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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醫女》第223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所依

 夜色深深的時候,病房里傳出一聲聲呻吟。

 胡三沒好氣的進來。

 “喊什麼喊!哪裡就痛死你了!”他壓低聲吼道。

 病床上的傷者收住呼痛,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的看著他。

 “你喊什麼喊,怎麼可能不痛?”阿如掀開病人的床單,將消毒湯藥浸泡過的白布仔細的擦拭傷口。

 這自然很痛,但病人硬生生的忍著。

 胡三憤憤的坐在另一張病床前,看著病床上依舊昏迷的齊悅,眼圈再次發紅。

 阿如認真地完成消毒,抬頭看這邊胡三坐著抹淚。

 “小娘子。”病者開口喚道,聲音虛弱。

 阿如看著他。

 “可有哪裡不舒服?”她輕聲問道。

 “我到底怎麼了?”那病人低聲問道,他不能高聲說話,只要用力氣,身子的疼痛就能讓他暈過去,“我記得我死了…”

 “你是死了,有人拿命換你!”胡三再忍不住哽咽吼道。

 “你出去。”阿如喝道。

 胡三嘴顫抖,最終伸手一擦眼淚出去了。

 “小娘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傷者喃喃問道,一面扭頭看,看到那邊病床上躺著的女人,“這是哪裡啊?”

 阿如嘆口氣,沒有回答他,而是查看了他的引流管,看了又不確定,從一旁桌子上翻出一堆紙,認真地翻看一刻,才再次來看。

 男人實在忍不住了發出一聲聲的呻吟。

 “血壓下降了…”阿如面色有些慌亂,看著血壓計顫聲說道,她​​看向一旁床上的齊悅,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下來,“齊....”

 她撲過去,抓著齊悅的胳膊。

 “齊悅,齊悅。”她一聲聲喊道,“你快醒過來。血壓下降了,該怎麼辦?”

 劉普成推著安老大夫進來,看到這情形,眼睛微微發澀。

 “阿如姑娘,現在不要晃動師父。”安老大夫說道。

 阿如立刻鬆開手,靠在床邊哭,哭了一刻,擦淚。

 “那邊。血壓下降了…”她伸手指著傷者說道。

 安老大夫點點頭,劉普成推著他過去了,安老大夫仔細的診脈查看。

 “用些止痛的藥吧。”他說道。

 劉普成應聲是。

 安老大夫又認真地詢問傷者,怎麼痛,哪裡痛。

 “..這裡…”傷者喘氣說道,伸手指著胸口,“好痛,呼吸的時候,痛,痛死了..好像骨頭在動..”

 “摘下了一根肋骨。”劉普成低聲說道。 “胸骨是用鐵絲固定的,會不會..鬆了?”

 什麼?

 傷者聽得傻掉了。什麼?

 安老大夫再次伸手診脈。

 “取帶子,將他胸部再加固定,綁在床上吧。”他說道,“我再開兩服藥,但是如果真的是鬆了…那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有等…”

 他扭過頭看這邊的齊悅。

 醒來吧,你的診療還沒結束呢。扔下這攤子可怎麼辦…

 劉普成嘆口氣,然後又推著他來到齊悅床前。

 安老大夫診脈,又翻看了眼口鼻。

 “調血府逐瘀湯加減吧。”他說道。 “再加通竅活血湯加減。”

 劉普成點點頭。

 “多虧有您在,要不然…”他低聲說道,聲音依然沙啞。

 安老大夫沒有說什麼,拍了拍他的手。

 二人出去了。

 屋子裡王同業正焦急的等待,看到他們過來,站起來不用問就從二人的神情知道答案,他又坐了回去。

 屋子裡陷入沉默。

 “人呢?為什麼不讓我進?你們走開,我看我兒媳婦憑什麼不讓..”

 外邊傳來嘈雜聲,伴著定西候的大嗓門。

 王同業只覺得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

 “常榮!”他一步邁出去,喝道,“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定西候被喝的愣住了,看著王同業,旋即臉色漲紅。

 “你這老東西,你來這里幹什麼?你滾出去才是!”他喝道,想起當初兒媳婦出門,就是這老小子第一個來接的!

 “礙你什麼事!”他憤憤罵道,啐了口。

 王同業站在屋簷下,怒目看著他。

 “你還有臉來!要不是你,她會如此?”他喝道​​,因為氣憤身子發抖。

 這話定西候愛聽,眼睛不由一亮。

 對對,要不是這女人不聽他的話,又怎麼有今日的飛來橫禍。

 看到沒,看到沒,這都是這女人的錯!

 他定西候有情有義大人不記小人過…

 看著定西候的神情,王同業哪裡猜不到他的想法,頓時更加氣憤。

 “滾滾。”他喊道,“打出去打出去。”

 定西候嚇了一跳。

 “你敢!”他瞪眼喝道。

 果然有敢的,胡三第一個抓著條凳就衝過去了。

 定西候有些狼狽的跌出千金堂。

 “你們你們!”他氣得跳腳,看著街上指指點點的人,“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來看她,給她一個回頭的機會,你們胡鬧什麼!”

 王同業跟出來,看著他冷笑。

 “常榮,我告訴你,你沒這個機會了,只要齊娘子醒來,我就下聘她為長孫媳!”他大聲說道。

 此言一出,圍觀的人都愣住了,定西候更是愕然。

 原來這老東西是打的這主意….

 怪不得當初如此維護月娘…

 原來不是看自己的面子,而是早就起了禍心!

 這老東西…

 奪人妻女!不共戴天!

 “老不休的,我告你去!”定西候氣的罵道,伸手指著王同業。

 “告我?你還有臉告我!”王同業呸了聲,“你還是先想想怎麼給皇帝交代吧!回去好好看看折子吧!醒醒吧!蠢貨!”

 門外最終雙方的下人拉開了兩個老者,避免了丟人丟到大街,雙方憤憤離去,千金堂前終於恢復安靜。

 對於外邊這一切鬧劇,千金堂的諸人並沒有理會,他們雖然神情沉重。但都安靜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天色微明的時候,城門外大路上疾馳來一匹馬,伴著一聲嘶鳴,馬兒跪倒在地,口吐白沫再不能起身。

 常云成幾乎在同時躍下馬,腳步未停直沖向城門,急促的腳步聲衝破了街道上濛濛的晨霧。

 “什麼人?”千金堂的門被踹開,早起的弟子發出一聲驚呼。還沒看清,人影就從身邊跑過去。

 阿如剛邁出屋門就被沖到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世子爺?”她不可置信的喊道,看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髮鬢凌亂,鬍子拉碴,面容皺幹,如果不是太過熟悉,都幾乎認不出來。

 常云成沒理會她抬腳就要往屋子裡衝。

 阿如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死死的拖住。

 “世子爺,先消毒。”她喊道。

 已經帶著阿如一腳邁入室內的常云成停下腳,轉身出來了。他看著阿如,張了張嘴。竟然已經發不出聲音。

 阿如的眼淚早已經湧了出去,她轉身引路向消毒室而去。

 安老大夫和劉普成再次踏入病房時,就看到齊悅的床邊坐著常云成,因為得到了囑咐不能動,他只是緊緊的抓著齊悅垂在身側的手。

 “世子爺來了。”安老大夫說道,並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似乎他就本來在此一般。

 常云成沒有理會。視線始終落在那女人的臉上,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動不動。

 “世子爺,你來了正好。我打算用長針。”安老大夫說道。

 常云成這才看向他,卻沒有說話。

 “因為全部刺入腦內,所以很危險,好的話師父會醒來,不好的話,即刻便喪命。”安老大夫說道。

 常云成看著他,依舊沒說話,只是握著齊悅的手更加緊。

 “師父是個孤兒,沒有親人,世子爺與她曾有百年之緣分,倒也可以說是最親近的人了,所以你來做決定吧。”安老大夫說道。

 這句話傳入常云成耳內,他原本遍布紅絲的眼更加的紅起來,將頭埋在齊悅身側一刻。

 “那就快治吧。”他抬起頭,啞聲說道,“這個女人,膽子大的很,又怎麼會怕死。”

 安老大夫看著他,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見過恐怖血腥的開胸開腹,但當看到安老大夫將一根根細長的金針插入齊悅的頭上,阿如還是轉開了視線,身子發抖,咬著手任憑眼淚四流。

 一根又一根,分別七個部位插滿了長針,隨著安老大夫的輕捻,室內安靜無比,連那個備受疼痛折磨的傷者都強忍住,死死的看著這邊。

 一刻鐘後,安老大夫終於捻完了一遍,但並沒有出針。

 “一個時辰後,我再來捻針。”他說道,說完這句話就靠在了輪椅上,顯然筋疲力盡。

 劉普成一句話不說忙推起他出去了。

 夜幕降下來時,屋子里站滿了人,屋子外也沾滿了,所有人焦急緊張的看著依舊毫無動靜的齊悅。

 “如果子時之前還沒醒的話。”安老大夫低聲說道,“就..”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阿如第一個情緒崩潰了,她大哭一聲奔了出去。

 劉普成面色亦是一片慘白,自從事情發生後一直淡定的他終於身子不能自製的抖成一片。

 常云成神情不變,他只是緊緊的抓著齊悅的手。

 “月娘,月娘。”他喃喃說道,靠近齊悅的耳邊,“你這個臭女人,一拳被人打死了,真是太丟人了…”

 夜色深深,屋子里外的人都漸漸的散去了,千金堂的紅燈籠被逐一摘下來。

 黃子喬站在門外,一眼看到被弟子掛上的白燈,頓時急了,上前一腳踹倒。

 “誰讓你掛的!誰讓你掛的!”他喝罵道,將那燈籠扯下來,在腳下狠狠的踩踏。

 屋子裡常云成已經說的嘴唇破裂出血,嗓子也沙啞的不能聽了,但他依舊湊在齊悅耳邊不停的說,說著除了自己別人已經聽不懂的話。

 阿如阿好已經準備好了衣裳,跪在地上,兩個丫頭已經沒了眼淚,這是木然的呆坐著。

 屋子裡只有常云成喃喃的聲音,忽的,常云成的聲音停下了。

 “常云成..”一個細弱的聲音響起。

 阿如阿好猛地坐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

 “常云成…”齊悅的嘴唇蠕動,發出弱弱的聲音,與此同時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的攥起。

 阿如大口大口的喘氣,踉蹌著站起來,後退後退。

 “大夫大夫…”她猛地衝出去,撕心裂肺的聲音劃破了夜空,“醒了,醒了..”

 院子外頓時沸騰起來,似乎都向這邊湧來,常云成聽不到那些喧鬧,他緊緊握著齊悅的手,將頭埋在她的肩頭,終於發出一聲似哭又似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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