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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錄》第130章
第二卷 艱辛時代 第2128章

  所謂「燕公主」,僅僅是三山商人對司馬燕容的稱呼。

  「公主」是一種類似於女性爵位的稱號,但皇帝的女兒並不是個個都能稱為「公主」,只有朝廷冊封其為「某某公主」之後,才可以公主相稱。

  從漢朝開始,只有皇帝的女兒才能稱為「公主」,諸侯王的女兒則稱為「翁主」。翁者,父也,言父自主其婚也。同時,她們亦可被稱為「王主」,言王為其主婚也。

  也是從漢代開始,皇帝的姊姊稱為「長公主」,先皇帝的姊妹為大長公主,加上「大」「長」的字樣是表示尊崇。而東漢時的公主一般是「縣公主」,如光武帝的女兒為舞陽公主、涅陽公主等等,舞陽和涅陽都是縣名;晉朝的公主則是「郡公主」,因為公主封號之前是郡名,如晉武帝的女兒為平陽公主。這樣的「縣公主」和「郡公主」也可以簡稱為「縣主」和「郡主」。

  晉朝朝廷並沒有給司馬燕容公主的封號,即使給她封號,她也只可能是個「翁主」。此外,「燕」也並不是個郡名,「燕公主」的稱號顯得不倫不類。

  嚴格說來,宇文昭與高卉也是「翁主」,或「王主」。但高翼不知道這些稱呼的區別,而遼東人也不知道朝廷上這些瑣碎,他們便按民間說法,把宇文昭與高卉都稱為「公主」。

  遼漢人自大,以為跟他們的王交往的女性,怎麼也得是藩王之女,便自作主張,稱呼司馬燕容為「燕公主」,與「卉公主」、「昭公主」並稱為「王的三個『女友』」。司馬燕容每次聽到這說法,都驚出一身汗來——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在她的屢次阻止下,三山商人在公眾場所不再稱她「燕公主」,但私底下照叫不誤。這次,這名三山官員舊話重提,更勾起司馬燕容的煩惱——我該用甚麼身份去見那廝的側妃。

  低眉順目?絕不甘心!

  天哪,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嗎?

  那位遼漢官員常跟晉朝官員接觸,似乎明白司馬燕容的煩惱,他嬉笑著,建議說:「燕公主,你要去迎的話,可以打『公主』的儀仗去——我漢國的公主儀仗,不幹朝廷的事。這事兒,漢王吩咐過了。」

  「漢王」,心煩意亂之下,司馬燕容也顧不得客氣,啐罵道:「那廝怎會注意這些小事,他的心大著呢……嗯,是你,是你向那廝請示了?」

  那官員搓著手,只嘿嘿地笑,沒有回答。

  「罷了,我跟你生甚麼氣呢。你把兩份信函速速發出去,那廝等著要這消息呢」,司馬燕容無力地擲下信函,心裡懶懶的,還拿不定主意。

  「燕公主,您的儀仗就在庫裡,要不,我先拿出來讓你瞧瞧……嘿嘿,卉公主來到這裡,你說我作為主管,不去迎接,卉公主恐怕都不方便下船,您瞧……」那官員急得直搓手。

  「儀仗?那廝連儀仗都為我準備好了?也罷,卉公主來了,我作為地主,也該陪她轉轉,我去」,司馬燕容起身,略略打扮一下,抬步走出了小院。

  院中人人都在忙亂著換衣裳,一眨眼間,司馬燕容才發現,她平時認識的許多商人竟然都有爵位。平時看不出來,現在他們換上三山制服(夾克衫),胸前別上象徵爵位的家徽與勳章,司馬燕容這才發現,原來,圍在她身邊的那些三山商人都是小貴族,而那些平常靠不到跟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平民商人。

  如今,這些人正腆胸挺肚,排成佇列站在院中,似乎在等待商社「老闆」帶隊,前去迎接「夏華宮」的到來。司馬燕容的出現,令他們頗為尷尬,因為別上勳章之後,他們不知該用甚麼禮節與她相見。

  司馬燕容的心在抽緊,她只好裝作不認識那些商人,匆匆向商社外的馬車走去,恍惚間,她沒聽到商社「老闆」的聲聲招呼。直到坐進馬車裡,才隱約聽到「老闆」分派儀仗的聲音。

  「你,站在第一排左首,誰跟你爵位相等,讓他站在右首,你覺這面旗子,你,打這幅牌子……都好了嗎?好,把捆旗的布條解開亮出旗幟,把蒙著牌子的紙撕開,快點,卉公主等急了,快。」

  「轟」,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聲。語聲嘈雜,司馬燕容沒聽清他們在喊甚麼,等她集中注意力,現場已鴉雀無聲。

  三山百姓的紀律性極強。這些有爵位的商人都是跟隨高翼起家的人,最初他們是在高翼的鞭子下學會守紀律的,而後,他們以嚴守紀律來顯示與那些後來者的區別,他們平常聚會都把排隊當作遊戲來玩,並衍生出多種佇列遊戲(類似後世日爾曼人的佇列遊戲),以此紀念當初與王共度艱難的時光。剛才一聲喧嘩過後,他們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馬上恢復了紀律。這倒讓司馬燕容為他們那聲歡呼費盡了猜想。

  自己的儀仗到底是甚麼,讓他們為之歡呼?

  帶著這樣的猜想,司馬燕容一路來到竹格港。

  晉朝官員不在碼頭,按規矩,進貢的蕃使入京,每日的行程都須朝廷批准,該甚麼時候走,走多少路,該甚麼時候停歇,都有標準。但高卉自海上來,坐的又是自己的船。海船行駛,快慢由天作主,高卉的提前到達令朝臣們亂成一團,他們紛紛查閱古籍尋找先例,一時之間,倒忘了派出理藩院官員迎接。

  這次是正式的王妃出訪,不同於高翼的偷偷潛入,理藩院官員不到場,高卉就不能下船,因為作為王妃,她不能偷偷溜入晉都,然後呆在自己的房間裡等待接見,這有辱國體。

  高卉不是一位俯首聽命的女孩。沒了高翼的管束,她像匹沒了籠頭的野馬一樣毫無顧忌,既然下不了船,她就在甲板上蹦跳不停。見到司馬燕容的儀仗遠遠行來,她一直在用望遠鏡觀察那駕馬車。

  這時,三山的玻璃產量不高,絕大多數玻璃都用來滿足水師裝修,剩下的部分配給學堂,等學堂裝修完後,才輪到漢王府,而後是百官官邸。要輪到裝飾馬車,估計還得再等幾年。

  司馬燕容的馬車帷幔深深,高卉看不到對方的形象。見車轎近了,她無聊得放下望遠鏡,嘟起嘴來,眼珠亂轉盤算著。

  車轎停穩,高卉立刻揮舞著望遠鏡,歡呼跳躍著嬌喊:「哈,是我們漢國人,你,我認得你,你不是賣奶冰的嗎?大夏天的,你跑到建康賣奶冰嗎?……你,我記得你,你是賣鯨骨傘的,生意怎麼樣?……」

  高卉的問話沒有得到回答,但高卉似乎毫不在意,她像只雲雀一樣唧唧喳喳叫個不停。儀仗隊中認識不認識的人,她都打遍了招呼。司馬燕容氣得在車裡直跺腳。

  這是在向她示威,三山的紀律嚴苛,她以王妃之尊向隊伍裡的人打招呼,雖然隊裡的人不好回答,但想必現在一臉尷尬。人心亂了,隊伍也散了,儀仗的威嚴也不存在了。

  司馬燕容一咬銀牙,立刻撩起轎簾,毅然走下馬車,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才一露面,還沒有適應外面的陽光,高卉已經像只小鳥一樣歌唱起來:「呀,是燕容姐姐啊,快上船來,瞧這日頭大的,我們進艙裡聊聊,郎君總是提起你,我早想見你了。」

  姐姐?這稱呼倒是個平等稱呼。

  司馬燕容抬頭打量這位高翼的寵兒,啊,這倒真是一位快樂的小鳥,秋日的陽光下,這位夏華宮一身火焰般的鮮紅色,高高挽起的雲鬢上插著數只金燦燦的金步搖冠飾,玉瓷般的頸上簡單地掛著一條白色的珍珠項鍊,一條銀色的虎牛咬鬥腰帶籠住了她那纖細的腰,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裝飾。

  這裝束明顯帶有高翼的意志,顏色明快而不雜亂,簡捷中帶著隨意的閒適,不,這只小鳥最好的首飾是她那快樂的笑容,青春、陽光、無憂無慮,毫不在意身份地位的鴻溝,無差別地向每個人抛灑著她的快樂,這快樂感染了整個碼頭上的人,仿佛陽光都因她明媚了許多。

  真是我見猶憐啊!

  「我見猶憐」這詞也是剛誕生不久。桓溫滅了蜀國之後,把原蜀國國主李勢的妹妹偷偷收了過來做小老婆。桓溫的老婆聽說了之後,就氣勢洶洶地帶了幾十名婢女,舉著明晃晃的刀來殺人。

  當時,李勢的妹妹正在梳頭,長長的頭髮垂落下來鋪散在地面上,膚色像玉石一般光潔潤澤,她一點害怕的表情也沒有,只是緩緩地說道:「國破家亡,我本來也不想到這裡來,今天如果能被殺死,正是我內心的願望。」桓溫老婆聽了這話,便說:「真是我見猶憐,何況那老狗涅!」而後轉身離去。

  對於高卉再三的招呼,司馬燕容還不知道該用何身份應對,只好順著高卉的熱情召喚,登上了舷梯。

  上的船來,司馬燕容乘轉身之際,快速地瞥了一眼自己儀仗上的旗號,頓時耳熱眼跳,她心慌意亂,像個木偶一樣任由高卉擺佈。高卉牽著她的手,暫時沒有進艙的意思,她繼續跟儀仗裡人聊著天。此時,遼漢商社的平民商人也趕到了碼頭。

  遼東戰馬多,高翼特別重視優秀馬種的培育。遼東的小貴族們也已擁有一匹高大神駿的戰馬為榮,他們也學著高翼的樣子,給自己家中每一匹戰馬命名,戰馬已經成了他們身份的象徵,為此他們紛紛運來幾匹戰馬來建康以充門面。

  剛才司馬燕容的儀仗隊就是由騎兵隊組成,她登船之後,儀仗隊的人輕鬆起來,他們紛紛跳下戰馬向高卉行禮過後,親熱地與卉公主聊天。那些平民商人也一點不見外,紛紛上前向卉公主致敬行禮。

  碼頭上頓時像個鼎沸的大鍋一樣喧鬧。

  這些喧鬧聲似乎離司馬燕容很遠,她感到那些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全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空洞的回音。她心裡反復念叨著儀仗旗上的兩個字:「秋實,秋實。哼哼,春煦、夏華、秋實,他到是挺貪心不足的!」

  表面上司馬燕容在嗔怪高翼,但內心深處卻升起一股隱隱的喜悅之情。

  我怎麼不發怒?我怎麼會歡喜?我怎麼反隱隱自得?天哪,我該怎麼見人?

  按照禮制:不告而娶,罪莫大焉。司馬燕容結婚不打報告,不讓領導批准,便私下裡男歡女愛,確定嫁娶,這是蔑視禮教的大罪,即使她真是皇帝的女兒,也要被殺頭、浸豬籠,並遺臭萬年。

  然而,此時此刻,司馬燕容心裡竟然無一絲後悔,相反,她心中充滿叛逆的愉悅。

  終於,我的生命我自己做主了。那廝是怎說的,我們不是奴隸,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哪怕大逆不道,只要他不危害他人,不危害國家——他有權力大逆不道。

  一個褐發綠眼的肥胖胡人出現在甲板上,他的出現喚醒了司馬燕容的神志,也喚醒了碼頭上歡騰的三山商人的神志。眾人為他的出現略略一呆,碼頭上頓時死寂一片。

  旋即,大家看清了他身上佩帶的爵銜標誌,頓時,眾人的頭顱像是風吹倒的麥田,齊齊垂了下來。

  「向您致敬,大人」,幾個爵位高的商人首先發話,緊接著,其餘的商人反應過來,他們紛紛上前致禮。

  馬努爾很享受這種尊崇,一貫受官吏壓榨得他,從沒有這樣享受萬眾矚目的時刻,他覺得需要說點甚麼,但他出口的話卻讓司馬燕容變了臉。

  「我,國王陛下任命的外相、光州阿克森姆城子爵馬努爾,奉國王陛下旨意,前來問候他的領民,你們辛苦了,陛下牽掛著你們……」

  陛下……旨意……這是皇帝用的詞,高翼一個小藩公,怎能用這些詞?牽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些商人在晉都,在晉國的土地上,高翼竟然牽掛他們——要死了。

  碼頭上的商人沒有在意話裡的「不恭」,他們大聲歡呼,呼喊道:「願我的王長壽。」

  這句答詞來自鮮卑習俗,完整答詞還要加上「願我們的王,子女多得像草原上的蒼狼」等等。高翼宣佈立國後,宇文鮮卑後裔首先用這句賀辭來祝禱,以後便成了慣例。也許是在晉都的土地上,那些商人們自覺地用了簡化版。

  「管他呢,這些煩惱讓朝廷去煩吧」,恍然間,司馬燕容明悟了:「現在,誰還把我當晉人,我的建議有誰傾聽?」

  司馬燕容不知道,晉朝朝臣們現在最大的煩惱不是三山商人的禮儀應對,在她打出「秋實」儀仗後,最大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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