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畫
歐陽睿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講電話,聽見房門的響聲轉過頭來,就看見一個人影在不太明亮的房間裡衝來衝去,他大步走過去,中途按了牆上的開關打開客廳的大燈,齊寧的臉在燈光下蒼白如紙,歐陽睿拉住他的手臂,聲音有些急切:「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齊寧看著他,有些艱難的吐字:「洗手間在哪?」
他的眼睛裡有太多情緒,歐陽睿心裡一怔,然後輕柔的牽著他走向洗手間,齊寧幾乎是衝進去的,連擰龍頭的手都莫名的用力,水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發出嘩啦啦的聲音,齊寧以手捧起水漱口,反反覆覆的好幾分鐘都沒停下。
歐陽睿目光猶地一暗,語氣依然輕柔:「那個人親你了?」
聽見他的話齊寧的身體突然一僵,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只能撐在洗梳台上喘氣。
歐陽睿出現的那一刻他很清楚自己是驚喜的,心臟被甜蜜和一種莫名的情緒充滿,彷彿有很多氫氣球在一個空空的房間裡,跌跌撞撞的想要衝出去,那種感覺很陌生卻又莫名的熟悉,那個人執意要送他回去,執意要將他從李亮身邊帶走,那個人……竟然連說話的聲音都能讓自己沉醉。
齊寧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完了。
他抬起頭看著面前嵌在牆上的鏡子,裡面清楚的映出他發燙的臉頰,十年前還是年少的自己的臉上寫滿了情緒,多得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以為這一生已經可以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一個27歲的男人在經歷過人生最最重大的轉折後竟然還有喜歡上一個人的精力,他果然是有些小瞧自己了。
「怎麼了?」歐陽睿看他微笑的側臉,忍不住問道。
齊寧轉過頭來看著他,定定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良久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的響起:「今天的事謝謝你。」
歐陽睿的臉在陰影裡模糊不定,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怎麼會在那裡?那個男人是誰?」
尷尬的別過頭,齊寧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說是因為自己一時的不小心才造成了這樣的後果,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歐陽睿已經開了口:「那個人叫李亮對吧,他說跟你從小一起長大?」
「小時候的事我不太記得了,只記得以前一起踢過球。」齊寧垂下頭老實的回答,他這才發現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旁邊就是一個大浴缸,圓形浴缸的周圍是用小方磚砌的,上面有美麗的牡丹,再不遠處就是一扇窗,安靜下來還能聽見外面的人聲和汽笛聲。
齊寧有些不自在,耳邊傳來歐陽睿好聽的聲音:「下次注意點,人心隔肚皮。」
「嗯。」
從洗手間裡出來,齊寧才有時間打量這間房子,這裡應該是歐陽睿的家吧,從裝潢到佈局都能看出主人的乾脆和簡潔,唯有那半面牆上的巨型油畫顯得奢侈,其他的裝飾都是剛剛好。
齊寧看著那副油畫覺得親切,爸媽去世前他有報過一個美術班,他對顏色有天生的親切感,所以一有空就畫,看到什麼就畫在什麼上面,從素描到水彩再到油畫,若沒有後來的事,他想他可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一個與畫畫有關的職業,就這麼慢慢老去。
「你也喜歡畫?」歐陽睿突然出聲,齊寧轉過頭看見那人臉上淡淡的微笑,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馬克杯,齊寧笑著點頭,「以前學過一些。」
「哦?什麼時候?」
齊寧仔細的想了想,「大概三四年前吧。」
是啊,爸媽就是從這時開始算的三年前去世的,時間在流逝卻又不由自主折返,他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這個時候,回到爸媽剛剛離開不久的現在。
「現在學也來得及。」歐陽睿舉起杯子喝了一口,空氣裡有濃郁的可可香,齊寧看了看自己杯子裡的牛奶,然後果斷的拿走了歐陽睿手裡的杯子,「晚上不要喝咖啡。」
歐陽睿看著他笑了笑,聽話的拿了他手裡的牛奶一口一口的喝起來。
這本是一件再平常的事,只是因著歐陽睿嘴角那一抹意義不明的笑變得曖昧起來。
「這副畫是你朋友送的嗎?」對方臉上的表情讓齊寧覺得無措,慌亂中只好選擇轉移話題。
歐陽睿握著杯子,不答反問:「你覺得這畫怎麼樣?」
齊寧又仔細的看了一會兒,「老實說,這幅畫畫風大氣,用色大膽,堪稱佳作,只是,」說到這裡他看了看一旁的歐陽睿,發現對方也正看著他,眼裡似乎帶著鼓勵的神色,於是他繼續說了下去,「在細節方面把握得不夠到位,還有就是這個作者的感情太過深沉不容易顯露,於是這幅畫就顯得略為單調,要讓看的人感受畫裡的情感和語言才能稱之為好的作品,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幅畫,想必畫這畫的人應該是一個深沉內斂的男士吧。」
歐陽睿挑眉,「你確定是男人?」
「自然是男人,即使作風再爽朗的女性也有其細膩的一面,這幅畫裡的細節都略顯粗糙,所以……」他沒在說下去,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啊,對了,謝東還在凱撒酒店呢!」
「蕭言會送他回家。」歐陽睿淡定的說著,眼睛看著齊寧。
「哦,那就好。」
在齊寧的印象裡,蕭言雖然很危險,可是,謝東也不是省油的燈,所以這兩人相處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吧。
只是齊寧沒有想到的是,謝東如今還醉著呢,若蕭言要對他怎麼樣還不是只有束手就擒乖乖就範的份兒。
牆上的掛鐘指向了十的位置,齊寧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回答,歐陽睿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今晚就在這裡睡,太晚了回去不安全。」
「齊夏還在家裡等我。」
歐陽睿拿他無法,只好跟著起身,「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送我回去還要再回來不是更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