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故事（一）

　　意識沉寂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絲光亮刺破了黑暗，莫寒這才緩緩的轉醒。

　　【醒了……】一絲微弱的嘆息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莫寒一震，下意識的坐起身子。可周圍入目的一切卻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前面一個會發光的小珠子外，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是什麼地方？

　　莫寒輕飄飄的懸浮在這片黑暗中，眼神帶著茫然。他記得自己好像在街上昏過去了，可至於昏過去前的記憶……唔，好像有點混亂。雖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昏迷過去的，可眼前這個地方又是唱得那齣戲？！

　　【這裡是你最深處的意識海。】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聽著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可莫寒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前面那顆發光的小珠子上面。

　　【是你再說話。】雖然懷疑，但莫寒的直覺卻告訴他，剛才的聲音就是從那顆珠子上發出來的。

　　【呵呵……不愧是我，這麼快就察覺到了。】話音剛落，珠子本身泛起一抹琉璃的光彩。隨即一個淡淡的虛影浮現在了莫寒面前。

　　原本因為對方的話聽得一陣稀里糊塗，可當看到那虛影時，莫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這虛影不是別人，居然是——牧寒！

　　【怎麼，很吃驚麼。】牧寒輕輕一笑，那灰藍的眸子卻透出一絲滄桑。

　　收起驚愕，莫寒的眼神頓時凝重起來，現在的事情已經超出想像和意料了，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在自己的意識海裡看到牧寒！

　　好似明白莫寒的疑惑，牧寒盤腿坐在他的前面，緩緩解釋道，【我只是你意識深處殘存的記憶體。】

　　【什麼意思？！】莫寒的思維越加混亂了。

　　【你前段時間不是魂穿回了千年前的幻雪界麼……】牧寒抬眸淡淡的看著莫寒。

　　莫寒一愕，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不過，是不是魂穿回千年前他不清楚，倒是魂穿到了幻雪界卻是真的。想著，莫寒點了點頭。

　　【想不想聽我說故事？！】牧寒的眼神漸漸變得深諳，也不管莫寒的回答，已經開始訴說了起來，【在我十三歲的那年，因為練功急切導致走火入魔。那時候， 原本我以為自己會死定了，可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卻已經是在幻雪宮裡。而更震撼的是，我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居然是司空雪燼……】

　　【當時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愣愣的看著那人……畢竟那是幻雪界唯一的皇子，冷傲的性子從小我就聽人說起了。那不是我這種階層的人可以高攀的，可是這種只能仰慕的人當時卻用那麼溫柔的眼神注視著我。我知道那一刻，我就徹底淪陷了。】

　　說到這裡，牧寒不由頓了頓，眼底浮現了一絲苦澀的意味，【當時的司空雪燼溫柔的摸著我的頭髮，我體會到了手足無措的慌亂，可心底卻湧出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但這一切的一切，卻在那人喚我『莫寒』的時候，瞬間消失了……】

　　莫寒心頭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牧寒。

　　【從天堂跌到地獄是什麼感覺，當時我總算是體會了一把。】牧寒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無奈，有些悲涼，【後來，我漸漸的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些凌亂的 記憶。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司空雪燼沒有認錯人，而我……卻不是你！】深深地看了莫寒一眼，【你我雖然是同一個魂魄，但因為經歷不同，性格上注定有所差 異。】

　　【我怕被那人發現，於是我開始裝作是你，裝作一個叫『莫寒』的人。那時候，我開始偷偷的模仿記憶中的你，行為，語氣，一切的一切……】牧寒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我以為只要他沒發現，只要我模仿的夠像，我就可以永遠霸佔他的溫柔。可是……】

　　苦笑一聲，【你也知道，我根本活不過十四歲，時間於我就好像一個倒過來的沙漏，無情的剝奪我剩餘的生命。每過一天，我的體質就在無形中虛弱了一分。慢 慢的，我開始變得不甘，變得不滿，時間對我而言太過奢侈了，我不想走到最後還要帶著遺憾，所以我漸漸變得貪婪，貪婪著奢望那人的眼裡看到的是我，而不是一 個叫做莫寒的外殼！】

　　望著眼前這個不大的少年，莫寒卻彷彿能看到對方內心的蒼老。一時間，他沉默了，事情的發展已經徹底脫離了預料，所有人多忽略了，那個叫『牧寒』的少年……

　　【直到有一天，那人帶我去獵魔，基本上所有的皇族人都會去，甚至是國師，以及一些重要大臣。那樣隆重的盛會，可那人卻非要將我這個無名小卒帶過去。可 以相像，那人到底有多重視你！】沒有再看莫寒，卻是自顧自的說著，【當時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就連幻雪帝也用一種打量的眼神睇著我。我當時很害怕，如果不是 那個人一直在拉著我的手，安慰我。恐怕我當時就要掉頭跑開了。】

　　牧寒抬眸看了莫寒一眼，自嘲的笑道，【我想，當時如果換成是你，肯定不會出現這種怯弱的情緒吧。】

　　【你當時還小……】莫寒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身為死神成天面對著各種各樣的死亡，又要在生存惡劣的冥界活下去，這種經歷，又豈是牧寒當時那個年齡的少年所能理解的。

　　【其實，從醒來之後，我總是會下意識的拿自己跟你對比。原本還沒感覺到明顯的差距，可也就那天，我才真正意識到，我跟你的差別到底有多大……】牧寒的 目光微微黯淡，整個人就像一個年邁的老人翻著手上發黃卷皮了的相冊，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飄遠，【那次獵魔的經歷改變了我的一生，那隻強大的七指魔君……】

　　七指魔君！

　　聽到這四個字，莫寒的眼神頓時閃爍了一下。好像在哪裡聽過，可是想不起來……唔，頭痛！

　　而這時的牧寒已經又開始回憶了，【雖然那妖獸還處於半生期，但卻強大的不可思議，尤其當時它手裡還抓著一個小孩，一個並非幻雪界的小孩。那七指魔君發 現了我們，甩手扔開了手中的小孩，扭頭就朝司空雪燼撲了過來。想來，似乎已經認出司空雪燼的身份。畢竟在幻雪界裡，一般妖魔出現也都以人為食，聽說能增進 修為。那隻妖獸會挑上司空雪燼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當時的我實在太小看那隻妖獸了，以為是普通的妖獸，所以也不等那妖獸撲上來，自己就已經發起了攻擊。】言罷，牧寒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悔恨，【要不是我這一逞能的衝動，司空雪燼也不會為了救我，而被那七指魔君打傷。】

　　【當時看到司空雪燼受傷，我簡直快瘋了，不管不顧的撲上去就咬住那妖獸的脖子，打算跟它同歸於盡！可我沒想到的是，當那妖物的皮肉被我咬開，血無意間灌入我的喉中時，居然會讓我莫名的興奮起來。】

　　牧寒的眼神滑過一絲異樣，【原本日漸虛弱的身體，好像在那一刻突然變強了。而且渾身上下還開始發熱，胃裡更是火燒一樣的燙。就好像那喝下去的不是血，而是滾燙的熱油！】

　　莫寒擰眉，這妖獸的血果然非同尋常。

　　【好在那個時候，司空雪燼已經施展禁術將其封印在了捲軸裡，否則的話，以我那狀態，別說是跟它同歸於盡，自己都快成問題了。不過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 是引來了一些人。霜碧藍你應該還記得吧，當時那傢伙看我的眼神簡直恨不得殺了我。好像這些禍事都是我引來的一般……】牧寒苦笑著搖了搖頭。

　　莫寒也深有同感，那霜碧藍看他不順眼貌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那次的獵魔，七指魔君算是一個意外，但還有一個意外就是那個被七指魔君抓來的小孩。那孩子摸約也就九歲左右，讓人驚奇的是，他居然擁有黑髮黑眸。他的出現在幻雪界引起了極大的震動，甚至是掩蓋了七指魔君的存在。】

　　【他是人類！】莫寒猜測道。

　　牧寒看著他，笑了笑，【沒錯，他的確是人類，但問題是，人界跟幻雪界是分開的兩個界層，那孩子到底是怎麼來到幻雪界的。最先排除的就是七指魔君帶他來的可能性，因為如果那妖獸已經擁有了穿越平行空間的可能，又怎麼還會跑回幻雪界……早就把人界攪得天翻地覆了。】

　　【那另一個可能，就是出現空間裂縫吧。】想想自己當初掉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莫寒忽然有點同情那個小孩了。

　　【你很聰明。】牧寒眯眸看了莫寒一眼，爾後才繼續道，【後來，那小孩被帶回了神殿，在幻雪界的人還在考慮要不要處死這小孩的時候……我的身上已經開始發生了一些異變！】

　　【跟那個妖獸的血有關！】莫寒的眉頭一蹙。

　　【是的，就好像神藥一樣，那血液讓我的生命死灰復燃。本來已經開始衰敗的身體漸漸又恢復了生機，而且實力大漲了一倍。我不知道這是在最後生命中的迴光返照，還是那血液真的起了作用。直到，我忐忑的等來了我的十四歲那年……】

　　【我終於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被剝奪了，因為我還活著，沒有像雪巫說的那樣，在十四歲死去。你也許無法理解我當時的欣喜若狂，我那時真的以為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當時，我第一時間就想去跟司空雪燼分享我的心情。可哪裡知道，我卻聽到了我有生以來的最為噩夢一樣的對話。】

　　眼底滑過一絲痛苦之色，牧寒深深吸了口氣，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壓下自己翻騰的情緒一般，【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就算沒有你的存在，我跟司空雪燼也是不可能 的。不論是身份還是性別上……司空雪燼身為幻雪族唯一的皇子，而司空雪茵作為唯一承傳皇室血脈的公主，為了保證幻雪族尊貴的皇室血脈，這兩人的結合才是天 經地義的結局。】

　　【近親成親！】莫寒不由錯愕，沒想到幻雪族的皇室為了保住尊貴的血脈還來這一套。難道他們就不怕生出畸形兒童……

　　彷彿是知道莫寒的想法，牧寒苦笑著搖了搖頭，【那是人類的思維想法而已，要知道幻雪族也算是一支亞神種族了，又怎麼可能存在這方面的問題。】

　　莫寒這才恍然，其實這種事情想想也應該知道，不過可能是在人界處久了的關係，搞得他的思維定向都偏向於人類方面了。

　　【明明知道他要跟司空雪茵成親，可我卻還要在面對他的時候裝作不知道，而他也根本不在我面前提起。我開始漸漸的感覺不安，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幻雪族 開始陷入一片喜慶的氣氛，就連那個人類小孩的處決都被有意的拖延了……司空雪燼的寢殿開始變得有生氣，宮內走動的人流多了，也熱鬧了。但我卻前所未有的感 到一種絕望，一種窒息的絕望！】

　　【這樣的日子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那些天裡，司空雪燼很少呆在自己的寢殿……他沒跟我提起任何事情，我也越來越沉默。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體質在以驚人的速度衰敗！】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但可以感覺的到原本抓住的生命線在不知不覺的流逝……當時我一陣的陷入恐慌之中，腦子裡亂成一團，最後我想到了那個妖獸， 想到那無意中喝下去的——血。】彷彿陷入了長遠的回憶，牧寒的臉上再次浮現了一絲譏諷的笑意，【你可以想像一個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是何種感覺…… 我以為只要再喝點血就可以得救，可誰也不知道，這才是墮落深淵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