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逝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小阿哥。」產婆滿臉笑容的出來道喜,聽得康熙龍心大悅,一疊聲地說賞。
承祜也鬆了口氣,總算把孩子生出來了,那麼額娘……
還沒來得及細想,一個小宮女白著臉就從產房裡跑了出來,慌張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昏迷不醒了,太醫太醫快來。」
父子倆一聽,臉色皆是一白,康熙二話不說就要往裡面衝,但是立刻被人攔下。
「皇上,產房血污,唯恐衝撞,裡面有太醫,皇后娘娘會沒事的!」
康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承祜的手就扯著康熙的領子,紅著眼睛看著康熙叫道:「額娘,我要額娘。」
康熙本就擔心,被承祜這樣一鬧,更是什麼規矩衝撞都拋之腦後,喝退眾人,不顧阻撓就進了產房。
一進屋,淡淡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康熙眉頭一皺,直接越過屏風向床走去,原本圍在床邊的太醫一見他正準備見禮,就被他不耐煩的打斷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行禮,皇后怎麼樣了?」康熙看著床上的妻子蒼白的臉色,緊閉著雙眼,心中一陣抽痛,厲聲問道。
「回皇上,皇后娘娘她……怕是不好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官職最高的老頭壯著膽子說道。
承祜心下咯登一聲,著急的看著昏迷的額娘,不禁悲從中來。
果然躲不過那既定的命運嗎?那麼以後他真的可以改變得了胤礽的命運?
「什麼叫不好了?朕要你們何用,全拉出去砍了算了。」康熙雙目赤紅,粗著聲音怒道。
滿屋子的人立刻跪下高呼饒命。
「皇阿瑪,救皇額娘要緊。」承祜適時出聲,要是這群人死了他的額娘就不用死,那砍了他們又如何?可惜這樣是於事無補的。
「還跪著幹什麼,要是皇后有個什麼,朕要你們提頭來見!!」康熙也知道生氣沒有用,他也就為了發洩一下而已。
太醫們在那忙碌,康熙抱著承祜在一旁等待著。
這個時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赫捨裡皇后醒了。
但是太醫們沒有一個開心的,因為皇后已經是迴光返照了。
「皇上……」赫捨裡虛弱的叫喚,康熙立刻抱著承祜衝到了床邊。
「皇后,你怎麼樣了?」
「皇額娘,皇額娘,你一定會沒事的!」
赫捨裡看著著急的父子倆,對於今天這樣的局面她其實早有預料,因為她偷偷吃的那個生子秘方就是以損傷母體為代價,十之八九都是撐不過去的。
「其他人都下去吧。」揮退了眾人,她只希望在人生最後的時光裡和她最愛的丈夫、最寵愛的孩子單獨度過。
「姐姐,你不會有事的……」康熙握著赫捨裡的手,紅著眼睛道。
「額娘……」承祜也明白她是迴光返照,眼淚忍不住的就往下滑。
「傻孩子,你可是男子漢呢,不能隨便掉眼淚的。」赫捨裡伸手幫他擦了擦眼淚,柔聲道。
「玄燁,你要注意身體,不要因為政事就累著自己,要按時用膳,不要總是忙起來就不吃……」赫捨裡一直交代著,每說一句康熙就覺得心痛一分,直到終於忍不住了,抱著她流下了男兒淚。
「姐姐,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你還要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你還要陪著我呢,你答應過的!!」
「玄燁,我不行的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悲傷,「我也希望能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可是我看不到了。」轉眼看著默默流淚,無聲哭泣的承祜,無限悲痛。
「承祜,答應額娘,好好孝順阿瑪,還有做一個好哥哥。」
承祜咬著唇使勁點頭,不論有沒有額娘的囑托,他都一定會照顧好胤礽的。
「玄燁,承祜是有了一個弟弟吧?」赫捨裡伸手撫上康熙的眼角,溫柔的道,一如多年來她安慰康熙時候的習慣。
「是兒子,我叫人抱來你看看。」康熙強壓悲傷,拭去眼淚叫人把新生的兒子抱了進來。
赫捨裡看著康熙懷裡的孩子,健康紅潤的小臉讓她欣慰一笑,輕輕道:「玄燁,為他起個名字吧。」
「……保成,願他能夠平安成長。」康熙眼神複雜地看著手裡的孩子,新生的嫡子,但是他又即將失去愛妻,這種悲喜交加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得清楚。
「嗯。」赫捨裡滿意一笑,她已經感覺得到生命力的流失,艱難地伸手為承祜擦擦眼淚,「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弟弟,知道嗎?」
「額娘!嗚嗚嗚嗚……」承祜終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答應額娘……」
「我一定……一定會照顧好自己……還有弟弟……」
「玄燁,好好照顧他們,答應我……好嗎……」艱難的吐出最後的幾句話,赫捨裡的臉上已經出現灰敗之色,康熙知道她快不行了。
「好,朕答應你。」一個朕字,一個承諾,君無戲言。
赫捨裡聽著他的保證,安心的閉上了眼睛,臉上是滿足的笑容。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申時,皇后崩於坤寧宮。
赫捨裡皇后的死對康熙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有清一代,只有赫捨裡皇后死後停靈乾清宮。
康熙獨自一人呆在擺放棺木的乾清宮偏殿,修長的手撫上那上好的棺木,裡面躺著那個與他相濡以沫,患難與共的妻子,他再也沒有辦法聽見她用溫婉的聲音叫他一聲「玄燁」。
「姐姐,你可知道我原本其實是屬意淑妃做皇后的?說出來不怕你生氣,在確定皇后人選之前我曾經無意中見到過淑妃,那樣張揚艷麗的小臉充滿著活力,對於在深宮長大的我來說是一種無比的吸引力。可惜她是鰲拜的義女,當時遏必隆又是那樣牆頭草的態度,太皇太后把個中厲害給我一分析,理所當然的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我八歲登基,年齡幼小,又逢鰲拜專權,我雖名為皇帝卻處處受阻,很多時候我不得不妥協,我沒有辦法,我是皇帝,但是那時候就是有鬱悶之氣在心裡,可能是壓抑太久,順帶的對你這位權衡利弊後娶回來的皇后也心生了一絲不喜。姐姐,你可還記得大婚當晚我毫不客氣的說不要和你睡一床?」似是想到當時的情景,康熙輕輕一笑,滿眼溫柔。
「那時候我連你的蓋頭都沒有揭開就說那樣任性的話,想必當時你是難堪的吧?其實我那時候只是想到以後床要分給一個陌生人而心生不滿罷了,並非針對你。後來你低聲說著恕罪,不慌不張的給我分析如果明天宮人進來看見我們沒有同床的情景該如何對太皇太后交代。思路清晰,條理分明,我卻只是被你柔細的嗓音給吸引住了,忍不住的就想掀開蓋頭看看你的樣子,但是又要維持那皇帝面子強忍著,現在想來真是年少幼稚得可笑。
姐姐,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掀開蓋頭的那一刻心裡的震動,即使你的臉上被白白紅紅的妝容給覆蓋住讓我看不清真容,但是那一雙眼睛卻是烙印在我的心裡,我那時候想的是怎麼有人的眼睛能長那麼好看,像兩汪水一般。
剛成親那會我對你是恭敬有餘親密不足,因為你太端莊了,在我的面前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那時候也不過十一二歲,面對鰲拜戰戰兢兢唯恐哪一日就被逼宮退位,你卻還是那刻板的樣子,相比之下淑妃就是比你活潑,看著能給我一絲玩伴的感覺。
你當時一定很艱難吧,雖然有太皇太后撐腰,但是我不太喜歡你雖不明顯卻也隱隱可見,那個時候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可是你卻從來不向太皇太后告狀,你該知道的,因為索尼的關係我總是要尊敬著你的,可是你怎麼就忍下來呢?姐姐,委屈你了。」他說著說著,頭忍不住抵著棺木,難受的閉上了眼睛,不讓那徹骨的悲傷傾瀉出來。
「讓我想想是什麼時候對你改觀的?那好像是康熙六年的六月,我按照祖制在坤寧宮留宿,那天還沒有到上朝的時間我就醒了,手下意識一伸卻發現你不在身邊,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可是一轉身卻看見你坐在凳子上藉著微弱燭光在幫我縫袖子,我那時心底很是驚異,這些東西有針線上人做啊,你一個皇后怎麼親自動手?我就那樣愣愣的看著你把袖子繡好,還仔細地把衣服一抖,細細檢查還有沒有破損的地方,那一瞬間我的心就暖了,尋常百姓的妻子也就那樣幫丈夫縫補衣服的吧?那時候就跟自己說,你雖然稍微有點刻板,但是你的細心卻是淑妃所無法比擬的。
然後就開始慢慢的留意你,發現自己從前怎麼沒有注意到你對我的一切事情都那麼上心,你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好妻子。
開始籌謀捉鰲拜的那年,我步步為營,慢慢設計,心中壓力無人能訴無人能說,唯獨在坤寧宮,你從不旁敲側擊過問政事,你總是為我泡一杯茶,什麼話也不說就靜靜的在我身邊,那是你無言的支持,我懂的。
平了鰲拜,這裡面也是有姐姐你一份支持之功,更何況你還給我生下了承祜,那個聰明的孩子。我以為你會一直都在我的身邊,我以為我能在往後的日子裡補償你初入宮的委屈。可是,你就那樣走了,就那樣離我而去,拋下承祜和剛出生的……保成。姐姐,你好狠心啊……」
說到最後,康熙幾乎哽咽得說不出話。
以前和赫捨裡的相處時光歷歷在目,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卻已成永訣。
死亡是自私而公正的事,不允許我陪你。
康熙就在乾清宮偏殿呆了整整一晚上,誰也不知道帝皇在裡面做了什麼。
直到雞啼鳴叫他才頂著一張憔悴的臉打開了門,轉頭再看了棺木一眼,他在心底默默的說了一句。
姐姐,一路走好。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在我的心裡,康熙對赫捨裡的感情是很複雜的,裡面包含了很多,並非單一的愛情,我覺得即使赫捨裡不是康熙的最愛,卻一定是康熙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畢竟康熙親政後的前十年是他穩固政權的重要時刻,而就是這樣的一個時間,赫捨裡在他的身邊互相依偎,相濡以沫,其中的那種患難與共是後來的嬪妃所無法比擬的,少年的感情總是真摯而深刻。
當然這一章純屬虛構,赫捨裡死的時候,康熙罷朝5天,隨後直到赫捨裡下葬前,每一天都去停放棺木的地方去憑弔,那樣的表現,我相信不是裝的。
不過,赫捨裡該領盒飯去了,而劇情也算是正式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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