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艱辛時代 第2080章 獎賞分明
打從高翼開始雇傭新羅、百濟傭兵開始,到三山打工掙錢便成了半島的一股時尚。到三山軍隊去,掙三山的錢,穿三山鎧甲回家,有軍功還能成為三山「國民」,從此不用交稅;沒軍功則拿三山軍餉回家買地,從此成為地主階級。
這種軍功軍餉制顛覆了半島的當兵理念。最初,這股浪潮只是在退役軍人中流動,後來,連現役軍人軍官也坐不住了。沿江水軍是與三山交情最好的高句麗軍隊,有金道麟在,那些軍官乾脆把整支軍隊拉出去,租給三山執勤、巡邏、戰鬥以及築路。
至於租金——反正那些士兵又不需要費軍餉,讓他們到三山吃幾頓美食,對他們來說已經很照顧了。正好,俺們每月去三山玩一趟,美食美酒的,花銷多大呀,存點錢容易麼,所以,這錢歸俺了。
高雄出身於高句麗水軍,那些高句麗軍官來三山遊玩時,常常找他暢飲。一方面通過他低價購買一些三山小玩意,帶回高句麗販賣,掙點零花錢。另一方面,也總是向他提起出租士兵的事宜。
高雄知道高翼的癖好,他也常常喜歡關照自己的同胞,雇傭人手時,總是強調優先雇傭漢軍士兵,理由是他們沒有語言障礙。
這一習慣,讓漢軍士兵的地位提高不少,許多漢軍士兵由此被提拔成小隊長。他們領著一小隊高句麗士兵,冒充漢軍來到三山,所有交涉事宜均有小隊長出頭,其他人只管假裝漢人。
這樣的行為讓漢軍地位提高不少,三山各級官員在高翼的暗示下,對此睜隻眼閉隻眼,倒是常常藉故找那些普通士兵問話。由此掀起了高句麗士兵學漢語的熱潮。
雖然大部分傭金都被軍官領走,但是對於被出租幹活的士兵來說,他們也很滿意這種雇傭生活。因為三山的軍功賞罰是不以種族、國家之別,純用資料進行計算的。
每個到三山服勞役的士兵,在他們抵達三山后,會得到一個硬皮小本,具有一個數字編號。小本上面記錄著他們的軍功與服務年限。
一年十二個月,每服務滿一個月得一分,服役滿一年得十二分。如果在服役期間遇到戰爭,則服役分值加倍;如在戰爭中有斬獲,不僅戰利品大部分歸己,而且還能依據軍功大小得到相應的獎賞分值。此外築路築城等等大勞動量的苦活,服役分值也能加倍。
無論這名士兵來自天南地北,只要他掙夠了100分值,他便自動獲得三山准國民待遇,考察期一年。在這一年裡,如果違反三山律法,則需要扣除分值。
一年到期,該士兵不僅沒被扣分,而且因為阻止不符合法律的行為、或者與鄰里和睦獲得獎賞分,說明此人熟悉法律,並能融入三山,他便正式取得了三山國民待遇。從此不用負擔沉重的苛捐雜稅。甚至不用自己出面與原先的那對主官交涉,三山政府自會把一切辦好。
作為出租勞力的副產品,高句麗軍官很配合的獎那些獲得三山國民身份的士兵填上死亡名冊。於是,在高句麗沿江水軍的軍報表中,常出現這樣的名詞:本月某小隊巡視江岸,忽然天降大雨,泥石流沖下,該小隊全體陣亡。
或者:本月巡江船觸礁傾覆,某小隊全體落水……
或者:本月軍營忽發疫病,某小隊士兵咳嗽致死。
等等,等等。以至於後來,高句麗文書視寫軍報如虎,因為他們已經把所有的理由全部想盡了,包括「每日行軍途中跌死多少人」這樣拙劣的理由都用上了。
好在燕國主要精力放在中原爭霸上,這幾年沒對高句麗邊界發動征襲,加上高句麗高層隱隱綽綽知道點內情,礙於高翼這個准鐵弗身份,他們也不想過度追究。
於是就造成了這種局面——高翼把高句麗軍營當作自己家一樣,隨意出入,想調多少人,一點不受軍符軍令的限制。那些人換上便裝,便爬上了三山的船。有些人一去不返,以另一個姓名出現在三山國民冊上,當然,他的名字同時也出現在高句麗的陣亡冊上。
按照三山的軍工賞罰令,每百人隊士兵當月要評出「優異服務」前三甲,這前三甲的當月服役分是加倍的。每個被雇傭的高句麗士兵幹得都很拼命,恨不得把自己每一分力量都榨出來。
瘋狂的勞作下,三山雖然人口少,卻利用自己優惠的國民待遇建設了大量的城市設施,同時吸納了大批幹活最賣力,又最願意遵守規則與法律的青壯勞力。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些青壯勞力還是朝鮮半島上三個國家訓練好的士兵,拉出去就能打仗。
至於高翼這次從中原帶回的這批流民,其素質參差不齊,遠不是那批老國民所能比擬的。
這不,新來的流民連排隊意識都沒有,當三山水軍從船上抬下熱氣騰騰的飯桶後,他們蜂擁而上,圍住了抬桶的士兵,連數名官員的桌案也被掀翻。
「啪啪啪」,清脆的鞭子淩空炸響。一名三山官員跳起來揮舞著鞭子抽開人群。
「排隊,排隊。」那官員叫嚷著。
流民不知道「排隊」是甚麼意思。那名官員呼哨一聲,與幾名兵勇一起上前,生拉硬拽的將流民塞進佇列。「領號牌,以戶為單位,先領號牌。」這名官員叫嚷著。
所謂號牌類似於後世的居民身份證。三山每一名百姓都有一個自己的編號,這個編號將伴隨他們終身。
流民們沒有經歷過這陣仗,茫然地隨著三山官員的指點排成了一個長隊。那些官員經過了巍霸山城以及莊河的收容行動,對流民收容工作早已輕車熟路。
十幾張桌子一溜排開,每個桌上四五名謄寫手,身後還跟著十余名士兵,他們邊登記邊高聲唱和:「李阿七,編號安321989,三丁兩女,登記已閉,號牌發訖——」
官員們拖著長長的尾音喊完這話。流民們領上一個木制的號牌,上面用烙鐵燙著一連串彎彎曲曲的阿拉伯數字,緊接著走到下一張桌子,向官員出示號牌。
那張桌子上的官員立刻高聲唱道:「李阿七,三丁兩女,領餐具五套,收訖——」
白浩然剛來三山,諸事摸不著頭腦。剛開始,他見到流民受鞭撻時,臉上露出不忍之色。等流民們排好佇列後,分發食物的工作開始有序而快捷的進行,他面色稍緩,也隨著高翼來到分發食盤的桌案邊。
高翼招手喚過一名士兵,那人抱著整疊的餐盤,殷勤的給高翼及其隨從發放著餐具。
這餐盤類似後世大學生食堂所用的餐盤一樣,在一塊鐵皮上,衝壓出盤子碗的形狀。高翼等人拿上餐盤,順著流民的隊伍排在隊尾,向第三張發放食物的餐桌緩緩移動。
前方,已發到食物的流民不時地發出驚呼:「啊,好香!」,「咦,有肉啊!」,「這簡直是丞相家吃的食物……」
白浩然耐不住好奇心,焦急的探頭張望。那個熱氣騰騰的大桶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越靠近掌勺的廚師,越覺得空氣中充滿了甜甜的肉香。白浩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帶有這樣濃郁香味的食物究竟是甚麼。
可他前面還排著王祥,他看到王祥也伸長脖子,向飯桶處張望,似乎也很急切。可王祥前面排著高翼,他不慌不忙地隨著隊伍移動。他身後的王祥、白浩然也只能忍受著香味的煎熬。
這頓飯是土豆燉鯨肉。現在是捕鯨季節,大量的鯨肉來不及消化,只好在熬制鯨脂時,當燃料焚燒。因為海洋動物的肉不能存放,一旦變質就會產生肉毒菌,這是一種劇烈的毒藥。每克肉毒素可以毒死一個團的人。
這群流民的到來,正好幫助三山消化了多餘的鯨肉。所以三山的飯桶裡,鯨肉的分量遠遠超過了土豆的數量。
鯨魚是一種哺乳動物,它的肉比小牛肉還要細嫩,比鹿肉還要香滑。而三山有可以說是中國最早覺悟到食用香料燒飯做菜的國度,這樣香嫩的肉添加足夠的香料,輔以辣椒佐味,配上土豆,要澱粉有澱粉,要蛋白質有蛋白質,簡直是一個營養全餐。
流民們乍一吃上這樣絕美的,超越當時時代一千餘年的食物,也難怪他們認為這是丞相家吃的食物。即便是王祥、白浩然這樣的官宦世家,也從未嘗過這麼美味的食物,他們舔乾淨餐盤,意猶未盡的望著分發食物的餐桌,眼裡充滿了渴望。
此時,在第四張桌子上,士兵們還在緊張的搬卸著成箱成箱的物資。三山的海運採用類似後世集裝箱式的運輸,所有的貨物都裝入箱中,整整齊齊的麻在貨艙裡。故而白浩然看著他們在忙碌,卻不知道他們在忙甚麼。
「吃飽了沒?」,高翼關心的詢問王祥與白浩然:「許多百姓還沒吃飽,你倆去做個表率,再去要份飯。」
王祥心中感動,他知道高翼這種說法,是看到他意猶未盡,估計到他的面子故意採用這種說法。他站起身來向分發食物的那張餐桌走去。
白浩然不知情況,他驚訝的問:「吃了還可以吃?這樣一頓飯開銷多大啊!……我們這才來了800多人,後面還有8000人不止,如此吃下去,三山哪能供得起。」
高翼溫和的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去盛飯。
王祥跟著高翼而來,他的行為沒有在流民中引起效仿。白浩然出動,則情況不同了,有幾名大膽的流民也腆著臉,端著餐盤排在他後面,又領上了一份飯。
見到他們沒受到拒絕,沒受到呵斥,許多流民也行動起來。不一會兒,那張餐桌邊有圍攏了一大堆人。這次他們知道排隊了。
大地在震動,第二張桌子上沒發完的餐盤,在桌子上跳動不止。
正在排隊打飯的流民們驚恐不安,剛準備四散逃移,看到高翼仍端著餐盤,有一勺子沒一哨子的吃飯。周圍的士兵則顯出一幅懶洋洋的憤怒神情。他們又鎮定下來,緊張的盯著高翼,等待他作出反應。
「這幫小崽子,塵土飛揚的,讓人怎麼吃飯?」高翼滿嘴含著食物,憤怒地說:「樹王旗,讓那幫小崽子來這裡覲見。」
赤紅色的王旗樹了起來,在紅色的旗面上繪了一隻黑色的戴王冠的鷹,這便是高翼的王旗。
鷹神的崇拜是草原民族自上古時期就存在的。高翼因為名字裡有「翼」字,所以他的王旗就簡單得繪了一隻鷹。這只鷹不是側視圖,它以正面圖案出現,身體前傾,左右對稱的兩隻翅膀展翅欲飛,頭向左傾,頭頂是一隻黃色的王冠。
流民看到高翼和藹的排著隊,跟隨大家按秩序領取食物,只看到他們的縣令白浩然對此人很恭敬,卻不知道高翼的身份。王旗樹起來後,他們也不明白這個旗幟代表的意義。但長途奔來的鳳城守衛隊卻明白這旗的意思,頓時,大地的抖動平息。
「王在!」、「王在前面」、「下馬!下馬,兔崽子們,下馬步行!」一陣陣紛亂的喊聲響過,流民們這才知道,原來那位帶著白癡式的微笑,排在他們後面領飯的人就是此地的王。
呼啦啦,流民們跪倒了一片。隨之,一大堆身著紅色皮甲的騎兵,屏聲靜氣地牽著馬,悄悄摸入了大東港碼頭。
「我們的王,祝您長壽,祝您心情愉快,祝您……」,領頭的騎兵首領心驚膽戰地向高翼叩首。
「我心情不愉快,很不愉快」,高翼繼續端著餐盤,一邊吞咽著食物,一邊惡狠狠地說:「我昨天發了調兵符,讓你們調集4個連(1000人),今日一早到達這裡。請問,現在是甚麼時間?嗯哼,告訴我,拖延軍機,這次我該處罰誰?或者,你們庫莫奚族不把自己當作三山領民,不認可我發出的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