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共浴
天上的烏雲重重,就連月光都被遮住了。
隨著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柳妍從一間通明的室內走出來,然後迅速的關上了房門。而就在她抬步離開的時候,室內傳來了一道比一道冷漠的對話。
「你做什麼?!」
「洗澡。」
「放我下來!」
「……」
話音剛落,明亮的屋子內傳來了巨大的落水聲。還未走遠的柳妍腳步一頓,回頭望了一眼那個緊閉的房門,眼底滑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室內,透過一層層的紗簾,只見一個身材偉岸的男人環手抱胸,站在巨大的浴池邊上。冰藍的眸子冷冷的盯著那個在水裡忙亂掙扎的男人。
氤氳熱氣正飄飄裊裊在波瀾不定的水面上,莫寒沒想到自己會被突然扔下水來,毫無防備之下,嘴裡瞬間被灌了一大口的水,嗆得他臉色都泛紅了。
水底下鋪的是平滑的大理石,莫寒的兩腿本來就已不大聽使喚了,現下在加上一陣慌亂,腳就更加站不穩了。
狼狽至極的在水裡撲騰了好一會兒,莫寒的兩腿止不住的一陣陣發軟,身子越來越沉重,眼看就要再次滑入水底,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抓住了莫寒的四處亂劃的手。
猶如一個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莫寒幾乎是本能的用力抓上那隻手。口鼻脫離了水的浸溺,拚命呼吸著得來不易的空氣。
已經打濕的黑色頭髮凌亂不堪的貼在臉上,莫寒的鼻子微紅,睫毛輕輕的顫動,似乎對剛才的溺水還有點心有餘悸。
下巴被人一抬,莫寒微紅的眼被迫迎上司空雪燼那冰藍的眸子。
本來還想出聲嘲諷,可當看到莫寒那如同墨跡般濕潤的眸子時,心臟不可抑制的猛然一跳。司空雪燼半垂下眼瞼,冰藍的眸變得深暗,手指拂過莫寒微張的唇,驀地,涼薄的唇帶著不容反抗的強勢壓了上來。
莫寒悚然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要推開司空雪燼。可哪想到對方的另一隻手在水底纏繞上他的腰肢,強迫得莫寒更是緊緊的貼上那矯健的身軀。
手腳軟麻無力,莫寒根本無法掙開司空雪燼霸道的桎梏。只能任由對方的軟舌長驅直入,侵犯著他的口腔內的每一寸柔滑。
好不容易吸入肺部的空氣似乎又有短缺的危險了,莫寒感覺到一陣頭暈眼花的窒息。如果不是司空雪燼察覺到了這一點從而放過了他,否則的話,莫寒真的可能會因為缺氧而暈過去。
抱緊了懷裡的人,司空雪燼的腦袋伏在莫寒的耳畔,微微喘息著,「你是我的……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司空雪燼最後吐出的那個字,本來還有些頭暈的莫寒忽然一怔,心臟不可抑制的瑟縮了一下。有種陌生的感覺瀰漫上心頭,讓莫寒有些發怵。
「你是我的……」壓低的嗓音透著一股別類的蠱惑,卻又隱隱暗藏著一絲脆弱。彷彿只有這一遍遍的宣示,才能讓他稍稍安心一般。
「別想再次逃離我……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手的,除非你殺了我!」
「司空雪燼,你——到底是誰?!」眸子變得越加深沉,莫寒不明白,自己明明不認識這個人,可對方的語氣,甚至是叫他的名字,都是如此的熟稔自然。就好像,好像他們本來就該認識一樣……
抱著他的身軀似乎抽搐了一下,好一會兒,司空雪燼這才抬起頭來,一雙噴火的寒眸死死瞪著他,「你果然忘了!」
什麼意思?莫寒明顯愣了一下,他怎聽不懂對方所說的話。忘了,他忘了什麼?!
「有時候我真想拿出你的心看看,看看它是不是石頭做的。」手掌抓上莫寒的心口處,指尖深深的嵌入肉裡,好似真想挖出那顆心來一樣。
莫寒的臉色一沉,揚手想要拍開對方的手,卻不料反被抓住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口氣頓時冷了下來,要不是因為現下的不利狀態,莫寒早就想殺了面前這個男人了。
「我想說什麼?」彷彿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司空雪燼突地泛起了一個陰冷的笑,「沒關係,我會讓你慢慢想起來的!」
想起來……腦子裡因為司空雪燼的話變得混亂一片,不知怎的,莫寒突然感覺一陣的恐慌,想起什麼,他到底忘了什麼?!
窗外不知何時開始微亮,原來以為會下雨的晚上居然就在烏雲漸漸退散中過去了。
泡了一個多時辰的澡,莫寒感覺自己渾身都燒起了來一般,腦袋更是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司空雪燼拉著坐到了飯桌前。
面對著滿桌的佳餚,本應該胃口大開的莫寒卻沒有一點食慾。
旁邊的司空雪燼給他舀了一小碗的輕淡素粥,直看得旁邊的柳妍眼睛都不由瞪大,好在她掩飾的快,低頭急急拿著餐盤走了出去。
莫寒看了一眼那個倉皇離開的背影,然後有些渙然的目光落到這個正屋裡。最後才在司空雪燼不滿的出聲中,把視線投向對方遞過來的竹筷上。
「這裡是哪?!」神色頗為懨懨的莫寒沒有接過那雙筷子,反而問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題。
司空雪燼的眸子微微一閃,最後將筷子放回了桌上,拿起一個精緻的銀匙放到他的碗裡。
「你為什麼要抓我過來?!」莫寒不為所動,接著問道。
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非常危險,司空雪燼將身體前傾靠近莫寒,正對著他的目光,緩慢而冷厲,「先吃了東西再說!」
緩緩的將眉眼抬起,莫寒迎著他的目光,冷若冰霜。
無形的戰爭在兩人中間展開,彷彿連空氣都有些凝結了。兩個人坐在桌前互不退讓,似乎倒想看看是誰更能用眼神直接凍死對方。
不過莫寒現在的身體可實在有些吃不消這樣的精神大戰,頭腦很快又開始眩暈了,他不得不別開了跟司空雪燼對視的目光,然後閉上眼睛稍微小憩。
「這裡是帝都,你現在在我的府上。而至於為什麼抓你……你也應該知道,我的兩個手下一死一殘可全都拜你所賜。如此一來,我不抓你抓誰?!」
淡淡的話語從身旁響起,莫寒為之一愣,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雖然聽到帝都這兩個字讓他精神振奮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感覺不對勁,什麼一死一殘……他什麼時候打傷過他的手下了?!
「故意引你墜崖的那個施幻者『天一』,還有以前在黑藥醫館追殺過你的『雪兒』,這一死一殘是不是算齊了。」司空雪燼眯起眸子睇著他,語調很平和,沒有挑釁,也沒有威脅的意味。
被一語點醒,莫寒驚愕的同時,腦海中忽然晃過了以前在黑藥醫館裡岑於升對他說的那句話……
「你跟『冰凌』是什麼關係?」上次那個想殺他的小女孩似乎就是冰凌的人,而且在加上這次的幻境製造者,以及一開始攔截的那兩個人……
「那些人都是你派來的!」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司空雪燼欣賞著莫寒瞬息萬變的神色,「你該吃飯了。」
一句話將莫寒接下來想問的『我跟你到底有什麼恩仇』給打回了肚子裡。
莫寒的眉頭一再打結,但見對方不予多說的樣子,他也沒再問話。
拿起銀匙舀了一口粥喝下,不管怎樣,莫寒決定還是先養好身體再說。畢竟也只有恢復了一定的實力,才能將那天的侮辱給洗刷掉。而至於其他的……莫寒暫時不打算去想這個頭痛的問題。
喝下去的粥雖然暖胃,卻也根本沒多少味道,莫寒也不急,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眼見那一小碗快要見底的時候,司空雪燼突然伸過手來,抓住了他拿銀匙的手,然後就著吃下了那裡面的粥。
莫寒一愣,從剛才到現在,司空雪燼自己都沒動筷,莫寒以為他肚子不餓,但卻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來搶他的吃食。
錯愕只是一時,突然,莫寒的腦袋被一隻大手強行扳了過來。莫寒瞪大了眼睛瞪著那張俊美冷冽的臉湊上來,然後不由分說的吻上他的唇,強行撬開他的牙關,將口中的粥渡給了他。
這個混蛋……莫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捏著銀匙的手漲出青筋,身子幾乎不可抑制的顫抖,顯然被氣得不輕。
司空雪燼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角,放開了莫寒。
手抓著銀匙猛然抬了起來,莫寒恨不得朝那張俊臉上狠狠的戳出幾個洞來。
「你這脾氣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啊。」懸在半空的手被制住,司空雪燼的眸底滑過一絲異色。
莫寒的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咬牙從牙縫裡蹦出來,「我會殺了你!」
「這是你第二次跟我說這句話了……放心,我會牢牢記住的。不過,我希望你在沒殺死我之前,不要做出什麼逃跑或者自殺的事情。否則的話……」唇角綻開出 多年以來都不曾出現過的,滿懷著惡意和優雅的笑意,但是他的語調也前所未有的冰冷,「我會殺掉你身邊在意的所有人——比如說,那個千年殭屍!」
莫寒聞言神色一凜,「你抓住了他?!」
司空雪燼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怎麼,心疼了?!」
莫寒不語的望著他,隨後扯出一絲嗤笑,「既然他在你手上,那麻煩你盡快結果了他!」
他本來就跟那個石頭沒什麼關係,所謂的主僕也一直是那石頭的一廂情願罷了。如果是有人拿他來威脅莫寒,那也找錯對象了。再者,他倒也很想看看,一具已經死了上千年的殭屍還有個怎樣的死法……
冰藍的眸子微微一閃,好半響,司空雪燼這才露出一絲笑容,談不上友善,「我真的是越來越懷疑,你這心腸是不是天年寒冰所做的。」連對一個寧可隨你一起跳崖的千年殭屍都能如此的冷漠,那你還有所謂的真心嗎?!
難怪,難怪當初可以決絕的轉身離開……放開了抓住莫寒的手,司空雪燼短促的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冷冷的開口道,「既然不在意那個千年殭屍,我想那一路上陪同你來的那些商人們似乎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莫寒驀地抬首,微微放大的瞳孔滿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