫陌就像是失了魂一樣。整天恍恍惚惚的，飯吃的更少了，水也幾乎不太喝，到了後來繼續都不怎麼吃飯了，紅塵和獸王都被嚇到了，還以為他是生了什麼病。

夜虛帝君正好借住在家裡，自然知道了這件事。在和獸王見面的時候，順口提了一句，「貴公子最近身體不適？」他還記得那個小傢伙，成人禮的那天狀況頻發，想讓人不記住都不行，他還記得那雙紫色的眸子，晶瑩剔透又一點瑕疵都沒有，很是漂亮。

獸王大人擦擦汗，有些慚愧的說。「讓帝君大人見笑了，那孩子……最近……有些古怪。」

夜虛帝君點點頭，以為是那天當眾出了醜，傷了小孩子的自尊心。

「我去勸勸他好了。」

獸王臉上閃過一抹驚喜，竟然能讓夜虛帝君去勸慰，這是天大的榮耀啊。

紫陌愣愣的坐在窗楞上，看著池子裡的錦鯉發呆。連獸王和夜虛帝君來了都沒有發覺，周圍的侍女們各個都憂心的看著他，卻有些無計可施。

獸王正準備上前去叫他，卻被夜虛止住了，對周圍的人說。「讓我來吧。」

眾人看著他淡淡的表情，不由的都放下心來，無條件的信任他一定會又辦法，立刻動作迅速的退下了，甚至連獸王本人也悄悄的退出了院子。

「很羨慕魚兒自由自在，沒有煩惱？」

天籟一樣的嗓音，就那麼響起在耳邊。紫眸楞住了，這個聲音天天都在他的夢裡響起，怎麼都不會聽錯的，他竟然想那個人想到，連在大白天都能產生幻覺了麼。

一直以為只不過被對方的外貌迷惑，因為第一次看到那麼美麗的人，就無法抗拒而已。頂多也是一時迷戀而已，只要冷靜一段時間，一定可以馬上就淡忘的。他一直以為是這樣的，所以當紅塵說，他是沒有資格去喜歡同性的時候。

他心裡雖然覺得很難受，卻還是很理智的接受了。但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越是不去想就越是想，越是覺得自己也許不是很喜歡，卻發現他竟然那麼喜歡那個人。

這幾天並沒有讓他想的更清楚，反而讓他發現他自己是多喜歡對方。他想見對方想的都快瘋了，卻又不能去看，明明就住在那邊的那棟小樓裡，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卻忍住不敢去看，明明就住在一個宮殿裡，卻不敢出門一步，就怕不小心撞見。

他心裡的痛苦，沒有人知道，他也沒有地方可以去說，越發的痛苦了……

「有什麼心事？可以和我說說。」那聲音又一次響起在耳邊。

紫陌嚇的從窗楞上摔了下來，啪的一聲，又一次五體投地的趴在長廊上，正要咒駡一句是那個不要命的竟敢來嚇唬他，卻看到了距離他眼睛不到一寸的黑色靴子，熟悉的金邊花紋，尊貴無比讓人難忘。

紫陌一瞬間覺得自己連舌頭都開始打顫了，不但發不出聲音，甚至聯手都開始發抖了，不敢爬起來。然後又是一雙結實有力的雙手輕輕的扶住他的肩膀，將他給攙扶了起來，「怎麼每次見面，你都要給我行大禮呢？」

語氣淡淡的，明明沒什麼喜怒，可是紫眸就是在其中聽出了一絲取笑。這個人竟然也會打趣別人？！他還以為天界的大神早就沒有一般人的感情了。

被對方攙扶起來之後，紫陌就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對方的臉。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心跳跳的快要蹦出胸腔了，要是看到了那個人的臉，這幾天的努力一定會功虧一簣，而且他這輩子肯定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看見紫陌低著頭不說話，夜虛真的當他是覺得自尊心被傷害了，輕輕的勸道。「不要去管別人的看法，你就是你自己，整個六界只有一個獨一無二的你。」

這句話讓紫陌愣住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能明白卻感覺到心裡非常的亂。

「我……」他張了張嘴，竟然發現自己突然會說話了。

夜虛不說話，靜靜的等著他開口，卻聽到紫陌低低的說。「夜虛帝君，你有喜歡過一個人麼？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麼？」

這個問題真的讓夜虛愣住了，他自小酷愛修道，一直沉浸在清靜無為的世界裡。突然有人來問他這個他從未想過的話題，他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從未想過這些。」他只能略微尷尬的隨口回道。

可是紫陌怎麼會放棄，他更加著急了，抓著夜虛的衣角繼續問。「如果有個人很喜歡你，一心一意的喜歡你，你會給他一個機會麼？如果以前沒有想過，那麼你現在想好麼？」

不知道是因為他一直顫抖的雙手，還是因為他破碎的帶著哭聲的話語，夜虛突然覺得自己沒辦法拒絕，只能真的認真的開始想起來。

六界之中，天人的生命最長，又以修為來區分。像他這樣已經被封為了帝君的，幾乎是與天同壽了，而這漫長的日子如何度過呢，真的要一個人一輩子這樣直到不知道何時到來的圓寂麼，好像太冷清了。

雖然已經這樣過了幾千年，從前也從未覺得寂寞或者冷清過，卻突然因為這個孩子的這個問題，在心裡產生了這樣的一種情緒。

真的要這樣一個人冷清一輩子麼？似乎有些淡淡的猶豫了。

感覺到夜虛的猶豫，紫陌的心跳的更快了，到底是在想什麼呢，他不敢打擾他也不敢妄自猜測，只能默默的等著結果和宣判。

夜虛的黑眸有些波瀾輕輕的滑過，可是，就算你不想一個人肚子渡過，難道就真的會有另外一個人在身邊好好的等著了麼？還需要是一個不會讓你覺得排斥的人。

「我沒喜歡過別人。我回答不出你的問題。」

末了，他收回自己的神思，還是一貫的清淡閒逸，彷彿剛才只是在聊一句天氣。

紫陌的手微微的僵硬了，紫眸開始浮現出一些淡淡的絕望。他的不對勁讓夜虛感覺有些奇怪，這孩子從開始就一直在低著頭，而他也忍不住的想看看他的眼睛，那雙紫眸給他的第一印象太深了，漂亮的讓他有些驚嘆。

只是這麼想著，他就伸出手輕輕的捏起對方的下巴。紫陌完全沒有準備，就這麼抬起頭看去，直直的對上了對方漆黑流光的眸子。

兩個人默默的對視著，夜虛帝君的表情仍舊沒變，但是紫陌已經完全變了，他露出一副毫不掩飾的痴迷，傻傻的看著那張臉。他忍耐了那麼久，那麼努力的想要忘記的臉，現在就在他面前，這個男人明明那麼冷漠疏離，卻偏偏死死的勾住了他的心。

那一瞬，他滿腦子都變得渾渾噩噩的，只剩下身體的動作。

最後一秒的記憶就是，對方詫異的眼神，和嘴唇冰雪一樣的觸感。

他竟然吻了夜虛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