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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解語》第32章
第32章

傅家太夫人確實病得很重,魯夫人嘛,她其實心裡是高興的,雖然面上也要裝出一臉沉痛來,沒法子,婆婆病了,她再怎麼著也要裝裝樣子的。 傅深這番發作顯是為了當年冤枉譚瑛的那段往事,這自是令她不快,可是傅深除掉的全是太夫人心腹人等,這一番秋風掃落葉般的舉動,給魯夫人掃清了宅鬥道路上的絆腳石。

傅深臨出征前一晚回來發作折騰了一整夜,當晚太夫人便被氣得**昏倒;次日傅深根本沒回內宅直接走了,太夫人好不容易清醒過來,聞聽此信後又昏了過去。 她是傅深親娘,再怎麼氣急了氣狠了,終是不忍心告自己兒子忤逆,也不能跟外人訴說,這口氣,真是硬生生吞回到肚裡,如此一來,病勢日漸沉重。 原來壓在自己頭上的大石頭搬開了,原來壓在自己頭上的女人倒霉了,讓魯夫人如何不心喜。

傅深有三名良妾,全是太夫人娘家遠房侄女,晉國公府不知哪年哪月分出去的旁支;全是傅深和譚瑛新婚期間便抬進來的,已在這府中經營了二十餘年。 這三名良妾,和這三名良妾所出庶子,傅子濟、傅子濤、傅子潤,這些年來因有太夫人撐腰,在府中一直有些勢力,給魯夫人添過不少堵。 如今連這三房人都安靜下來了,整日夾著尾巴做人,讓魯夫人如何不心喜。

“娘,您千萬不要面帶笑容,千萬不要!”傅解意見魯夫人又是忍不住要笑,低聲在她耳邊叫道。 您做什麼呢,府裡剛剛母子反目,太夫人臥病在床,您做兒媳婦的按理只能在床前侍奉湯藥,這當兒萬不可說別的,做別的,不可再生出枝節。

魯夫人看看傅解意,她還真面色悲戚了,“乖女兒,連累你了。”顧夫人已是這些時日都不曾露面,顯是聽到風聲,有了芥蒂,岳家這門親事,怕是黃了。 解意已經十六歲,不小了,往後上哪兒給她尋岳霆這麼好的人才。 “兒啊,可惜了你的終身。”魯夫人眼淚快掉下來了。

傅解意皺皺眉頭。 女兒家只要家世好人才好,還愁尋不到好婆家? 京城十七八歲沒出閣的貴女多了,這不算什麼。 岳家的親事根本無關緊要,走了這家自會有下一家,沒準兒還會更好。 最重要的是六安侯府不能出事,家族,父兄,才是女孩兒最好的依靠。

“娘,您眼光放長遠一點,”傅解意嘆口氣,“這陣子匪患越鬧越厲害,朝中十幾名總兵官派出去,還沒一路是贏的呢。父親的處境艱難,戰事咱們幫不上忙,家裡總要安安生生的,不添亂。”要趕緊弄出一幅傅家母子和睦、兄友弟恭的景象,對太夫人要孝順有加,親嘗湯藥,親自侍疾;對庶子庶女也要假以顏色,眼下可不是打擊他們的時候!

“可是娘到了太夫人床前,總是忍不住要笑,”魯夫人眉毛彎彎,“她也有這一天!”原來太夫人多威風啊,她咳嗽一聲,整個傅家全跟著傷風;她跺跺腳,整個傅家便跟著發抖。 只要太夫人略有不快,傅深便會沖自己瞪起眼睛怒吼,“不能孝順母親,要你何用?!”

而自己只能伏地請罪,低聲下氣的乞求婆母大人息怒,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多少回? 實在記不清楚,只知道萱茂堂大廳的青磚,自己這侯夫人都快跪穿了。

這一切是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傅深孝順。 如今傅深一反常態清算起陳年老賬,太夫人眼窩深陷,憔悴病弱,整個人委頓不堪,看著實在是過癮啊,過癮。

傅解意拿魯夫人沒法子,長長嘆了口氣,“娘您歇會子,或去看看子浩也好,我去服侍祖母。”魯夫人拉著她的手憐惜道:“委屈我兒了。”太夫人躺在病床上,脾氣依舊不好,依舊是難伺候難打發,誰去服侍她誰倒霉。

傅解意溫柔的笑笑,“哪會呢,娘。”告辭魯夫人出門,只帶了兩個貼身丫頭,緩步走向萱茂堂。 她小時候在母親的眼淚、祖母的挑剔下長大,心思原比尋常嫡女多幾分,耐性也比尋常嫡女多幾分,服侍太夫人這差事,難不倒她。 況且,有些話實在是不得不說了,再也拖不得。

傅解意進到萱茂堂,廊下十幾個丫頭低頭侍立,見了傅解意都忙忙的行禮,更有幾個有眼色的爭相打簾子,“大**請”。 傅解意穿過廳堂走入太夫人臥室,床邊一名溫婉美麗的中年女子​​忙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叫道“大**!”傅解意客客氣氣叫了聲“大姨娘”,這中年女子是傅子濟的生母,府中稱為大姨娘,一向在太夫人面前是得臉的,卻從不曾見她囂張過,傅解意若和大姨娘見了面,定是二人比著誰更客氣,誰更恭敬,誰更不動聲色。

大姨娘走過來低聲笑道:“太夫人精神略好了些,才服過藥睡下了。大**坐會子可好?”親自搬了把椅子放在床邊,請傅解意坐下。

既是來侍疾的,總要做個樣子。 傅解意一邊拿起濕帕子,輕輕為太夫人擦拭額頭,一邊溫柔問道:“添福姐姐和添壽姐姐呢?”怎麼貼身丫頭不在,姨娘在?

大姨娘微笑道:“添福和添壽,是太夫人命她們下去歇息了。太夫人說,想清靜清靜。”其實太夫人是不准人進來打擾的,不過,傅解意與眾不同,不敢攔她罷了。

傅解意頷首,“祖母最愛清靜。”二人再無別話,一個頻頻為祖母擦拭額頭,一個垂首立在床前默默無語。

傅解意跟魯夫人不同,她無比盼望太夫人能盡快康復,盡快一幅慈母相出現在眾人面前,眼含熱淚訴說對獨子傅深的思念、牽掛,如此一來,“六安侯府母子不和”“六安侯爺忤逆不孝”的傳言,不攻自破。

“父親在陝西,不知道怎樣了。”傅解意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人人都說西北虎沈邁厲害了得,縱橫陝西無敵手,也不知道父親遇上了他,能不能戰勝。”

“子浩還小,等他能撐起六安侯府,還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父親,家裡全指著您了。”傅解意哽咽起來,低下頭拭淚。

太夫人要清靜,來探病的庶子庶女們姨娘們全都不許進來,或是在廊下磕了頭便走了,或是孝心誠的廊下垂首侍立,等著或許能見上一面;魯夫人也來轉了一圈;連身子不好的傅子浩也來探視過祖母。 良久良久,太夫人都沒有醒過來。 大姨娘見天色已晚,陪笑對傅解意說道:“大**孝心可嘉,大家都是知道的,可也不能累壞了您,那豈不令太夫人心疼死?大**竟是去歇息會子再過來才好。”

傅解意尋思片刻,點頭道:“大姨娘說的有理。”退了出來。 今日來了一趟,竟沒和太夫人說上話! 傅解意心中未免怏怏。

太夫人眼開眼睛,淡然問道:“全走了?”大姨娘體貼周到的扶她坐了起來,回道:“是,聽您的令,都沒讓進來。”太夫人“哼”了一聲,沒讓進來? 魯氏、解意、子浩,還不是進來了? 這些個沒眼色的,越是想清靜清靜,他們越是來會跑過來煩人。

大姨娘在太夫人身邊多年,自是服侍得妥妥貼貼,洗漱過,用過一碗香噴噴的菜肉粥,又端了湯藥過來。

太夫人厭惡的一把推開,“聞見就想吐。”她這是心病好不好,喝湯藥有什麼用。 大姨娘苦勸一番也沒用,只好罷了。

“府中有什麼動靜?”太夫人倚在羅漢床上,淡淡問道。 聽大姨娘一一回明,太夫人點點頭,“是了,她也就這點子能為。”當年不就是看上她憨憨的,不精明?

像魯氏這樣的女子,傅深永遠不會多喜愛她,娶個這樣的兒媳婦,方才放心;若是像譚瑛那樣,成親前傅深便對她柔情深種,成親後又對她百般維護,那才讓人心裡難受。 自己費盡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還有天理麼。

大姨娘跪在地上給太夫人洗腳。 太夫人慈愛看看大姨娘,“麗兒,姑母當年答應過你的事,還是算數。”大姨娘抬起頭,一臉信賴的看著太夫人,“姑母待我恩重如山,我自是信得過姑母。”太夫人微微一笑,“不早了,服侍我睡下,你也回去歇著吧。添福添壽值夜便好。”大姨娘恭敬應了,服侍太夫人睡下後,喚了添福添壽來值夜,“好生警醒著,夜間要茶要水的,不可怠慢。”細細交待了,大姨娘才轉身離開。

大姨娘回到自己院子,傅子濟已是在院中轉來轉去的著急,見到她忙迎了上來,“您可算回來了。”母子二人進到屋中,傅子濟摒退侍女,低聲抱怨道:“您像丫頭一樣服侍她還要多久?兒子都心疼死了。”

大姨娘溫柔笑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差這麼幾天。”傅子濟咬牙道:“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沒準兒是騙您的。”這死老太婆,哄著大姨娘做了妾,又哄著大姨娘為她做牛做馬。

傅子濟扶著大姨娘坐下。 大姨娘拉著傅子濟的手,柔聲勸他,“濟兒莫急。娘心裡有數著呢,並不是聽了她一面之辭,便全部相信她。濟兒,她說的有一點沒錯,六安侯府老侯爺,你祖父,確實是庶子襲爵。”

傅子濟聽到“庶子襲爵”這幾個字,紅了眼睛,“您就是被她這麼騙到傅家做妾的!”好好的官家女孩,雖說家境中落,可也不至於低三下四的做妾吧。 為了“庶子襲爵”這鬼話,耽誤了大姨娘一輩子。

大姨娘柔柔的阻住他,“不是,濟兒,娘可不是被她這一句話騙來的。濟兒想想,娘又不傻,能由著她這樣的人騙?老侯爺是庶子襲爵不假,可那是六安侯府五名成年男丁全部戰死沙場,整個傅家只剩下一個年方十歲的庶子,聖上宏恩才讓他襲了爵的,這樣事情可不是年年有,娘哪至於為了這個,便甘心作妾。”

那是為了什麼? 傅子濟不懂了。 大姨娘幽幽嘆口氣,“濟兒,實在是你外祖父家當年已是山窮水盡了,連幅妝奩也湊不出,也說不上門當戶對的人家,娘想嫁人做正室,難啊。太夫人當年對我有幾分喜歡……”說到這兒大姨娘頓了一下,心中酸楚,喜歡? 可不是喜歡麼,伏低做小的,怎麼會不喜歡。

“娘知道她對兒媳婦不滿,也知道她兒子至為孝順,思來想去,狠狠心還是答應了下來。”大姨娘聲音有些淒苦,“不管怎麼說,進了傅家,也算是錦衣玉食吧。”只是太卑微了,太下賤了。

傅子濟呆了許久,恨恨道:“都是那死老太婆!”他想來想去,還是覺著太夫人最可惡。 雖說出了五服,她也是大姨娘的姑母,眼看著侄女窮困,不是該大大方方出手資助一幅妝奩,讓侄女堂堂正正出嫁? 可她貴為侯夫人,卻卑鄙無恥的藉機哄騙侄女到傅家做妾;到了傅家後,又把侄女當丫頭一樣使喚。 這該死的!

大姨娘伸手摀住他的嘴,“我的兒!低聲!”四處望瞭望,大姨娘心有餘悸的對傅子濟低聲說道:“你不知道她有多狠!濟兒,萬萬不可惹了她!咱們寧可小心謹慎服侍著,沒災沒禍的,也就知足了。”

就因為不喜歡兒媳婦,不喜歡兒子對媳婦好,她能對懷著孕的譚瑛下狠手! 何等的毒辣! “嫡孫?我才不在乎什麼嫡孫,庶子也能襲爵!”太夫人當年的狠話猶在耳邊,大姨娘念及往事,臉色慘白,“濟兒,府裡有子浩這嫡子,有子沐這庶長子,沒咱們什麼事,咱們什麼都不爭,只求自保,懂了麼,記住了麼?”傅子濟點點頭,“我自知比不過大哥。”

大姨娘欣慰的笑笑,“好孩子。”傅子濟有些心煩的說道:“這些時日我都不敢出門,外面風言風語的。您說,父親是怎麼了,突然發作這麼一通?”也做的太明顯了,好歹背晦一點啊。

大姨娘不欲多說,只交待傅子濟,“那便不出門罷。若出了門,一句話不許多說。”傅子濟答應了,囑咐大姨娘:“您好生歇息。”告辭走了。

“您說,父親是怎麼了,突然發作這麼一通?”大姨娘呆坐良久,想起傅子濟的問話,心中苦澀。 當年初入傅府,自己也頗為春風得意過一陣子,太夫人一句話,傅深便會撇下譚瑛,來​​陪著自己,自己也很快生下子濟,在傅家站住腳跟。 看看自己這得寵的如夫人,看看譚瑛那受冷落的世子夫人,當時真有洋洋自得之意。 傻啊,真是傻,在傅家這麼多年戰戰兢兢的過下來,還不如像譚瑛一樣,早早的離開呢。 在傅家一日日跟熬油似的,心都枯了。

當陽道。

“娘您真英明,”解語圍著譚瑛拍馬屁,“您挑的這個花樣真好看,真配我!”安汝紹在旁邊大聲表示不滿,“為什麼沒我的?”譚瑛端詳端詳新買的布匹,再端詳端詳一兒一女,柔聲道:“有,都有,每個人都有。”——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其實親們能支持正版閱讀我已經很感謝了,再扔雷,挺過意不去的。 一顆雷100點,能看三章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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