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君墨言在中午離去，晚上回來。豎著離開、橫著回來。

當墨悔抱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君墨言回來之後，迎接他的自然是墨心和王奇思。

小心翼翼的把君墨言放到床上，王奇思檢查過後說道「沒事，只是太累了。他受什麼刺激了？居然不要命的往外跑？」墨心立刻怒視墨悔，是他進去之後才發生了這件事。

「我只是訴說了我聽到的。」

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後，墨悔再度消失。

歎了口氣，王奇思決定在藥裡放一些安神的藥進去。

最好在加點催眠的？「唔……」掙扎了一下，君墨言緩緩睜開眼睛。

迷茫的眨巴眨巴雙眼，而後唰了一聲支起身子。

「先生？！」

王奇思立刻扣住他的雙肩「你活夠了麼？！居然托著重傷的身子出門？！你要著你先生不會把畫冊交給下面的人去著啊！你腦子真的變成豬腦袋了嗎？」愣了一下，君墨言最終頹廢的靠在了牆上，垂下眼睛遮掩住裡面滔天情緒。

「沒用了……」

「什麼？」溫暖的微笑不復存在，苦澀的笑容爬上嘴角。他雙手握拳，眼角再也忍不住的濕潤了。

「沒用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他違背了對我的誓言……他走了……再也回不來了……」王奇思聞言微微皺眉，現在只有開導他了「墨言，你怎麼知道他離開了？或許他只是出門辦事情而已呢？」輕輕搖搖頭，君墨言此刻就像一個遍體鱗傷的獅子。

沒人可以靠近、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孤獨的把自己困在了心房裡，拒絕任何人的撫摸和安慰。

「他說他愛我啊！他說他愛我啊！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了？……他說這個世上不會有人知道他愛我……可是墨悔卻聽到了……我好開心，我真的好開心。為了聽這句話，我寧願把我的一切都奉上……可為什麼他還是要離開？為什麼……」痛苦萬分的雙手緊緊抓住被子，泛紅的眼睛如同咆哮著的獅子。

王奇思知道墨心是君墨言的人，所以也讓她留下。但此刻他卻有些讓她離開。

主子的脆弱不是她應該看到的！「墨心，你先下去。」

墨心遲疑了一下，而後緩緩的點頭離開。

聽到關門聲音，王奇思才歎了口氣「墨言，我很高興你能得到這個感情的回報。我一度認為那只是你的奢望。可是，你怎麼沒想過，或許你的先生認為自己配不上你呢？我知道這些年來你的先生從來只有付出沒有回報。加上年齡的差距，所以他認為你不應該花費時間在他身上。所以他離開了。」

君墨言的身子震了震，呆呆的轉過頭來盯著王奇思。

瞇起的眼睛裡有著多麼深刻的痛。

「不是的……不會是這樣的……他不會因為這種理由離開我的……他愛我……他愛我啊！……你不會懂……不會懂的……我再也找不回他了……天涯海角……我注定孤獨一輩子……」

「墨言，你怎麼能這麼想？！」

王奇思從來不知道君墨言也會有這麼消極的一面。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你不會懂啊……你不懂……」

「難道你清風閣的勢力是假的嗎？難道你君家眼線是空置的嗎？天涯海角，找一個人是很難，但對於你來說。真的很難嗎？」絕望的搖頭，君墨言想起先生第一次見到王奇思的時候，答應說出他的存在。

而現在，他也需要一個可以訴說的對象。所以……「奇思……」

「什麼？」

「我的先生……我的愛人……我最重要的人……他不是一個人！他是一隻鬼！一隻天地之間唯有我能看到的鬼……我有再多的人有何用？我有再大的勢力有何用？他們能幫我找回他嗎？能嗎？！」

王奇思呆坐在那裡，久久不能動彈。

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帶著濃厚的不確定「墨言……你……沒有開玩笑？你的先生……你口口聲聲說的愛人……是一隻鬼？」沉重的點頭，他好像是想起了過往的甜蜜生活。眼裡的痛稍稍減輕「他是在我6歲那年來的，說是我母親派來照顧他的。我們約定不說出他的存在。而他則把他會的東西全部教給我。直到我們分別之日的來臨。……當初他因為聽到慕容真的名字，一度陷入回憶之中，所以他發誓，他不會悄無聲息的離開……我長大了，自然明白他不是母親派來的。但那又怎麼樣？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把他的一切都教給我了，而我卻不能給他帶來任何東西……在回來的路上他還很開心的和我說笑，可是……」王奇思這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天下之大，又有幾個人能看到鬼的？「我從未感受到你先生的存在，難道就是因為他是鬼，從頭到尾就一直待在你的身邊嗎？」

「是的。他這些日子以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睡在床榻上看外面的風景。我當初為了保留他的姿態，畫了一副又一副的畫像。可是……那有什麼用？他還是離開了……奇思，你告訴我，為何他要再說出愛我之後選擇的卻是離開？……我不會介意他沒有身體……我不會介意我們無法觸碰……我只要他留在我身邊就好……僅此而已啊……我已經沒了娘親……難道就不能擁有愛情嗎？！」

憤恨的痛斥得不到到任何回應。

他疲倦的放鬆了全身，10年了！他們相處了整整10年了！10年來的記憶不斷的從他眼前飛過。

討厭小蟲的嗡嗡聲、喜歡聽雨聲、愛吃小餛飩、最怕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對於小孩不屑一顧、對自己展露美麗的微笑、撫摸自己的頭顱、環抱住自己細聲安慰……「墨言……」事到如今，王奇思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明明得到愛情卻無法擁有愛情的人了！

「還記得那些驅蟲藥香嗎？那是因為先生最討厭小蟲在耳邊飛舞的聲音。他說他不會閉眼，就算到了晚上也只是隨處飄蕩，所以我問你要了驅蟲香。遊湖的時候，他喜歡在水裡玩耍，明知道觸碰不到，但他還是喜歡用手抓魚。可是看到魚從他手心裡穿過去的時候，他會沉默……會難受……奇思……我好愛好愛他！我愛他愛到發了瘋……我真的很難想像沒了他的日子，我該怎麼過！」

「能忘記嗎？」雖然知道答案，但王奇思還是想試試。

「我學著他的一切……他的微笑……他的氣質……他的喜歡就是我的喜好……他的討厭就是我的厭惡……我愛他的一切……一個皺眉、一個嘟嘴、一個微笑、一個哭泣……他的一切我都記得，你要我怎麼辦？……這輩子……我的心裡裝不下第二個人……」王奇思分明看到他臉上那濃烈得幾乎無法掩飾的悲慼絕望在那極為淺淡的微笑下顯得更加清晰入骨。

他知道，這一輩子，君墨言算是跌進去了，早在他醉酒的那一天。

他其實就已經明白了這個事實。

這個世上，除了他的那個先生，就在也沒人可以走進他的心裡了。

「他可曾告訴你，他的名？」淺淡的微笑再也掛不住了，巨大的悲哀擊垮了他的一切。

「他承諾過……會在離開之前告訴我……或者在我有了新的先生之後告訴我……可是他沒有做到！沒有！他走了……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一夜，是王奇思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夜。

在那一夜，他看到了他最為堅強的朋友緩緩的慢慢的留下了那一串用絕望和死寂融會而成的淚珠從他的臉龐滑過。

而那一串淚珠卻又是那麼的艷紅……紅的好像是心頭上的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