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期而至

　叫醒塞繆爾的是一桶加了冰塊的井水。當塞繆爾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渾身上下都發出著驚聲尖叫一般的疼痛感。他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像是中世紀時關押犯人用的地窖。他似乎是對方在活了近一千年的時間裡遇到的……唯一一個不能被順利讀出所有記憶的人。

　因而，那些被他惹怒了的吸血鬼們似乎想起了刑訊。但那些吸血鬼又是真的不善於怎麼逼迫人說出一個答案。

　“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你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塞繆爾不知道維多利亞也在這裡，所以他就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對方掌握了多少把柄。為了不洩露任何訊息使自己陷入新的危機，塞繆爾只能堅持著這個答案。

　然而每當塞繆爾告訴他們這句話的時候，沃爾圖裡家族的成員們能想到的除了毒打，似乎也根本就不剩什麼了。然而那群吸血鬼卻還要控制著力道，小心翼翼的不能將他就這樣弄死了。那份怎麼看怎麼彆扭的樣子倒是讓塞繆爾想要笑出聲來了。

　漸漸的，他在這個地窖之中通過力量的控制讓自己陷入了假死的狀態，又或者說……是看起來離死也不遠了的狀態。該說這一招真的很好用，當塞繆爾將自己弄成那樣之後，煩人的打擾就少了很多。

　力量已經恢復了許多的塞繆爾能夠感受得到，愛德華正在向這裡趕來。而他，也很快就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

　正因為意識中有著希望的信念，所以才會不覺得陰冷的地窖有多麼的暗無天日。然而，阿羅卻已經沒有那樣的耐心了。

　就是在這天的下午，沃特拉古城裡陽光明媚，然而渾身是傷的塞繆爾卻是獨自一人被關在已經廢棄了幾百年的地窖裡。他的身體已經十分遲鈍，然而他的感官卻是在這片安靜的地窖中變得越來越敏銳。他聽到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從地窖的入口處傳來。

　愛麗絲所看到的那幕未來即將發生。

　幾乎已經失去了耐心的阿羅帶著兩名沃爾圖裡家族的護衛來到了地窖中，帶著一股迎面而來的陰森暗黑之氣。或許那能夠令很多對於靈能力十分敏感的人感到被壓抑，甚至有被煞到的暈眩感。

　然而塞繆爾本就是擁有純粹的魔屬性，對於這樣陰暗的力量倒是並不排斥。身體上傳來鈍痛的感覺，因為傷口結疤所帶來的，密密麻麻的癢。他在感受到那些人的靠近時盡力把自己的呼吸調整得微弱些，更微弱些，甚至故意讓自己的眼神黯淡下來。

　果然，那個甜得發膩，絲毫不讓塞繆爾覺得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即使沒有抬起眼，塞繆爾也能夠感受得到，阿羅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個即將死去的人一樣，帶著一種虛偽到令他作嘔的憐憫。

　“塞繆爾，你是叫這個名字吧。你已經快要死了。直到今天，你也不願告訴我你身體裡的秘密嗎？”

　對待阿羅的問話，已經“虛弱”到發不出聲的塞繆爾自然回答不了他。然而阿羅似乎也明白這一點，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不可否認，你很聰明。如果不是因為我實現就看到了你的特殊能力是有多麼的有趣，說不定我已經被你矇騙過去，更把你還給親愛的愛德華了。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為什麼才會那麼肯定嗎？”

　說著，阿羅的笑意消褪了半分，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喊了他身後那名護衛的名字。

　“維多利亞。”

　被他喊出了名字的那名護衛拉下了黑色斗篷上的帽兜。她有著火一般的頭髮，精緻美麗的容貌，以及……帶著恨意的雙眼。

　當維多利亞的名字被叫出的那一刻，塞繆爾似乎就已經明白了問題所在了。可現在……似乎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他能清楚的記得自己曾經是怎麼恐嚇的這三隻吸血鬼，也同樣記得自己在他們的面前施展了什麼樣的能力。然而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在德國的時候差點要了他命的凱厄斯，身為沃爾圖裡家族三長老之一的凱厄斯為什麼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他是在幕後操縱著這一事件？

　不不，塞繆爾記得愛德華曾對自己說過，阿羅因為擁有完美的讀心能力，在沃爾圖裡家族中的地位要高過另外兩位長老。

　那麼……自己現在是要坦誠嗎？

　不不不，當然不。如果告訴阿羅自己所擁有的力量，他必定會饞涎於這份力量，想要把自己變成吸血鬼，而後命令自己效忠於他。

　可塞繆爾卻是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所擁有的這份力量存在於靈魂，存在於人類這個中性容器中。一旦被轉變為了吸血鬼，他的力量將會再不存在。他只能成為眾多吸血鬼中最為普通的一個。

　那麼，告訴阿羅，自己若是轉變為吸血鬼，這份力量就會消失殆盡？

　不，這同樣是一個並不聰明的想法。因為塞繆爾無法向眼前的這只吸血鬼解釋這究竟是為什麼，更不能讓他知道……讓屬於自己的特殊力量傾洩的最好辦法。

　正當塞繆爾在繼續這份猶豫的時候，他感受到那雙美麗的，飽含恨意的雙眼靠近了自己。似乎在塞繆爾走神的這個時候，因為喪失了伴侶而陷入了無盡仇恨中的維多利亞已經靠近了塞繆爾，並伸出了手，掐住了塞繆爾的脖子，輕而易舉的將他舉了起來。

　塞繆爾感受到氧氣伴隨著生命在漸漸的離自己遠去，所有的聲音都彷彿隔了一道水牆一般的讓人無法聽清。在意識的朦朧之中，他彷彿看到了愛德華，更聽到了他因為極致的悲傷而發出的咆哮聲……

　“愛德華……”

　在喉嚨乾澀不已，嘴唇更彷彿是粘起來一般的時候，塞繆爾不可控制的呢喃起了戀人的名字，彷彿這樣就能夠將自己微弱的聲音傳至對方的腦中一般。在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他彷彿能看到愛德華所乘坐的那架飛機被牽扯到了什麼神秘的磁場，墜入海中。

　若機上所乘坐的只是普通人類，他們絕無生還的可能性。然而……他們卻是吸血鬼以及狼人。超越普通人類身體極限幾十倍的他們在大海中艱難的行徑，向著這裡不斷的靠近著。塞繆爾幾乎能感受到愛德華的那雙令他著迷的金色眼睛就在自己的眼前。因此，他重複了那聲呢喃。

　令他感到驚喜的是……正在暴雨與海浪的雙重沖刷下於大海更深處向著這裡靠近的愛德華似乎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驚詫的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刻，一個似曾相識的冰冷聲音卻彷彿是從頭頂澆下的冷水一般喚醒了塞繆爾的意識。

　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並不是堆砌著虛偽笑容的阿羅，也不是如同紅發魔女一般的維多利亞，而是塞繆爾自從被帶到意大利就未曾見到過的凱厄斯。

　凱厄斯和他們上次見面時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改變，甚至連他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的改變。他優雅而又迷人，然而這一次……他卻似乎沒有任何想要傷害塞繆爾的意圖。

　“你剛才一直在喊著卡倫家小鬼的名字。只是很可惜，他這次沒能趕來救你。為了一個隨時都會死去的人類戀人而​​和沃爾圖裡家族作對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或許他這次已經想通了這一點。”

　那並不是炫耀一般的話語，更不是令塞繆爾死心的話語。似乎凱厄斯只是在向塞繆爾陳述一個他眼中的事實。

　當靈魂與身體的連結越來越鬆散的時候，那便是塞繆爾的力量愈加強大起來的契機。因而現在的塞繆爾已經能夠很容易的憑藉對方氣息的細微變化來判斷他的意圖，就好像現在一樣。

　“所以這一次，是你救了我？”

　已經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並且喉嚨因為高燒以及長時間的缺水造成了塞繆爾喉嚨的嘶啞。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聲帶是不是已經在不知什麼時候被這群意大利的吸血鬼割斷然後又重新接上了。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會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然而凱厄斯卻似乎並不介意這個把塞繆爾自己都嚇了一跳的聲音，只是很簡單的陳述了一個剛剛所發生的事實。

　“我告訴阿羅，現在讓你死，太可惜了一些。”

　“那麼，或許我該對你說聲謝謝？”

　聽到凱厄斯所說出的平淡敘述，塞繆爾彷彿是在和老朋友開玩笑一般的說出了這句話語。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不已，多麼的奇妙啊，一個在半年前還差點要了他的命，並讓他恐懼得渾身為之震顫的吸血鬼，現在自己竟是可以和他如此輕鬆的對話。

　或許……當一個人對死亡的恐懼到達了一個臨界點的時候，他就會無畏無懼了？

　除了這個解釋，塞繆爾再想不到其它。然而今天的凱厄斯卻不再像是上次見面那樣，毫無道理的就對塞繆爾發動攻擊，甚至是泛起殺意。凱厄斯盯著塞繆爾看了許久之後又說出了一段讓塞繆爾在久久都不能回過神來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