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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駙馬》第46章
  45、容熙離世

  大長公主的府邸位於城郊三里處的紫竹苑,這裡原本是皇家的一處別院園林,苑內四季花木扶疏,小橋流水,九曲迴廊,一派江南景色,據說是當今聖上和大長公主的母妃,已逝的瑩妃娘娘來自江南,先皇特地命人修了兩處園林,一名紫竹苑,一名暮寒居,兩處園子遙遙相望。十幾年前大長公主自臨央回京城後,拒絕住在內城已經準備好的公主府裡,而是選擇紫竹苑,皇上又命人修葺一新,欽賜大長公主,至於暮寒居,先皇臨終前下旨永久封存,列為皇家禁地。

  這日,大長公主府的後門,未時悄悄打開,一頂青布小轎被抬了進來,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大長公主南宮溪嵐住的瑩塵居,偶有路上好奇的僕從伸頭張望,都被主子旁邊的近身僕婦東娘厲眼掃了回去。

  「公主就在裡面的等你,你請吧。」東娘讓轎夫停在院門前,示意他們退下,對著從轎子出來的少年,略微躬身立在一旁,面無表情,冷冷道。

  少年沒有看她一眼,逕自來到門前。

  「容槿嗎?進來吧。」

  「容槿見過大長公主。」

  門內上首的位子上坐著一位美貌婦人,柳眉杏腮,雖然已屆中年,仍是艷光四射,依稀可見當年京城第一美人的風采,說起來這位長公主雖與當今聖上雖然是一母所出,容貌倒是沒有半分相似的地方,長公主容貌明艷照人,當今皇上則是清逸絕俗,聽說長公主的容貌酷似其母,瑜王府有供奉先皇畫像,先皇相貌樣貌英偉,那倒是不知當今聖上的相貌到底像誰了。

  「容槿?」南宮溪嵐乍一抬首看清來人的相貌,手中茶盞一抖,心下大驚,這個孩子的容貌……如果不是清楚這個孩子的來歷,單看這個孩子的相貌,她會以為這個孩子是容熙和她皇兄生的,但是怎麼可能呢,且不論這兩個男人能否生出孩子,就說他們兩人之間真的存在這麼一個孩子,兩人應該也不至於鬧到今天不死不休的地步,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就是不知道皇兄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會有何感想,不管怎樣,這個孩子留不得。南宮溪嵐暗暗下定決心,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緩緩吸了兩口氣,平復自己紊亂的心緒。

  「來京城兩個多月了吧怎麼不來我府裡坐坐?」南宮溪嵐重新坐定,纖白的手指劃過已經很平直的衣角,殷紅的唇角牽起幾分輕蔑意味,復又開口道:「還是玉萱萱和你說什麼了?說我會害你嗎?」

  「大長公主多慮了,母親並未和我說過什麼,只是容槿如今的身份不便外出,所以才沒能來拜訪您。」容槿見這大長公主似乎忘記他站著了,只得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來。

  南宮溪嵐見此,眉頭很明顯的皺了皺。輕哼一聲;「如此便好,以後沒事可以常來走動走動。」

  容槿倒是有些想笑了,這話說的太言不由衷了,這大長公主輕蔑的表情掩飾都懶得掩飾了,讓他想裝沒看見都不行。

  「大長公主說的是,容槿曉得了。」

  這大長公主明明是和容季一樣,對他很不待見,那今日又巴巴的把他接來,卻什麼也不做,難道就坐在這裡純喝茶,可是這冰涼刺骨的目光,夏日裡或許有解暑的奇效,在這寒冬臘月裡真的不怎麼舒服。

  外面的天地大雪初融,這個房間北向的窗子大開,刺骨的寒氣一股一股的湧進來,隱隱帶著一股莫名的香氣,容槿這才定睛望去,他方才以為那是一棵落了雪花的樹,現在仔細瞧來,竟然密密匝匝的開滿了白色小花,枝幹筆直,黝黑如墨,花色純白如雪,還有這香氣,竟然是……

  「看來你也看出來了,這確實是一棵難得一見的雪沉木,這幾日下雪,正好開花,你倒是趕巧了。」南宮溪嵐顯然也看到了,起身來到窗前若有若無的擋住了他的視線。

  雪沉木,他在前人著的《珍木圖譜》中見過,此木生長於極寒之地,雪落始成花,這香氣卻不是自花中來,而是雪沉木枝幹,因此也是一種極品的香料。但成活的雪沉木確實另有奇效,香氣具有養氣凝神,久駐容顏,延年益壽的功效,是難得的養生佳品。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南宮靜深握筆的手一直在抖,奏章上的批注字體已經有些傾斜。這怎麼可能?

  顧十三擔憂看了一眼案桌後的主子,收到消息的那一霎那,他也想到了,若容世子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麼這兩人之間將再無轉圜的可能,雖然別人一直說自家的主子天性涼薄,冰冷無情,可是他知道鑿開了主子表層的堅冰,底下有一片熾熱是留給容世子的,反觀容世子倒是溫潤如玉,卻如一團溫水,半點也波瀾不起。

  暗下握緊拳頭,顧十三重新伏下/身,一字一句的稟報。

  「玄部臨央傳來的消息,昨日容王妃玉萱萱病重過世,夜裡容王府走水,火勢很大,整個容王府一夜之間盡成瓦礫,次日清晨,發現容王爺在火海中未出來,已經隨王妃去了……」

  「夠了,十三,不要說了。」硃筆在奏章劃下了長長的一道鮮紅。左手扣住了右手腕,手為什麼抖個不停?

  為什麼會這樣?當初他就知道,容王府有太祖皇上親筆手書丹書鐵券,他們這樣做,或許會毀了容王府的清譽,但是他們都不會有性命之憂,甚至爵位都可以保留。

  為什麼容王爺會最後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容槿不是他最珍愛的孩子嗎?為什麼容槿還在京城為質,他竟然就這樣撒手?

  「容槿呢?容槿現在哪裡?」南宮靜深霍然起身,案桌上的奏折,筆墨紙硯,嘩啦啦的帶落了一地……

  「府上的人早些時候進宮稟報過,容世子被大長公主接過府,說是敘敘舊。」

  「敘舊?」南宮靜深略停頓了一步,緊接著,大步走了出去。

  「已經著人暗中跟著了。」顧十三也從地上起來,緊走幾步,跟在身後。

  「皇上應該也知道這個消息了吧?」馬車飛快駛出宮門,巍峨莊嚴的皇宮上方,烏雲開始重新聚攏,暗影重重。

  「他最後說了什麼?」南宮秋湖面色平靜如常,甚至還端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

  「皇上,那茶……」吳果在皇上有些凶殘的目光下住口,那茶水是剛泡好的,還燙人。冬日裡,皇上喜歡手邊放一杯熱茶,當年容王爺還在,兩個人總是喜歡湊在一起,一邊吹著,一邊喝同一杯茶水,那便是皇上難得輕鬆的時刻,時至今日……

  「老吳,退下。」

  吳果離開後,偌大的南書房內,只剩下兩個人,玄部的暗衛玄七跪在地上。

  「我們曾試圖衝進那個房間,可是在門口遭到容王府暗衛的反擊,後來還是容王爺出來了,他似乎知道我們是主子的暗衛,他讓我們告訴皇上一句話: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希望和皇上之間所有的恩怨,到此為止。」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說的真好啊,原來只有玉萱萱才是你的心上人啊。

  「秋湖,容熙此生有你足矣。」

  「哦,我如果先死了呢?」

  「你若先去,要在奈何橋上等我,馬上就會隨你去的。」

  言猶在耳,言猶在耳……

  「容王爺還說,請皇上不要再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了,他把容槿留給您……」

  「你們轉告皇上,請他善待自己,也善待容槿,我把小槿留給他了,讓他看看小槿右手手臂內側,他一切都會明白的。還有告訴皇上小槿的生辰是……同熙三年九月初八。」

  「再見,秋湖,不,是永不相見了,秋湖。」容熙最後看了一眼北方已經燒成火紅的天空,轉身走進了火海,房外容府的暗衛靜靜了跪了一地。

  「就是這些了,皇上。」玄七雖然不知道容王爺最後說這些話的意思,但還是據實稟報了。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南宮秋湖口中來來回回的從方才就念叨著這幾句話。這句話後他已經什麼話都聽不到了。

  「下去!」

  「可是皇上……」玄七想提醒皇上兩句,因為他覺得容王爺在說最後這兩句話時,那表情似乎有很深的意思在裡面,他直覺應該是很重要的話,玄七張張嘴,看看皇上,又猶豫了。

  玄七不知道因為他的這次猶豫,有一場悲劇將要開始上演了。

  「容熙,容熙……咳咳咳……」口中的血順著指縫滴了下來……

  盛京城裡停了兩日的雪又開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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