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春風錯》第30章
春風錯 30

  三清殿燈火昏暗,佔地頗廣,原本供奉三清泥像的神壇上卻空蕩蕩的,僅殘留著三個掛滿蛛網的蓮座。蘇未名被挾持著走到神壇背後,一條傾斜而下的石砌通道頓現眼前,原來神壇下別有暗室。

  一行人沿狹窄通道走下百來級石階,面前豁然開闊,是個極大的石洞。散佈在周圍的數十盞長明燈將洞穴照得纖毫畢現。

  蘇未名初時還以為是個天然的地下石洞,細看卻見洞穴四壁的岩石切面整齊,留著明顯的斧鑿痕跡,這石洞竟是人力開鑿而成。

  一面石壁上高低錯落,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鐵鏈鐐銬、皮鞭烙鐵……一應俱全。洞穴正中還有個兩丈見方的大坑,蘇未名往下一看,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

  坑中密密麻麻盤滿了五色斑斕的蛇蠍蜈蚣蜘蛛,還有許多蘇未名叫不上名字的活物,更有無數大小各異的散碎屍骨,有些新拋進坑中的骨頭上還連著皮肉。他定了定神,看清大部分是鳥獸屍骸,竟有不少人類白骨夾在其間,有幾具骷髏上的衣冠尚未爛盡,依稀能看出死者生前穿著道袍。

  難道這些屍骨,就是白泉觀裡的道士?被這夥人推入這蠆盆盡數殘殺後鳩佔鵲巢?還有這些毒物,怎麼都老老實實待在坑裡不爬出來?

  蘇未名正在沉吟,男子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怪笑:「這裡的長明燈油裡都放了克制毒蟲的藥物,它們不會爬出這蠆盆。不過人如果掉了下去,那滋味,可是妙不可言。」

  他話鋒一轉:「你的老相識就在這裡,你想不想見見他們?」

  男子揮了揮手,一名手下會意,忙取出串鑰匙走向一旁的石壁。

  蘇未名這才注意到那堵石壁上有幾扇鐵門,刷上了與石頭顏色近似的油漆,乍看下不易覺察。鐵門上方還開著換氣用的小方孔,顯然是用來囚人的牢房。

  那人打開了其中一扇鐵門。

  藉由四周的長明燈,蘇未名望見鐵門後狹小的囚室裡鋪了些稻草棉絮,一個瘦小身影正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裡。這人似是畏懼光亮,低垂著頭,蘇未名卻一眼認出了此人,驚叫道:「白姑娘!」

  這人身軀震了震,緩慢抬起頭,果然是白雁。她頭髮亂蓬蓬的,只用根銀簪挽著。本就發黃的臉蛋雙頰凹陷,更顯蠟黃憔悴,滿眼都是震驚。「蘇、蘇公子……你怎麼、怎麼也被抓來了?」

  蘇未名尚未開口,另一扇鐵門後陡然響起陣淒厲萬分的慘叫,那人口中呵呵作響,但口齒不清,也聽不清究竟在說些什麼。

  「大伯!」白雁哭喊著跳起身就往外衝。

  開門之人眼快,「砰」地關上了鐵門。白雁拚命拍打著鐵門,大哭道:「任觀主,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大伯,殺了他,讓他早點解脫了吧!」

  「嘿,你大伯他吃的是他自己煉製的七傷丸,我又沒有對他做什麼,哈哈哈哈……」男子示意手下打開關押著白無常的囚室鐵門。一股血腥味頓時直衝眾人鼻端。

  一人衣衫破爛,手腕腳踝都被釘在囚室石牆上的鐵鏈緊鎖,正劇烈地扭動身軀在石壁上磨蹭著,似乎想藉此稍減全身瘙癢。袒露在外的皮肉關節均在潰爛化膿,血水淋漓,散發出惡臭。

  蘇未名望之也不由得心悸,好歹對方也曾盡心盡力替他療過傷,他喚了兩聲,白無常卻似根本沒聽見,只管掙紮慘叫,片刻後終於似用盡了力氣,哀嚎轉弱,渾身仍在不斷顫抖。

  男子朝白無常上下打量一通,嘖嘖道:「七傷丸的壓力果然厲害,看來這老傢夥離死不遠了。」

  他那手下討好地笑道:「掌門說得是,這老傢夥好幾天前耳朵就聾了,眼睛也看不清東西。」

  「再過陣子,他的五臟六腑也會跟著慢慢地腐爛掉,最後毒入頭腦,一命嗚呼。白無常啊白無常,你一生也毒殺過不少人,死在自己煉製的毒藥下也算因果報應。」男子大笑數聲,吩咐手下將蘇未名關進白雁隔壁的囚室裡,率眾人揚長離去。

  眾人腳步聲逐漸消失,石洞裡只有白雁的痛哭聲還在迴盪。

  蘇未名歎著氣隔牆勸道:「白姑娘,別哭了。對了,那人不是你大伯的病人嗎?怎麼把你們擄到這裡來了?」

  知道再哭也無濟於事,白雁緩慢收了淚,抽噎道:「他、他是要拿我大伯試藥……」

  蘇未名耐心聆聽大半天,總算明白了個大概──這白泉觀觀主任三法讓白無常煉製了一味七傷丸,起初想拿白雁來試毒,卻又改變主意,竟給白無常餵下了毒丸。

  一為試藥,二來,更為斬草除根,不讓白無常再有機會煉製出七傷丸的解藥。這白泉觀主心機之深,手段之狠,令蘇未名心底寒意更深。

  白雁猶在低泣,又為蘇未名擔心不已。「蘇公子,你那天不是離開醫館了嗎?你幾時得罪了那惡人,也被抓了來?」

  蘇未名苦笑,不想白雁替他擔驚受怕,故作輕鬆地道:「他多半是看我不順眼罷了,關上幾天,說不定就會放我出去了。」

  白雁不傻,怎會聽不出蘇未名是在安慰她,哽咽半晌才道:「但願、但願如此。」突然想到與蘇未名同行的申無夢,眼前有了絲亮色。「蘇公子,你那位朋友武功很高,如果他知道你在這裡,一定會來救你出去的。」

  蘇未名這次連苦笑也笑不出了。一路行來他都沒指望過申無夢來搭救他,此刻內心深處更不想申無夢涉足這等凶險境地。

  縱然申無夢武功超群,面對任三法這樣處心積慮的仇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歎了口氣,頹然坐倒在稻草堆上,望著鐵門上方那個投進些微亮光的氣孔,發起呆來。

  一陣腳步聲由上而下,逐漸變得響亮。

  送飯的人又來了啊!蘇未名背靠石壁而坐,雖聽來人比平時多,也懶得睜開眼皮。

  這石室內燈火長明,分不出晝夜。每逢他飢腸轆轆時,便有兩人下到石室,從方孔中遞進裝著米飯清水的食盒。蘇未名依此推斷,自己已經被囚了將近十天。

  這些天來,白無常都在斷斷續續地慘叫,聲音越來越孱弱,昨天起再也發不出叫聲。

  白雁幾近絕望,哭得嗓子也啞了。蘇未名勸了她幾次無果,也是一籌莫展。他也試過暗中運氣,仍是使不出內力。想來那任三法雖然沒再對他施針,肯定命人在端給他的食物裡做了手腳。

  逃生的機會微乎其微,看來這地底,終將是他葬身之處……

  腳步停在了鐵門前。

  蘇未名等著送飯之人遞食物進來,卻聽那人竟打開了鐵門。

  任三法仍戴著斗笠,指使兩個手下將蘇未名從囚室中架了出來,利刃加頸,推到那巨大的蠆盆邊上。

  坑中比那天又多了幾具走獸屍體,已被啃食得乾乾淨淨。毒物彷彿能聞出活人的味道,窸窸窣窣,紛紛朝蘇未名等人的方向聚集過來,被燈油中的藥性克制著不敢爬出坑,但都昂首吐信,有幾條大蛇口角甚至淌下了涎水。

  看著腳底那無數蠕動的毒物,蘇未名再怎麼強作鎮定,臉色還是不由自主發了青──這任三法想必是等得不耐煩,決意把他喂毒物。

  這等死法,未免也太淒慘了點。他苦笑,笑容才展開一半,就被石階上方飄落的一個醇厚又熟稔的聲音凝結在嘴邊。

  「任三法,別傷他!」

  紫影快如電光急掠直下,落在了蠆盆對面。一身紫袍難掩僕僕風塵,鳳目中幾分憂色在對蘇未名全身端詳一圈後終於斂去。

  連日奔波,總算找到了白泉觀。還好,蘇未名並未遭酷刑折磨。申無夢深深呼出口長氣,給了仍在震驚之中的蘇未名一個安撫的眼神,轉望任三法,沈聲道:「這是你我之間的過節,跟旁人無關,放了他。」

  「哈哈哈哈……」任三法像是聽到了世間最滑稽的笑話,笑得前俯後仰,猛地摘下斗笠,恨意使得他本就醜陋駭人的面容扭曲變形,越發猙獰。

  他指著自己瞎掉的右眼,一字字道:「這隻眼睛,是被你戳瞎的。我這張臉,也是為了修煉毒功對付你,才變成這副模樣。申無夢,你再看看這坑中的人骨。」

  「他們都是我昔日同門,我師尊也在裡面。」任三法笑聲裡儘是淒厲瘋狂:「他們見不得我練毒功,想廢了我的武功,我只好將他們全都殺了。呵呵呵……申無夢,為了你,我殺光了同門,自己也變成半人半鬼的樣子,我等了十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和你的相好嗎?」

  申無夢冷然注視著任三法充滿怨毒的獨眼,緩緩道:「你想怎麼樣?」右袖卻遽然揮出,勁風直襲挾持蘇未名的那兩人。  

  他出手奇快,不料對面任三法一直都在暗中留意著他一舉一動,怪笑著也拍出一掌,淩空截住了申無夢的掌風。

  兩股掌風在半空中相遇,發出聲巨響,氣浪撞擊到側邊的石壁上,頓時現出個極深的凹陷。數座長明燈被掌風擊得粉碎,整座石洞也都在震動,頂上不少碎石簌簌砸落。

  任三法得意狂笑:「申無夢!我就知道你會使詐,想要保你這相好的命,最好別再輕舉妄動,否則我讓人把他推下去餵毒蛇。」

  申無夢此刻完全收起了輕視之心,面色亦前所未有地凝重。

  任三法從懷裡取出個白色小瓷瓶,揚手朝他拋了過來。「這裡裝的是軟筋散,喝了它!」

  申無夢接住瓷瓶,容色微變。

  「不要喝!」蘇未名自打申無夢出現,心頭便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何滋味,這刻終是忍不住大聲勸阻道:「這人是個瘋子!申無夢,你走吧,不用管我!唔──」

  喉頭突被任三法血紅的手掌緊扼住,他聲音遽斷,面皮也頃刻發了紫。

  「住手!」申無夢疾聲喝止。

  任三法哈哈一笑,獨眼裡閃動著怨恨和嫉妒,瞅著申無夢冷麗的面容,道:「怎麼,你心疼了?呵呵,那就快喝啊!我的耐心可沒那麼好。」

  他另一隻手,已摸上了蘇未名的臉,尖利發紅的指甲沿著蘇未名右眼緩慢打圈。「你這相好長得倒不錯,尤其這雙眼睛最是漂亮,讓人真想將他雙眼挖出來,嘿!」

  指甲猛一用力,已掐入蘇未名眼角肌膚。一絲血線隨之淌落。

  「我喝就是。」眼看蘇未名咬緊了嘴唇忍痛不吭聲,申無夢胸口竄起股隱痛,不再猶豫,拔下瓶塞,一口飲盡。

  任三法放開了蘇未名,笑得臉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裡都往外直滲膿血,大步朝申無夢走去。「申無夢,看不出你還是個癡情種!為了這小白臉,居然甘心束手就擒任我宰割。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快。」

  他扣住申無夢的脈門,將人拖到掛滿了刑具的那堵石壁前,抓起一副吊掛在沉重鐵架下黑黝黝閃著冷光的鐐銬。

  「你看,這些都是我特意為你搜集準備的。這副鐐銬和這架子可是用烏金摻和了價值連城的隕鐵製成的,就算你功力還在,也沒法從這鐐銬下脫身。」

  他邊說,邊提起申無夢雙手鎖進鐐銬裡,將鐐銬的鑰匙在申無夢眼前晃了晃,突然將之丟進蠆盆。蛇蟲一陣湧動,轉眼便把鑰匙捲到了最底下。「這樣,你就再也沒辦法從我身邊逃走了。」

  「你!」申無夢始終沉靜的表情終於起了變化,鳳目掠過絲殺機,扭動雙腕,鐵鏈叮噹作響。

  任三法自然不把申無夢毫無威脅力的眼神放在心上,只嗤笑一聲,在眾多刑具間物色著。「申教主,你就省點力氣罷。啊,你說,我該先拿什麼來款待你呢?烙鐵?還是夾棍?哈哈,這裡每樣刑具,足夠你慢慢品嚐。」

  他最後操起了一條皮鞭,淩空力抖,「啪!」地撕裂了石洞中的空氣。

  「申無夢,就先讓你嘗嘗皮鞭的滋味罷。」他獰笑著奮力揮鞭。

  「嗤啦」一聲,申無夢胸前衣衫頓時被撕開條口子,玉白精壯的胸膛亦皮開肉綻,一串血珠隨著鞭稍揮灑半空,濺上他身後的石壁。

  蘇未名臉上也感覺到一點濕熱,意識到那是申無夢的血,他頭腦霎時空白,直等第二鞭又狠狠落到申無夢身上,他才恢復了神智,紅著眼用力掙紮,想擺脫那兩人的鉗制,卻哪裡掙得開。

  他很清楚自己即便能甩開那兩人衝上前去,也阻止不了任三法,可每一鞭抽打的雖是申無夢,也徹底打碎了他的理智──申無夢為什麼要來?又何必為他甘受那瘋子的折辱?!

  「住手!」見任三法不為所動,他憤然對申無夢怒吼道:「申無夢,誰要你來救!我又不是──」

  「別衝動!」申無夢低叱,深深望了蘇未名一眼,冷靜異常,渾然不像個正在遭受鞭笞的人。

  蘇未名驀地看懂了男人的眼神,咬緊牙關不再出聲。沒錯,倘若任三法得知申無夢所愛的其實是幕遮,一定會轉而向幕遮下手。而他,沒了用處,多半會被任三法隨手除掉。

  「你們兩個,還真是情深義重啊!」任三法譏笑著再度揚起鞭子,落手比先前更重。

  胸腹的舊傷口再遭鞭打,申無夢身軀猛烈震動了一下,喉嚨裡終是溢出聲低沈的悶哼。

  「怎麼不叫出來?叫啊!」眼前人因痛楚微蹙的眉頭讓任三法徹底亢奮起來,頻頻揮鞭。每一下,都帶起片衣服碎片和連串血滴。

  鞭聲呼呼,刮得四周長明燈火也奄奄欲滅。

  申無夢一身紫袍已經被皮鞭撕扯得支離破碎,露在衣服外的皮肉幾乎沒一處完好,唯有面龐毫無損傷。傷口滴落的血,在他立足處的地面上形成了幾灘小血泊。

  任三法業已打得手酸,丟下沾滿血跡的皮鞭,癡癡凝望申無夢精緻如畫的面容。就是這張美得近乎妖艷的臉,害他一眼間便溺了進去,斷送了一隻眼睛,連同錦繡前程……

  真該把這張臉撕個粉碎的,可笑他竟捨不得下手。

  「……我不會殺你的……」他喃喃自語,伸手撫摸著申無夢胸口鮮血淋漓的傷痕,又慢慢往上移,用血塗抹著申無夢的臉,癡迷地笑:「你臉上沾了血,比十年前更美。申無夢,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做夢都在想著你……」

  他聲音越來越輕柔,蘇未名卻聽得渾身汗毛豎起,萬沒想到這瘋子竟對申無夢心懷邪念。待見任三法埋頭在申無夢胸前傷口處胡亂親吻起來,他更是一陣反胃。要不是今天尚未進食,鐵定嘔吐。

  換作他被這麼個醜如鬼怪的瘋子玩弄,他寧可被丟進蠆盆喂毒蟲。

  「唔……」乳尖被任三法粗糙的舌頭撥弄著,申無夢終難保持鎮定,右腿微抬想踢開任三法,卻被對方察覺,反而藉機將身體嵌入他雙腿之間。

  「原來申教主你這麼快就想對我投懷送抱了,哈哈……」任三法一邊嘲笑,一邊把申無夢翻了個身,面朝石壁緊緊按住,急匆匆解開褲頭就壓了上去。

  蘇未名只覺一股狂怒直衝頭腦,若非雙臂都被那兩人緊擰著,他確信自己一定會不顧一切衝過去,可眼下,他只能選擇閉起雙眼,不忍目睹申無夢受辱的情形。然而任三法粗重渾濁的喘氣聲還是無孔不入地鑽進他耳朵裡。蘇未名用力咬住嘴唇,嘴裡,緩慢溢開一絲血味。

  心痛,更多悔恨──如果那天在斷劍小築他肯聽申無夢的勸阻,不去祭神峰,也就不會落入人手成為誘餌,不會連累申無夢遭此奇恥大辱……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