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喜聞
事實上當定西候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嚇了一跳,他第一時間跑過來,結果看到的比他想像的還要嚇人。
那個說是要死了的獵戶,半坐在軟轎子上,不僅醒了,還正舉著一根棍子辟里啪啦的打人。
「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杜大山沒有你們這個兄弟!人家大夫盡心救治我!你們竟然連同他人誣告欺辱劉大夫!我打死你們這些恩將仇報的混蛋!」
那獵戶一邊打一邊罵,雖然氣力看起來很是虛弱不堪,但精神看起來絕對不是個要死的人。
在獵戶前面跪著四五個男人,迎著打罵一聲不吭低著頭老實的不能再老實,還有一些女人在掩面哭。
獵戶到底是沒多少力氣,無力的扔下棍子,靠在軟轎上喘氣。
一個與他一般年紀的婦人立刻上前關切的查看,卻被這獵戶一巴掌扇在臉上罵道。
「還有你你這個賤人,他們不懂事,你也跟著鬧!我要休了你,不休你我沒臉見人!」
那婦人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這..這…
定西候視線搜尋,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兒媳婦,此時的美人算不上美人,穿著毫無美感的大褂子,面色憔悴,頭髮上也裹著頭巾。
齊悅笑瞇瞇的看著這邊的熱鬧,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反而在劉普成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攔住了他。
「人之常情嘛,也可以理解。」劉普成看著這女子的神情,明白她這還是怨氣未消。心裡有些想笑又很是感動。
「我理解啊。」齊悅笑道。「但理解,也不代表他們沒錯啊,錯了,自然要受到懲罰。」
這丫頭..劉普成搖搖頭,沒看出來還是個很記仇的。
看著這獵戶力氣的確耗費盡了,而那婦人已經開始尋死了,齊悅才邁出出來。
「你才好了,不可妄動心火。」她說道。
這不是勸和,只是關心下病人。圍觀的弟子們互相看了眼,抿著嘴笑。
齊娘子,連句場面話也不肯說啊。
獵戶喘著氣一連聲的對齊悅再次道謝。
「你們這些混蛋。都過來給劉大夫和少夫人叩頭。」他又攢起力氣喊道。
那幾個男人還有婦人們立刻過來沖劉普成和齊悅叩頭,一面啪啪的自打臉。
「好了好了,只要人好了就好了。」劉普成忙攙扶說道。
齊悅抱著手笑瞇瞇。
「那可不一定,暫時是沒有生命安危了,但要說徹底好了那可不敢,說不定回去就又反覆了,我們可不敢跟你們承諾什麼。」她說道,一面在後扒拉下劉普成,不許他彎身去攙扶這幾人。
那幾個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齊悅的意思。頓時羞愧不已。
「我知道你們擔心家人,聽到不治的消息急火攻心,但是你們不該打我老師。」齊悅收了笑慢慢說道,「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所以。以後千金堂不會再接診你們家任何一人。」
此言一出,別說獵戶一家人驚愕。劉普成也是才知道,那些弟子們更是滿臉驚愕。
竟然有人敢說出這樣的話!對病人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些場面話,接受這些人的感恩戴德,你好我好大家好嗎?
「齊娘子,不可如此..」劉普成張口說道。
齊悅打斷了他。
「老師的意思是,我不是千金堂的人,做不得這個主是吧?」她問道。
劉普成看著她皺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齊娘子,醫者仁心,怎麼可以因為一時誤會就說出拒絕診治的話呢?」他歎息說道。
齊悅只是緊緊閉著嘴,沒有說話。
但是每個人都能看到她眼中的倔強與堅持。
「劉大夫,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少夫人說的對,我們不配再上千金堂來。」那軟轎上的獵戶喘著氣說道,沖齊悅拱手,「少夫人豪爽,有理說理,有仇說仇,是個痛快人,這一條是我們杜家該有的懲罰,我們認了。」
定西候府的人都看傻了,常雲成看著齊悅,自始至終,這女子的視線沒有往他這裡看過一眼。
有理說理,有仇說仇…
定西候不由打個機靈,閃過一絲心虛。
「…這是好了?」他重重的咳了聲邁步過來。
見他過來,四周人紛紛問好,那獵戶的家人更是跪伏在地上,就連軟轎上的獵戶都掙扎著翻下來。
「侯爺仁慈,侯爺仁慈。」
他們不會說話,更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尊貴的人,除了翻來覆去的這句話什麼也說不出來,在地上俯身叩頭不停。
以前那些賤民見了他是敬畏,此時這些賤民的敬畏中還多了幾分感恩…
被賤民敬畏感激的感覺也不錯,定西候忍不住撚鬚點頭。
「也不容易,遭了這麼大的罪。」他悲憫的說道,一面示意管家,「那些錢來,回去好好養養吧。」
這一下獵戶們更是感恩不盡。
「打開門,送他們出去。」定西候大聲說道。
「從角門那邊走就是了,不要太張揚了。」齊悅說道,一臉的淡然。
一旁的張同聽了忍不住嗆了口。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胡三,卻見胡三亦是一臉淡然,只不過相比於齊悅的淡然,胡三這個實在是裝的痕跡太明顯。
「我怎麼恍惚聽少夫人囑咐你一大早就出去將獵戶好了的消息散播開?」張同忍不住低聲問胡三。
「開什麼玩笑,我師父有那麼無恥嗎?再說,這種事是事實。還用什麼炫耀散播的。」胡三低聲說道,看著張同一臉嫌棄,如同受了多大侮辱一般。
張同忙道歉,是啊是啊。應該是他聽錯了。
堂堂侯府少夫人哪會這麼無聊。
定西候聽說只是開角門。覺得有些太低調。
「侯爺,不過是一個平民獵戶,哪裡能開正門呢。」齊悅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
這個,也是這個理,定西候哈哈笑著,再次遺憾這次救治的不是什麼大人物,要不然得多風光。
「還是月娘你考慮周到,氣質沉穩。不錯不錯。」他笑道。
她喊的是侯爺…
常雲成看著齊悅,事實上他的視線一直都沒有移開。
侯爺,而不是以前的那個父親的稱呼。
父親。這個稱呼,已經不值得她再喊出來了吧……
角門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門前人山人海,甚至往街道那邊看都是人,這麼多人,卻是安靜的很,就當獵戶一家人抬著軟轎出來時,陡然發出驚訝的呼聲,呼聲如同風浪瞬時席捲門前街道。
原本覺得有些遺憾的定西候得知後立刻第一時間趕到了門口,這。這,這種平民百姓營造出來的風光感覺也不錯啊!
獵戶醒來之後,就被胡三拉住講了所有的事,包括打賭,當看到這一幕。杜大山立刻從軟轎上坐起來。
「讓我下來。我要自己走出去。」他大聲喊道。
這才醒過來,而且傷在腿上。家屬們低聲勸阻。
杜大山一棍子敲在他們身上。
「讓老子下來,老子沒你們這麼不要臉。」他喊道。
這一下沒人敢說話了,弟兄們攙扶著杜大山下了軟轎。
看到這杜大山的動作,呼喝聲消去,門前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這邊。
跟在後面的齊悅劉普成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一怔之後,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個男人倒真是個男人。」齊悅笑道,「我喜歡…」
阿如在身後狠狠的擰了她一下,所幸外邊的呼聲又起來了,淹沒了她的話。
齊悅回頭沖阿如呲牙表示自己很疼,阿如衝她瞪眼,下意識的掃了旁邊一眼,竟然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過來的常雲成正看著她們。
沒聽到吧….一定沒聽到。
阿如低下頭,而齊悅早已經轉過視線了,根本就完全沒在意身邊有誰站過來。
杜大山伴著呼喝聲一步一步的走出來,最後這呼喝聲讓他也不由激動起來,好像是他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他的確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胡三的講述非常到位,且跌宕起伏聲情並茂,杜大山聽的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籌碼,而是覺得自己是參賭的雙方,當然,他是站在少夫人和劉大夫這一方的,現在他們贏了!
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關注下,他們贏了!
杜大山猛地推開了扶著自己的兄弟們,將手裡的用來打人的棍子舉了起來。
「看到沒,老子活著呢!」他大聲喊道,瞪圓了雙眼,虛弱蒼白的臉上滿是激動,「老子活著呢!誰他娘的再敢說劉大夫是庸醫,老子第一個擰下他的頭!」
等齊悅和劉普成站出來時,叫好聲更熱烈了。
「劉大夫神醫啊!」
「少夫人神醫啊!」
挨打過後,原本以為沒有希望之後,又突然享受到這種熱情,千金堂的所有的弟子們都激動的汗毛倒豎。
「這種感覺怎麼樣?」齊悅低聲問劉普成。
劉普成有些無奈的看了這姑娘一眼,好像這姑娘的越來越自信了,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見這姑娘,那臉上的眼中的惶恐驚懼,簡直是見到病人就如同見到了凶虎猛獸,但從什麼時候起,她慢慢的沒了這些恐懼,就像現在,一臉的淡然,那是來自內心滿滿自信的淡然。
而且,還越來越..調皮了。
是啊,她本來就是自己孫女一般的年紀,正是青春年少好風光的年紀。
「還有更好的感覺呢。」齊悅嘻嘻一笑。
「啊?是什麼啊?」胡三立刻問道,他從眾多人中好容易擠過來站到了齊悅身後,以表明自己是大弟子的地位….當然,比阿如姑娘要低一等。
「收賭債啊。」齊悅笑道,一面揚了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