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歐陽賢
所以,那天有辛目睹從來不苟言笑嚴肅正直的市長大人抱著一個20歲上下的清秀男人時,都不由得驚掉了下巴。
只有蕭然站在角落裡偷偷的笑。
戀愛果真會使人發瘋呢。
雖然歐陽睿一再小心謹慎,到晚上的時候齊寧還是發了燒。
溫度並不高,歐陽睿卻著急得很,忙叫了家庭醫生過來,醫生翻被想要看齊寧的傷口,迅速的被市長大人阻止,「劉醫生,傷口有必要檢查嗎?」
被稱作劉醫生的男人嘴角含笑,「不看一下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有沒有顧及人家呢?」
齊寧微微側目,打量眼前這個穿著淺藍色休閒服的男子,年紀很輕,大概跟謝東差不多,長得很普通,只有笑著的時候那張臉才會出現光采,眼前這個男人讓他莫名的想起方簡。
愣神間,身上的被子又再次被人掀起,齊寧伸手去攔,歐陽睿卻比他更快的重新壓下被子,對想要掀被的劉醫生說,「以辰,如果青灩知道你看過別人的身體,你說他會怎麼想?」
劉以辰聽了這話,還拉著被角的手猶地放下,笑道:「我開點藥,內用外敷。」說著便轉身出了臥室。
歐陽睿拍拍齊寧的手,隨後跟了出去。
沒過多久,歐陽睿便推門而入,手裡端著一個托盤。
齊寧就著他的手將藥吞下去,床邊的男人卻突然掀開被子,「以辰說傷口必須得擦藥,不然可能會發炎。」
雖然不太好意思,齊寧仍是咬口同意了。
反正連那種事都做過了,以後還得繼續做下去,被歐陽睿看見也沒什麼關係吧。
胡思亂想間,一股清涼的觸覺從身後傳來,齊寧猶地繃住身體,聽見身後男人低沉的笑聲:「你的傷還沒好,我會克制自己。」
齊寧想瞪他一眼,無奈自己四腳朝地的趴在床上,想要翻身又沒什麼力氣,只能作罷。
歐陽睿的家他來過一次,第一次也是在床上醒來,這第二次依然在床上,他果真跟歐陽睿很有緣吶。
「我想問個問題。」看見正端了白粥進來的歐陽睿,齊寧看著他慢慢開口。
歐陽睿點點頭,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你問。」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這個問題從早上一直憋到了現在,齊寧快被心裡那種想要知道的渴求給憋瘋了。
歐陽睿一愣,隨即傾身過來不由分說的吻住了那雙形狀優美的唇。
齊寧腦海裡的疑問很快就淹沒在了這個熱情溫柔的親吻裡。
或許,歐陽睿還沒有準備好告訴他,那麼,就讓時間來告訴他,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而他身上又有什麼東西是這個男人衷愛的。
閉上眼的前一刻,齊寧模糊的這樣想道。
平靜下來之後,齊寧才想到他只想到了歐陽睿,竟然忘了跟學校方面請假,剛一跟歐陽睿說這事,對方立刻淡定的答道:「我已經給你們主任打過電話,你生病了,需要休息半個月。」
齊寧乖乖的閉上嘴,他果真低估了市長大人的能力。
他們有半個月的時間用來親密,情人間的甜蜜和愛意被時間慢慢的同化,彷彿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甘甜起來,一向兢業的市長大人也總是遲到早退,這在整個市政大樓掀起了一股名為不正常的颶風,眾人均猜測市長大人是不是病了還是咋的,只有蕭然胸有成竹笑意盈盈的站在人前,心裡想著二哥如果要結婚她該送什麼好。
歐陽睿家的客廳很大,地上鋪著一整張歐洲進口的羊毛毯,坐在上面特別舒服,齊寧從早上起來就一直坐在地毯上,看書聽音樂,偶爾無聊會看看電視,雖然歐陽睿有時候並不在家,他也能感覺到滿足,他總是不住的問自己,若這一世他不是直接從學校出發趕去藍情救齊夏,那麼,他是不是又要與歐陽睿擦身而過,那麼,他是不是又會因為絕望和憤怒而錯殺李風,歐陽睿是不是又會像前一世那樣為了他不顧一切?
所有的事都是由陳柏然一手造成,若不是這個人為了一己私慾,齊夏不會慘死,他不會坐牢,歐陽睿也不必如此委屈求全。
陳柏然,這一世的檢察長是否依然對歐陽睿抱著偏激的慾望和感情。
無論是或不是,前世的債他都要一一的討回來!
腦海裡不斷浮現歐陽睿被那個衣冠楚楚的禽獸壓在身下的場景,無意識的握緊拳頭,手裡的光碟應聲而碎,直到大門處傳來東西落在地板的聲音,齊寧才從臆想中回過神來。
歐陽睿已大步跨了過來,正看著他被光碟劃破的手掌皺眉。
「疼嗎?我拿急救箱來。」歐陽睿起身欲走,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挺身過來抱住他,緊緊的,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
「歐陽睿,」齊寧用力的抱住他的身體,對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草氣息,縈繞在鼻翼間,使得齊寧的聲音都有些軟軟的,「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句話?」
歐陽睿反抱住他,嘴唇揚起溫柔深情的笑容,然後輕緩又堅定的說出了那句話。
我愛你。
短短的三個字,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彷彿天空中不斷飛揚的鳥雀的鳴響,久久盤旋不去。
懷裡的人嘴角慢慢的裂開,蕩起一抹愉悅歡快的笑。
市長大人也慢慢的笑出聲來,兩人的笑聲裡充滿了愛意和甜蜜,像不斷發出濃郁香氣的巧克力瀰漫著整個房間。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便到了假期的前一天。
齊寧身後的傷已經痊癒,因為第二天又要分別,兩個人便如同世界末日要來了一般在屋子裡做了個昏天暗地。
這樣的做/愛方式讓兩個人都很愉快,雖然只是第二次親密接觸,可是契合指數已經高到爆表。
深情從心底一路攀升上來,化成了身體更加熱情的回應。
安靜的房間裡,床上交織的兩具身體緊密糾纏,月光從窗外羞澀的探進來,照得一室明亮。
上飛機前齊寧回了一趟家,這個時間齊夏仍在學校,歐陽睿將車停在大門前,與齊寧一起進了屋。
四合院裡那棵大樹已經綠葉成蔭,陽光在樹葉間跳躍,如同林間的精靈一般美麗。
齊寧抬起來望著那棵樹,笑道:「我記得你們幾個來這裡的時候,都會看這棵樹,它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空氣靜謐得如同寧靜的夜晚,偶爾能聽見小鳥的鳴叫聲,歐陽睿從身後擁住他,聲音輕柔婉轉:「這棵樹是曾我外公為我曾外婆種下的,他曾對我曾外婆說,若然有一天,他的靈魂消散,身體腐敗,但這棵樹會替他活下去,永遠守護她,這棵樹,已經有一百多歲了。」
齊寧凝視著頭頂上的繁茂的枝葉,突然說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會讓這棵樹來守護你。」
歐陽睿連忙摀住他的嘴,神情緊張,「要死也是我先死。」
齊寧低低的笑了,然後轉過身去封住了男人還想說話的嘴唇,唇齒緊密的交纏,只剩下細碎的陽光和滿溢的光華在四周散落。
半個月的假期讓學業滯後了一個階段,齊寧返校後便開始沒日沒夜的狂啃書籍。
以前拚命的學習大概是為了未來和前途,現在,卻已經多了一層不同的含意。
他的確默默無名,所以才會覺得與歐陽睿之間存在著距離。
所以,他需要一個頭銜或者身份來讓他更加接近對方,名正言順。
時間如沙漏中的細沙一般,總在特定的範圍內走遠,北京的冬天很冷,即使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圍著厚實的圍巾,還是能感覺到風從衣服裡透進來,直指肌膚。
那種干糙得令人鬱悶的感覺籠罩在頭頂上空,久久不散。
父母留下來的房子終於還是被納入了政府規劃的範圍內,政府給的拆遷費非常可觀,首拆的時候齊寧特意回去了一趟,他安靜的站在遠處看著,眼神懷念而堅定。
這個地方是他與齊夏相依為命的曾經的家,他們的父母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如今,即將隨風遠去。
並沒有太多難過,更多的是不捨和懷念。
那些老去的事物或許會被很多人遺忘,可是,終究還是會有人記得,它們曾經的風光麗華。
在齊寧21歲的尾巴上,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個人穿著裁剪合適的中山裝,筆直的坐在對面,雖然上了年紀,眉宇間依然能看見年輕時的俊朗和果斷,那張與歐陽睿有著三分相似的臉上彷彿永遠只有一種表情,齊寧靜靜的迎上對方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
安靜的咖啡廳裡,婉約優雅的鋼琴曲緩緩的流洩,使得空氣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甜逸。
「你就是齊寧?」對面的人不算禮貌的語氣打破了這難得的平靜。
齊寧微微扯唇,「歐陽先生來之前不是已經調查過了嗎?何必多此一問。」驀然想到前世,這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將歐陽睿掃地出門的事,齊寧的心裡便堆起一股無法言語的恨,連帶著語氣都充滿了倒刺,割得人生疼。
歐陽賢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努力的壓住心裡冒出來的火氣,「多少錢你才肯離開他?五百萬夠不夠?」
兩人面前的咖啡正冒著梟梟的熱氣,彷彿輕薄的紗紙隔在中間,齊寧心裡劃過一絲疼痛,隨即笑道:「歐陽先生真大方,原來歐陽睿在你心裡只值五百萬吶,嘖嘖,還真是廉價。」
「你!」歐陽賢瞪著他,一副要將齊寧吃進肚子裡的表情。
調查結果只告訴他那個與他兒子廝纏的人是北大的學生,可沒說竟然如此伶牙俐齒。
「無論如何,你必須離開他,你跟他在一起對你對他都沒有好處。」腦子只轉了一圈,歐陽家的當家人便改變了策略。
齊寧抿了一口炭燒咖啡,心裡覺得好笑。
不過是害怕歐陽睿的名聲被他毀了,以至於整個歐陽家成為大家的笑柄,竟也能找到一個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歐陽先生多慮了,我們很好。」
歐陽賢見對面的男子恬淡的面容,過了一會兒才說:「如果你真心愛他,就應該放過他,他是一市之長,與一個男人廝混在一起,這事若傳出去,那他的政途會就此斷送,我想你也不願見到這樣的結果吧。」
若在幾個月前聽到這番話,他或許會動搖,可是如今,在看見前世的歐陽睿為他付出到那種地步之後,他的心已經堆砌成了一堵厚厚的牆壁,無論什麼武器都無法再鑿開一絲裂縫。
「歐陽先生,我從不期望你會祝福我們,但我仍然希望你可以選擇觀望,我知道你有很多種手段讓我消失或者離開他的人生,我很感謝你選擇坐在我面前,但是,我很明確的告訴你,除非我死,否則,誰都別想讓我從他身邊離開。」他說話的時候嘴角微微的上揚,雖然說著客氣的話語,聲音和語氣卻充滿了狠厲,歐陽賢微微一愣,說道:「你是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從北大畢業有大好的前途等著你,這個世上容不下兩個男人相愛,所以……」
「歐陽先生,」齊寧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們相愛並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那些人對我們來說都無關緊要,對我來說,只要他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滿足,你也愛過別人,你應該最清楚這種感覺,不是嗎?」
歐陽賢被他反問得愣了好半天,張張嘴卻沒說出什麼。
齊寧看了看他的神情,從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放在桌面上,同時站起身來朝對面的人說道:「雖然歐陽睿從政這件事讓你有很多不滿,但是,在他心裡仍尊你敬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餘生能安然舒坦的度過,就請學會原諒和包容。」
走出去兩步,清秀的男子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仍坐在原位上的中年男人,「還有,如果不想你們父子之間的隔閡更大,就請不要讓他知道我們見過面,歐陽先生,再見。」
本以為只是個不經人事的孩子,哪知竟如此懂得自我防禦,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叫齊寧的年輕人。
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逐漸走遠,歐陽賢歎口氣拉回了視線。
面前乾淨的桌面上,一隻袖扣安靜的躺在其中,冬日暖陽從窗外照進來,在袖扣上映出璀璨明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