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笑
只這麼一句,歐陽睿便知他的意思,雖然很想答應,卻終於狠下心來拒絕:「你跟謝東先回去,我們晚幾天就會到。」
齊寧看向他,想再說話終是住了口。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沒有擁有站在他身邊的資本,齊寧慢慢的退後幾步,眼裡嘴上都是笑容,「有些事不用太在意,無論歐陽列的結局如何都是他咎由自取,這世上本沒有公平這個詞,所以他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只是他下錯了棋走錯了路,蕭言對歐陽列的成見會在後者得到懲罰後煙消雲散,身為兄長的你要多勸勸他,讓他沉住氣。」
齊寧說這番話只是有感而發,想到歐陽列提到歐陽睿和蕭言時的狠決,想到蕭言看歐陽列時的陰狠,想到歐陽睿沉默又果斷的將歐陽列交給自己的父親,想到這一天發生的種種只覺世事無常,若每一個人都能豁達,那麼,這世界不知會少多少血腥和黑暗。
十年前他的做法或許偏激,但是,他仍不後悔。
凡傷害他最親的人的人都該死。
歐陽睿掩去眼底的驚訝,低下頭去親了親他的臉,「謝謝提醒,我會的。」
齊寧笑著迎上他的眼睛,臉上的笑容璀璨如同最美的星光。
歐陽睿和蕭言一直目送他們的飛機遠去才離開機場,兩人一上車便接到了電話,蕭言掛了電話沖後座的歐陽睿說道:「老頭要我們馬上回去。」
「嗯。」歐陽睿倒在柔軟的座椅上,懶懶的應了一聲。
蕭言發動引擎,車子便像箭一樣飛了出去,車廂裡一直保持著靜默,兩人都沒有說話,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蕭言突然開口:「你說老頭會怎麼處置他?」
歐陽睿睜開眼看著路邊的建築,聲音聽不出情緒:「齊寧讓我勸你。」
「勸我什麼?」
歐陽睿這才將視線投在他身上,「他讓我跟你說,沉住氣。」
蕭言握方向盤的手差點打滑,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你跟他說了?」
「沒有。」
「那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蕭言眼睛一直看著路況,雙手卻緊緊的握著方向盤,幾乎僵硬。
歐陽睿重新看向窗外,他們已經穿過市區,正延著山路往上走,「齊寧那麼聰明,只消你一個眼神就知道你跟歐陽列必定有過節,只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癥結罷了。」
「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原諒他。」蕭言平靜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慢慢響起,仔細聽便能聽出那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在安靜的車廂裡詭異得令人髮指。
歐陽睿幾不可聞的歎口氣,「有時候執著不見得是好事。」
車子突然一個急剎,在安靜的山路上如同一片飛刀隱隱的紮在樹上,震起飛鳥無數,蕭言雙手依然沒離開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俊臉上一片沉靜,「哥,你沒資格說我。」
「若不是你的執著,你跟齊寧或許要耗上一輩子都不見得會在一起,所以,我的執著沒有錯,他該死,我一定要他痛苦的死,方能解我心頭之恨!」蕭言臉上一片猙獰之色,英俊的臉上扭曲異常,雙手青筋暴起,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睛裡寫滿了狠厲,說不出的嚇人。
歐陽睿傾身向前,拍拍他的肩,「聽齊寧的,沉住氣。」
蕭言沒說話,彷彿在思考,又或者是純粹的發洩。
車外的樹林安靜詳和,陽光一縷一縷的灑下來,歐陽睿倚在座椅上,抬起頭來透過半開的天窗看著頭頂的天空,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的顏色,少年清秀的臉浮在上面若隱若現,寧靜的美麗的笑著。
飛機落地後謝東依然沒能緩過勁來,齊寧提了自己的行李,另一隻手拉著某個暈機的人走出機場,立刻有人走上前來,「學長讓我在這裡等你。」那人穿著一身合體的西裝,年紀很輕,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卻未達眼底。
莫棋。
齊寧心裡默默的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再次肯定了莫棋對自己有著敵意。
雖然莫名其妙,不過他現在可沒心思去想這個,本想拒絕莫棋相送,可是看一眼身旁不太舒服的謝東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道著謝上了莫棋的車,車裡放著維塔斯的《星星》,空靈高亢的嗓音加上優美靈動的音符變成了最動聽的旋律,莫棋就在這樣的背景音樂下輕輕說道:「學長和蕭言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是兩人卻比親兄弟還要親,歐陽列是歐陽雲正妻所生,即是嫡子,而學長和蕭言就是所謂的庶出,可是在歐陽家,學長的地位卻比身為嫡子的歐陽列要高出許多,所以歐陽列一直伺機動作,想要將學長趕出歐陽家。」
齊寧輕柔的將謝東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沒說話。
「歐陽集團是跨國企業,總資產高達幾百億,所以,只要得了這繼承權,就相當於擁有了全部,」莫棋的聲音依然不疾不徐,輕輕淡淡的,只是臉上沒什麼笑容,讓那張臉看上去有幾分冷冽,「歐陽列知道學長才是內定繼承人,所以做了很多手腳,這一次,他會抓你走是想用你來交換繼承權,自從你來北京後,學長便讓白羽安排了人保護你。」
透過後視鏡,莫棋看著後座上的少年,那清秀的臉上一片平靜,彷彿他說的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話完全勾不起對方的興趣,「所以,你知道你被抓走其實是學長同意的吧?」
少年在聽到這話後抬起眼來透著鏡子看了他一眼,唇邊有淺淺的笑意:「我知道。」
莫棋一愣,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隨即定了定心神繼續道:「那你知不知道學長送你的手機上面裝了竊聽器,你跟歐陽列的所有談話都被錄了下來,做為除掉歐陽列的證據。」
「我知道。」齊寧用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謝頭的頭髮,白皙的手指穿插在一片酒紅色的髮絲裡顯得愈發秀氣美麗,他突然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鏡子,在上面捕捉到莫棋的目光,「但是你說錯了一點,同意用我做餌的是蕭言和白羽,不是歐陽睿,所有人都有可能傷害我,唯獨他不會,更何況,我並不介意為他做這種事。」
被少年坦然的目光凝視,莫棋竟無法直視對方的目光,只能錯開視線看著前面,又聽見少年的聲音傳來:「莫棋,我覺得你是一個優秀的人,優秀的人往往總是會被眼前的事物遮住雙眼,以至於他們看不到前面美麗的風景,人生有很多意外,有的美好有的差強人意,我希望,歐陽睿對你來說是一個美麗的意外卻不是最後絆住你前行的阻礙,我想,若他知道的話也一定會很贊同我的話。」
前行中的車子突然停住,齊寧轉過頭去看著窗外,他們正停在高架橋上,過往的車輛多得如同過江之鯽,橋上面的風很大,從半開的車窗外灌進來,吹亂了幾人的頭髮,一直昏昏沉沉的謝東皺起眉頭,齊寧忙拿了一旁的外套將他包住,對前面的莫棋說:「堂堂經濟學碩士竟甘願做一個小小的新聞發言人,也難為你了。」
莫棋身體一怔,卻沒說話,齊寧的出現打亂了他平靜的步伐,他以為歐陽睿這一生不會愛上任何人,他也做好了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準備,可是,一個叫齊寧的人突然出現,讓他失了冷靜,以為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哪知竟有這麼通透的心思,連一向自詡的聰明機智也被對方盡數佔去。
這個少年比他想像的還要聰明得多,冷靜、睿智、沉隱在他身上恰到好處的融合在了一起,不突兀不做作,彷彿就是他最自然的一面,莫棋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這樣的一雙手曾經幫歐陽睿解決過無數難纏的事務,那些學長不喜的女人也都由他打發,他以為自己有機會的,至少,陪在對方身邊對他來說已是莫大的恩賜。
「莫先生,喜歡的人自然應該去爭取,可是,爭取之前請先評估一下勝算,不要打沒有把握的仗,否則,傷的是自己。」齊寧依然平靜的口氣,明亮的雙眼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這個男人或許優秀絕然,或許深深的喜歡著歐陽睿,可是,他不該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他,那會讓他想到李風,同樣飛揚同樣趾高氣昂,同樣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十年前李風的死狀慘烈莫名,齊寧在那時候學會了品嚐痛苦,無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所以,他不怕痛苦,同樣也不怕別人的,當他看見莫棋臉上那種無奈又傷心的絕望時,心裡除了一丁點的憐憫外別無其他。
這一世,他不需要同情那些企圖傷害他的人,他只要保護齊夏,擁抱歐陽睿,就好。
「齊寧,我低估了你。」良久,車廂裡傳來莫棋略顯疲憊的聲音。
齊寧聞言輕輕一笑,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