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當君墨言走到老者身邊的時候，老者就當著他的面把左腳上的鞋子一丟。鞋子順勢被丟到了橋下溪流旁的大石上。

「小娃娃，幫我拿過來！」

略帶命令式的口吻讓君墨言小小皺了皺眉，但看著老者兩鬢花白的樣子。還是走下橋，小橋下的溪水有些急，白花花的水流時不時濺起拍到一旁的大石頭上。

那大石頭似乎經過了無數年的拍打，圓圓的石面上非常光潔。不由讓君墨言想起一個成語『滴水穿石』。

低頭彎腰把鞋子拾起，再返回到橋上，將鞋子放到老者腳邊。退後兩步，以示對長者的尊重。

「請。」

老者低頭瞧了一眼，沒有絲毫動彈的慾望。只是開了口再次用上了命令式的口氣說道「小娃娃，幫我穿上！」

深吸了一口氣，被未央訓練出來的良好家教在此時體現。

最能忍的君墨言摸了摸左手小指，打量著一身破爛裝的老人。

「三兒，幫他穿上！」

未央好像是想通什麼一般，急急的讓君墨言按老人說的話去做。

君墨言聞言沒有一絲猶豫，立刻彎下腰來輕柔地幫老人把那只帶有三塊補丁且散發著濃濃惡臭的深藍色布鞋穿上。就好似在奉候自己的父親一般。

先生讓他去做的事一定是有道理的，只是他還未想到而已。先生不會騙他。

老人低頭看了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也不道謝，直接轉身就這麼大刺刺的走人。

君墨言看著老人漸漸離開，心裡也沒多想什麼。

畢竟他從小受人欺負，現在只不過是幫老人穿一次鞋而已。更何況這是先生讓他做的。

突然，老者轉身回來。

大笑著拍拍君墨言的肩膀，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在對方雪白的衣服上弄出幾個不雅的、黑漆漆的手印來。

「小娃娃，你很對我胃口啊！這樣吧！你5天後來這裡等我吧！」

君墨言這時才覺得這個老人不像一般人，雖然在這個老人的身上看不出什麼練過武的跡象，但被未央訓練出來，看人無數的他還是發現了對方不似一般老人的特殊氣質。

於是順著心頭發出的信號。恭敬地跪下，給老人磕了三個響頭「墨言願等。」

老者大笑著揚長而去。

未央則滿意的點點頭，拍拍君墨言沒有被老人污染過的另一肩頭「回家再說。」

回家……先生，這意不意味著，先生已經把他當作家人看待了？

君墨言的心情好像飛起來一樣的歡暢，一路帶著大大的笑容回家。

而未央則以為他是因為發覺了老者的不同而高興著。

兩個人各懷心思，但都是因為對方……

回到小院，未央讓君墨言坐到樹下。

「三兒，我跟你講個故事。」

君墨言眨眨眼睛，心想先生是不是把我當孩子了？

「我沒把你當孩子！給我嚴肅點！」未央輕易的從君墨言沒有一絲掩

飾的臉蛋上發現了他的心思，有些惱羞成怒的敲敲他的腦袋。

「先生，我不疼。」君墨言在未央的面前似乎還是那個當初的孩子，

傻傻的、呆呆的。

胸口憋著一口氣，差點就此氣死的未央努力的拍著胸口。

他可不希望自己因為被一個孩子氣死，那樣黑白無常絕對笑到牙齒脫落、下巴脫臼！

撇撇嘴，未央輕聲的嘀咕了兩句。無非就是說『大人不計小人過』云云。

「好了，認真給我聽著。別打杈！」坐到君墨言對面的石椅上，未央開始講故事。

「在另一個世界裡，曾經有一個學子，他隨著自己的主公開創新王朝。最後成為了一代丞相。而我要說的，則是他還是一個學子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有一天清晨，他來到一座橋上，看到了一個老人。而後老人作出和今天老者一樣的事情，讓他去撿鞋子，再讓他幫忙穿上。約定5日後見面。5天後，學子到達的時候，發現老者已經到了。老者很不悅的痛斥了他一番後讓他再過5日來。5天後，學子早了兩個時辰過去。

可是老者還是已經到了。老者再次痛斥了他一番。並約定再過5日來見。這次，學子一個晚上就等候在那裡，清晨老者過來的時候發現學子睡在那裡，滿意的點頭。並教給他一本治國之書，讓他好生鑽研。而那個學子就是把那本書鑽研了幾乎一生，才在後來的戰爭裡一次次為主公出謀劃策，得到他主公的青睞。」

聽完著不算太長的故事，君墨言低著頭細細的思考著。

陡然一怔，帶著2分疑惑8分瞭然的目關盯著未央。「先生的意思是，

今天那位老者就是效仿故事裡的老人？他是有心要栽培墨言？」

「我問你，今天的那座橋，叫何名？」

「汜水橋！」

「那就是了，當初張良也就是在那座橋上遇到了改變他一聲的老

人。」

「可是，墨言是第一次見到那個老人。他為何如此器重墨言？」

「這個世界無奇不有。或許那個老人看透了你的本質也說不定。在這

個世界上，隱名埋姓的人不少。這點你應該知道。而就在這些隱者

裡，不乏一些能算到未來之人啊！」

「您是說……可以預算未來走向的人？」

「是的。不管怎麼說，你第四天晚上一定要連夜守在那裡，可以幫你

省去10天時間。那張良沒有前車之鑒所以浪費10天，你有我。所以我

不喜歡你白白浪費了這寶貴的時間。」

「是的，先生。」是的，我有您。只要有您就夠了！

「如今的王朝非常太平，那老人定然不會給你一本治國之書。所以有

很大的機率是給你武功秘籍。到時候你看看能否與身上的什麼秘籍結

合起來。」

忍著笑，君墨言早知道未央對武功不敢興趣了。自然也不會記得那武

功的名字。

「是逍遙秘籍。」

未央無所謂的點頭「對，對。就是那本破書。反正一切都要看5天後

的了。」

「那麼，先生。我先去練武了。」

「嗯，練吧！」

看著君墨言像老僧坐禪一樣的入定，未央站起轉身看著梧桐樹緩緩沈

下臉。

那個老人，那個老人……

那個老人好像能看到自己。可是不該啊！這個世上除了三兒就沒有人

能看到自己了。這裡的道士都是假的，哪能伏魔降妖啊！雖然這裡也

沒什麼壞妖。

但還是不應該啊！那個老人給他的感覺就是圓滑。把一切的真實都隱

藏在內心深處。這種人實在恐怖，很久沒見過這樣的人了。

是茲作多情吧！那個老人一定不可能看得到他的！

未央安撫了一下自己，只是那個小小的疑問悄悄的埋進了心頭裡，始

終無法消除。

驀的，他想起那個女人。或者說，他想起的……是那個存在與那個女

人身後的男人。

「如今我已經死了多年了，你是否開心了呢？雖然拿不到屬於我的任

何一分錢，但你也應該滿足了。從什麼時候起，你開始妒忌我的一切

的呢？」

淡然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悲哀，只是那琥珀色的眼眸中透出的情愫卻是

那麼的刻骨銘心。

用著幾乎哀慟欲絕的語調，他看著高大的梧桐樹，輕聲低喃「秋陰時

晴漸向暝，變一庭淒冷。佇聽寒聲，雲深無雁影。 更深人去寂靜。

但照壁、孤燈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未央不知道，他的背後。君墨言把他說的一切都聽在了耳裡。心裡不

斷的回想著未央說的詞。

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