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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錄》第36章
第一卷 殺戮時代 第0034章 大雪無痕

  深冬,厚厚的大雪遮蓋了一切,扶余國逃奴三麅無奈地困坐在倒塌的木屋內,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雪很大,這個時候正是「萬徑人蹤滅,千山鳥飛絕」的時候,齊膝高的深雪讓人每走一步都要使大勁把腿從雪裡拔出來。茫茫大雪填平了深溝,抹平了湖水,讓道路上處處陷阱。

  這個時候走在雪原上,表面上看是平整如鏡的蒼茫大地,但一不小心就會陷入雪坑、跌入冰窟。一旦這種情況發生,即使遇難者奮力呼救,由於茫茫雪海百里不見人跡,遇難者最後只能躺在遇險的地方,被冷死、凍死、淹死,也不為人知。

  所以才有「萬徑人蹤滅」的詩句,在這種天氣裡,很少有人敢出門。

  說不清在多大年齡的時候,三麅就被掠為奴隸。他自小善於在山林間奔跑,故此他有了這個「麅子」的名字。又排行老三,所以被人稱為三麅。

  多年來,三麅不停地從一個部族轉手到另一個部族,當然,每一次轉手都伴隨著一場血淋淋的殺戮爭奪。漫長的奴隸生涯讓他記不清自己的來歷,記不清自己的種族,甚至記不清自己的父兄,只是三麅這個名字偶爾還能讓他記起: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應該還有幾位兄弟。

  兩年前,慕容恪兵臨高句麗的沿江防線,因為高句麗態度謙卑,慕容恪勒索一番後,便回軍滅掉了毫無準備的扶余國。這次,扶余國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夫余王玄被俘虜,部眾5萬餘人被併入慕容恪所部。從此,扶余國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扶餘的崩潰讓三麅徹底得到了解脫,這次,他再度依靠自己強大的山林奔跑本領逃脫一命,而後不久,與他有著相同命運的百餘名逃奴聚集起來,在這亂世掙扎求生,並因嚴寒的逼迫,不斷地向海邊遷移。

  可如今,這路似乎走到了盡頭——沒有食物,沒有取暖的木材,大雪壓塌了他們簡陋的木屋,屋頂已覆著厚厚的雪,周圍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不用看三麅也知道,那些同伴們也正像他一樣蜷縮在斷裂的木梁下,盡可能地讓自己身體的熱量散發得慢一點,靜靜地等待那最後時刻的降臨。

  當初逃跑時,三麅至今仍記得那恐怖的一幕——全身鐵甲的慕容鐵騎出現在戰場,就像是一群地獄裡冒出的惡鬼,不等他們擺出衝鋒陣形,扶余國的軍隊全亂了套,眾人四散奔跑,只留下王公大臣在戰場發呆。

  而後,逃散在山林的奴隸們漸漸聚攏起來。百餘人的隊伍中,只有三麅在逃跑時,過度驚慌讓他忘了丟下手中的刀,此外,還有一名奴隸忘了丟下手斧。

  依靠這一刀一斧,三麅等人在山林中,全憑捕獵與採摘野果,艱難地生存下來。天氣的寒冷逐漸迫使他們南遷,來到積翠山。此後,他們建起了簡陋的木屋以供遮風避雨。然而,不久刀折了、斧斷了,三麅知道,在這嚴酷的山嶺中,失去了武器,他們的生命即將走到了盡頭。

  天氣越來越冷,屋裡越來越黑,恍惚中,三麅似乎聽到屋外傳來卡吃卡吃的腳步聲,他不自覺地想:「幻覺來了嗎?聽說凍死的人臨死前會夢見火盆,我怎麼會聽到雪地裡的腳步聲,這大冷的天,誰會在外面走動呢?」

  周圍傳來陣陣狗吠聲,三麅努力想站起來,看看發生了甚麼事,可這些努力帶來了一陣昏眩。

  等三麅被拉到陽光之下,他還迷迷糊糊,分不清這是夢是真。不久,一件碩大的皮衣披在他身上,手中被塞給了一罐滾熱的肉湯——豁然,他從迷糊中醒來。

  熱湯發出醉人的肉香,三麅狼吞虎嚥的將整整一罐肉湯吞下肚去,還意猶未盡地將罐子舔得乾乾淨淨,而後,他滿意地抬起頭來,觀察著周圍。這才發現,身邊圍滿了捧著鐵罐,吸溜吸溜狂灌一通的同伴。

  雪地上還散佈著數十名身穿皮裘的士兵,他們揮舞著鐵鍬,不停地鏟開木屋上的厚雪,從倒塌的木屋下抬出三麅的同伴兒。這些人當中,有的已凍的渾身僵硬,臉色青白。臨死時還保持著蜷縮的姿勢。

  偶爾,那些士兵發出一聲歡呼,這意味他們又找到一名活著的倖存者。他們被抬出來後,往往像三麅一樣,被披上一件皮衣,塞上一罐熱湯。

  「有多少人?」雪地上響起一個洪亮的嗓音,三麅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幾輛碩大的雪車停在不遠處。雪車周圍半蹲半坐著幾名手持碩大長弓的士兵,嚴寒似乎沒讓這些弓兵感到畏縮,他們持弓的左手戴著厚厚的皮手套,右手揣入兜中,每隔一段時間,那只右手會從兜裡伸出,扒拉一下弓弦,一幅躍躍欲試的神情。

  當先的雪車上坐著一隻大黑熊——能說人話的大黑熊,剛才的問話正是出自那個黑熊者。這只黑熊身上厚厚的熊皮沒有半片雪花,臃腫的身材顯得異常龐大。

  「28個」,一個穿著皮裘、瘦弱的身形,低頭向那只大黑熊彙報,聲音尖細,似乎是個雌性動物。

  「嗯,住在這樣的屋子裡,這些人應該不會凍死的。這樣的屋子相當於愛斯基摩人的雪屋,住在裡面,到了北極都可以活下來——所以,那些活著的人應該沒凍傷,死了的人也是餓死的,我們的食物夠嗎?」那頭大黑熊問。

  愛斯基摩人?沒聽說有這樣一族胡人。

  三麅詫異的捧著越來越冰冷的鐵罐,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著周圍發音相似的種族。

  那名向黑熊彙報的雌性動物似乎已習慣了黑熊間歇性的胡言亂語,她繼續保持那種平淡的語調,回答:「食物還夠,不過石灰不夠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熱飯了。」

  那頭大黑熊沉吟了片刻,忽地站立起來,將臉孔轉向三麅。這時,三麅才看清,那堆熊毛裡露出一張人臉,這張人臉沖三麅露齒一笑,說:「直起身來,讓我看看你的身高。」

  三麅詫異的捧著越來越冰冷的鐵罐,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著周圍發音相似的種族。

  似乎,那名向黑熊彙報的雌性動物已習慣了黑熊間歇性的胡言亂語,她繼續保持那種平淡的語調,回答:「食物還夠,不過石灰不夠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熱飯了。」

  那頭大黑熊沉吟了片刻,忽地站立起來,將臉孔轉向三麅。這時,三麅才看清,那堆熊毛裡露出一張人臉,這張人臉沖三麅露齒一笑,說:「直起身來,讓我看看你的身高。」

  站起身來的黑熊很高,足足高出三麅一頭來,吃飽了肚子的三麅儘量踮起了腳尖,挺直了胸膛,希望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大黑熊露出明顯失望的神情,他用下巴向身邊的那幾名弓兵一點,說:「給他看看,附近有沒有這樣的木材。」

  「有」,看過弓以後,三麅給與了肯定的回答:「山上有這樣的木頭,越往北走,老林子裡還有更多這樣的木頭。」

  「那些木頭粗嗎?伐下來運出林子方便嗎?」

  「林子可密了」,三麅回答:「裡面沒有路,砍幾棵樹枝拿出來,雖然麻煩點,可還能做到。整棵樹……抗不出來的。」

  大黑熊歎了口氣,失望地說:「也罷,還不算空手而歸。給他們每人發一雙雪鞋,讓他們跟著我的扒犁跑,跟得上,就領他們回去。」

  剛才彙報的那個女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銅器,舉在嘴邊奮力一吹,發出兩聲短促的嘀嘀聲,散落在四周的士兵紛紛停止了手頭的工作,回到大黑熊身邊。而後,一群粗壯的狗被套上那叫「扒犁」的雪車。

  群狗似乎狂躁不安,不停地想掙脫繩索向前奔跑。三麅正沖那群狗發愣間,手中塞來了一雙奇怪的皮靴。這怪靴雖還是一雙鞋子,但靴底卻綁著幾根長長的木棍。

  在士兵的催促下,三麅將這雙怪靴套在了腳上。

  「跑起來,跑起來就暖和了,還有二十裡,跑到海邊就有熱屋子了。」那只大黑熊高喊一聲,剛才向他彙報的那女子立刻跳上了他的扒犁,伏在他身後。

  大黑熊一低頭,不知怎麼一鼓搗,群狗嗖的躥了出去,嘯叫著向前奔去。扒犁也在群狗的拖曳下開始移動,速度越來越快。

  「跟著車轍走。」最後一名跳上扒犁的士兵沖三麅等人喊了一嗓子,隨即指揮著狗群,趕著扒犁追上他們的隊伍。

  一霎時,那些人呼嘯而過,雪地上只剩下三麅等人。

  風呼嘯地從身邊刮過,三麅低下頭,迷惑地看了看雪車轍。

  如果不是身上的裘皮、手中的鐵罐尚在,三麅幾乎以為這是個夢——蒼茫的大地上,只留下他們幾人,好像從不曾有人來過,也不曾有人把他們從雪窩中拯救出來。

  三麅摸摸身上的裘皮,這裘皮皮質柔軟,屬於上等的皮貨。在扶余國,即使是國中貴族也披不上這麼柔軟的皮裘。

  看了看手中的鐵罐,三麅半信半疑。

  「世上真有這麼豪奢的部族嗎?像這樣上等的皮裘,一下送出幾十件來,毫不眨眼。最後,他們居然丟下這麼貴重的皮裘,想扔了一個吃剩的饃一樣不顧而去。哦,對了,還給我們發了靴子」,三麅拍打著身上的皮裘,歪著頭,滿肚子疑問。

  周圍應聲響起了一片拍打聲,看來,有他這樣想法的人不算少數。

  「再去周圍找一找,看看還有沒有同伴了」,三麅轉身叮囑眾人。由於此前他擁有逃奴中唯一一把刀,故而他在逃奴中,無形具備了首領的身份。

  大那夥搜的很仔細,經過徒勞的一番搜尋後,只驗證了對方做事的認真。

  啊,當初那夥人是牽著狗搜尋的,難怪他們的搜尋是那麼準確。

  「狗還能拉車?」三麅低著頭思考了片刻,忽然邁動腳步,順著雪地上的車轍向前奔去。

  有了他的榜樣,眾人紛紛奔跑起來。

  當初的百余名夥伴兒,經過兩年求生掙扎,現在只剩下二十餘名。這些用狗拉車的人,既然不在乎將上等的皮裘送人,一定不在意施捨一口飯,讓他們活下來。也許,追尋他們而去,是活下去的唯一生路。

  「活下去,像狗一樣活下去,像畜牲一樣活下去」,三麅邊跑,腦海中這個聲音越大。到最後,它的轟響聲幾乎充滿了整個世界。

  「我要活下去。」三麅倔強的在心裡呐喊。

  這是一個殺戮時代!

  遠處傳來陣陣狗吠聲,這時,只喝過一碗肉湯的三麅正跑得頭暈眼花耳鳴心跳。聽到狗聲,他突然來了力氣,沖狗吠聲奔過去。

  那是生存的希望所在。

  等三麅氣喘吁吁跑到扒犁跟前,他看到的是一場戰鬥的尾聲。遠處蹦蹦的弓弦聲還在鳴響,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長箭,間或有兩三隻野狼被長箭穿雪地上,可它們早已死的硬邦邦。

  一群群牽扒犁的狗尚在雪原上追逐那些殘餘的野狼,近處,幾名士兵已開始肢解那些野狼的屍體。

  三麅略加推敲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定是這群饑餓的野狼昏了頭,竟盯上了這群武裝到牙齒的士兵,於是,那位大黑熊指揮手下進行了一場捕獵,食人不成,那些惡狼的皮毛變成戰利品,身體正被肢解為大塊肉摞在扒犁上。

  見到三麅跑近,那個大黑熊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讚賞說:「好快的腿腳!」

  三麅只感到一股熱流湧上心頭,想也沒想便沖了出去——沖向激鬥的戰場。手中沒有武器,他順手從雪地上拽出一支箭,就這樣揮舞著矢尖,沖向那些狼群。

  戰鬥結束得很快,手持長箭的三麅還沒來得及讓他的矢尖沾上血,殘餘的狼已經放棄了抵抗,四散逃跑。追之不及的士兵立刻蹲在狼屍旁,開始剝皮拆骨。

  三麅訕訕地湊近一名士兵前,討好地問:「軍爺,剝皮的事小人可拿手了,當年小人曾用一根樹枝剝了一頭麅子的皮……那個,小人給你搭把手,怎麼樣?」

  那軍士沖地上努努嘴,說:「好,替我把鉤刀拿來。」

  鉤刀?

  三麅順著軍士努嘴的方向一瞧——地上攤著一個黑布帶,模樣類似一根布腰帶,但這根腰帶上佈滿了布兜,各種大大小小的刀具塞在布兜裡,有的如斧、有的如刺,有的如鋸,有的如鉤。這些刀還都帶有奇形怪狀的刀柄,有的刀柄可以握把,有的刀柄只可套入一根手指。

  見到如此種類繁多的刀具,三麅眼都暈了。

  想當年他們百余人才共能用一把刀一把斧,這些人卻每人帶有十餘把各類小刀,想起來真令人牙癢癢。

  喘過幾口粗氣後,三麅平靜下來,在不耐煩的催促中,他挑選了三把帶鉤的刀具遞了上去,小心地問:「軍爺,你看這裡,那個是您要的鉤刀?」

  那人歎了口氣,自三麅手中取過其中一柄刀具,一言不發地用它構住一處浪關節,用力一扯,頓時,兩塊骨頭自關節處分開。

  三麅討了個無趣,乘那位士兵喘氣的功夫,小心翼翼地問:「軍爺,您怎麼有這麼多的刀,這些刀奇奇怪怪的,都頂啥用?」

  那人橫了三麅一眼,反問:「你剛才過來時,王怎麼說?……王,就是那穿黑熊皮的高爺。」

  「啊,那是一位王……他誇我跑得快」,三麅一臉幸福地回答。

  那人點點頭,答:「王既然這麼說,那是同意收你了。以後你也會有這些刀,至於怎麼用……你慢慢學吧。」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聊著,那黑熊身邊的女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挨個察看著士兵的情況,還隨口詢問有沒有傷情,看到三麅的身影,那女人眼睛一閃,吩咐:「大王正在找你,快跟我走。」

  此刻,士兵們正架起木材在雪地上點火燒烤狼肉,倖存的夥伴圍攏火堆高興地搓手等待熱騰騰地烤狼肉。

  三麅不知道這夥人怎麼能在雪地裡生起火,但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見到的新奇事太多了,已失去驚歎的心情了。

  默默地隨著那女人走近扒犁,三麅發現那大黑熊正端著一碗熱湯發呆。

  「哦,你來了,你有一雙快腿,今後就跟著我吧!我正需要一個快腿」,三麅的踩雪聲打斷了那大漢的沉思,他順手將熱湯地給身邊的人,對三麅說:「我叫高翼,是三山漢國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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