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愛人
巫蠱術中,有些禁忌是眾所周知不能碰觸的,儘管是黑巫蠱師也不會貿貿然嘗試,因為那些蠱蟲需要你付出的,可不僅僅是別人的生命那麼簡單,在白森林看見白劍將蠱蟲藏在自己身體之內的時候,就隱隱有了不妙的感覺,而現在那種讓人恐懼的威壓,更是讓他神色大變。
事實上,噬蠱已經不能算是正常的蠱蟲,苗族的族簡上雖然有相關的記載,但曆來都沒有人煉製成功過,當年教會他巫蠱之術的大巫師甚至說過,在他死後要將噬蠱的資料全部銷毀,以防後人抵擋不住誘惑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
但大巫師怎麼都沒有想到,當年自己的女兒已經偷偷的將族簡拿了出去,給當時備受排斥的少年看,也許那時候女孩兒是帶著好意的,想讓少年的蠱術更加厲害一些,這樣的話他在寨子裡頭就不會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這一切都做得十分隱秘,以至於大巫師根本沒有發現族簡的外露,不然的話,即使是女兒用生命來挽回,他也會當場擊殺了白劍。
白森林的臉色難看萬分,他原以為自己要面對的只不過是厲害一些的巫蠱師,有萬九澤的幫助要贏也不是那麼難,但沒料到,他要面對的居然是那種傳說中的蠱蟲!噬蠱之所以那麼厲害,是因為在真正煉製成功之後,這種蠱蟲有吞噬萬物的能力,基本上沒有人能夠毀滅它,讓他真正的死亡。
只要不是形神俱毀,噬蠱就能靠著吞噬其他生物而複蘇,而後一點點變得強大起來,直到誰也不能抵擋他的那一天,這樣恐怖的存在,即使是黑巫師也是十分忌諱的,而且煉製噬蠱的過程非常艱難,曆史上並不是沒有人嘗試過,但無一不是在成蠱之前就死在了霸道的蠱蟲之力下。
白森林覺得不對勁,眼神從那邊的盧媛媛、左廷身上掃過,越看越覺得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點,他忽然想到,萬九澤雖然能看人面相,但白劍早已脫出常人運勢,玄術師相互之間的牽制讓萬九澤的推算準度下降不少。
那邊盧媛媛的臉色也不算好看,任誰知道兒子可能沒救了都不會覺得開心,她連忙擡頭看向樓梯上的男人,眼中帶著一種痴迷的信賴,就像最虔誠的信仰者看見了屬於他的上帝,可惜那個男人看下來的時候,眼中可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憐惜。
盧媛媛卻看不清這一點,只是緊緊摟著兒子,開口問道:「叔公,廷廷會沒事吧,你說過只要過了這個月,廷廷就會變得健康,能留下自己的子嗣不是嗎?你一定不會騙我的是不是?」
白劍微微勾起了嘴角,意味不明的看著下面的女人,白森林暗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果然如此,你居然喪心病狂到用你的血脈者煉製副蠱,看來從一開始,我們的猜測就都是錯誤的,真正的蠱蟲不在左廷身上,而是在這個女人身上。」
身後的人都投來疑惑的視線,白森林看向對面母子倆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開口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爺爺,與白劍是同母異父的兄弟,當時白劍的母親紅心出牆,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被沈塘之後,她的大兒子遠走他鄉,之後便斷了音訊,大巫師當年曾經想過找回這個人,但心有餘而力不足,也許大巫師擔心的就是有這麼一天。」
盧媛媛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白森林繼續說道:「白劍,雖然那人與你不過是血緣親人,但當初若不是他的話,寨子中的人甚至不會留你一條命在,你卻用他的後人煉製噬蠱,難道不覺得有愧於心嗎?」
白劍從頭至尾臉色都沒有絲毫的變化,驀地發出呵呵的笑聲。搖頭說道:「我倒是該謝謝他,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怎麼會有今天。」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叔公,叔公你不會騙我的是不是,你不是從小就最疼我了嗎,叔公!」盧媛媛連聲叫道,這個神秘莫測的黑衣人,她最後的依仗,在她小時候就出現過的男人。
是的,盧媛媛與白劍自小相識,她無比的信任著這個男人,如果有人不求名利,默默的幫助你幾十年的話,你一定也會像盧媛媛一般將自己的所有信任給予,如果不是白劍的存在,在她父母雙亡的時候,她又有什麼能力控制住家族,病弱的身體怎麼可能活到現在,左廷怎麼可能恢復健康,一切的一切,都是白劍所給予的。
白劍一步步走了下來,雖然他變得衰老許多,但跟盧媛媛站在一起,似乎還是女人的年紀更大一些,男人伸手支起女人的下巴,忽然露出了一個讓眾人覺得毛骨悚然的笑容:「真是乖孩子,叔公怎麼會騙你,這一切馬上就會結束了,馬上,你就會解脫了。」
盧媛媛露出一個將近扭曲的笑容,因為男人的話,她似乎相信了未來的美好似的,白森林皺起了眉頭,冷聲喝道:「你何必再騙著她,作為你的副蠱,她也沒有幾天命了吧。左廷的身體會不好,就是因為這個女人身體內都是蠱蟲,這孩子生下來沒死,估計也是你動了手腳。」
白森林不敢想像,是要怎麼樣的執念,才能讓這個男人千辛萬苦的找到血緣至親,然後布下一個幾十年的局,用自己的血脈來喚醒噬蠱的凶性!白劍擡頭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那邊在他手掌下顯得乖巧的盧媛媛,忽然臉色變得扭曲起來,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居然猛地撲到了一旁的左廷身上,狠狠一口朝著咽喉的地方咬去。
在場的的警察下意識的掏出槍支瞄準,但盧媛媛那一口十分兇狠,居然一下子咬斷了親生兒子的喉嚨,在場的人可以看到,那女人口中吞噬進去的,分明有一隻帶著深紫色彩的蠱蟲。
做完這一切,女人似乎微微回過神來,她最疼愛的兒子的屍體就在身邊,雙手的紅色帶著一絲嘲笑的驚恐,盧媛媛忽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喊叫,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白劍,似乎要聽他說出讓她安心的話語。
白劍笑著走過去,萬愛國狠狠皺眉,發出警告:「別靠近她,不然我開槍了。」白劍恍若未聞,萬愛國直接一槍瞄準了男人的額頭,誰知道空氣中似乎有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防護牆,直接將子彈擋在了外頭。
萬九澤臉色一變,一個防護陣將身後的人都護了起來,幸好白劍蠱術非常高明,但相術修為只是一般,那子彈被阻止之後便落到了地方,並不如萬九澤擔心那邊反射過來,白森林上前一步,白蛇圍繞著他的手臂之上,身形忽然變大了數十倍,揚起額頭在半空中顯得有些恐怖。
白劍似乎沒察覺他們的動作,一手提著盧媛媛朝著樓上走去,萬九澤與白森林對視一眼連忙跟上,誰知道馬上被陣法擋在了外面,倒是甯左宸毫無阻礙的穿了過去,顯然所有陣法對他的作用是微乎其微,但對於萬九澤和白森林倒是分外嚴重。
萬九澤心中懊惱,但也只能靜下心來仔細觀察這個陣法,白劍不愧被稱為玄術上的天才,這個陣法是經過他自己修改過的,萬九澤花費了一些力氣才找到針眼所在,所幸甯左宸本身就是這些陣法的剋星,直接一腳踹過去就把陣法破了。
一群人上了樓,白森林指揮著白蛇是不是吞噬一兩條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蠱蟲,除了萬愛國和幾個特殊部門的,其餘的警察都留在了下頭,玄冥到了裡頭又是恐懼那種異樣的氣息,又是受不了那些蠱蟲的誘惑,終於還是從萬九澤身上跳了出去,抓住一隻蠱蟲啃了起來。
萬愛國這才注意到自家表弟養著的小烏龜也不是尋常的烏龜,等他們到了白劍所在的房間,即使自認見慣了場面的人,也被眼前的場景弄得作嘔,之間偌大的房間之中,九具屍體死不瞑目的躺在那兒,身上爬滿了各種蠱蟲,而盧媛媛這時候正坐在最中央的地方,雙手無意識的抓著蠱蟲往口中塞,女人的眼中分明充滿了恐懼和痛苦,但白劍卻用一種溫柔的神情看著這樣的畫面。
聽見門口的動靜,白劍倒是有些意外的擡起頭,呵呵笑道:「倒是有些本事,不過不能再讓你們進來打擾了寶貝的孵化,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怎麼能讓幾隻爬蟲打擾了。」
白劍話音剛落下,只見一隻蠍子模樣的蠱蟲從一具屍體之中鑽了出來,身體飛快的朝著這邊撲過來,白蛇毫不膽怯的迎了上去,兩隻蠱蟲一下子戰到了一起,跟著來的幾人畏懼這些東西,根本不敢前進一步,萬九澤冷哼一聲便踏了進去,幾隻蠱蟲要朝著他靠近,立刻被火焰燒成了灰燼。
見狀白劍的眼神變得陰冷,驀地露出一個微笑,脖頸處微微抖動,一直瑩白色的蟲子飛了出來,看起來跟當初他們所見的有所相似,但卻應該是進化過幾次,蟲子擁有一支長長的尖刺,發出一聲嘶叫衝著這邊衝過來。
萬九澤冷笑一聲,這樣的小手段他還不放在心上,手中符咒一揮,只見一道透明的牆壁擋在那蟲子之前,一個回轉將它整一個圍在中間,這時候只要他一捏就能輕鬆將蟲子捏死,少年看著有些得意,但瞬間突變,那蟲子一聲驚叫,身體忽然漲大,在他反應之前直接爆炸了,將那圍繞著自己的透明牆壁擊得飛濺出去。
蟲子透明的□隨著爆炸四濺,甯左宸是見慣了突發狀況的人,那些年刀槍火海的經曆給了他足夠的反應時間,在爆炸的瞬間就拉著萬九澤避到一邊,躲開那些粘液的襲擊,但身後那群人卻沒有那麼幸運,萬愛國有護身符保護著,一身光圈將粘液擋在外面,而他身後的幾人在粘上那些東西之後就發出了哀嚎。
只見那些粘液在碰到人體之後就變成細小的蟲子,一下子鑽進他們的身體之內,這幾人都算是有些本事的,其中一個直接拿火去燒那些傷口,但蟲子到了身體之內想要再出來就難了,白森林只好回過神來,拿出幾顆藥丸先給他們服下,暫時壓制住那些蠱蟲的活性。
這邊鬧得一團亂,那邊盧媛媛卻已經「吃飽喝足」,驀地,女人發出一聲哀嚎,只見在白劍的驅使下,一條蠱蟲從女人口中鑽出,飛快的朝著白劍撲過去,男人似乎也非常忌憚,一手抓住那蟲子,就連是他,手掌處也不斷的被腐蝕起來,白劍卻恍然未覺,迅速的走到盧媛媛身後的地方,將那個巨大的盒子打開。
這時候在場的人才發現,這個房間中間手術台一般的地方,其實是一個棺材,而裡頭藏著的屍體狀況如當初顧柏楊一般,臉色紅潤渾然不像是已經死了,白劍似乎有些猶豫,但半晌都變成了堅決,直接將蠱蟲放到女人唇邊,那蠱蟲像是聞到了什麼美妙的味道,固然放棄白劍直接鑽進女人的身體。
「那是……白依!」白森林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白依都死了幾十年,按道理連骨頭都要化成灰了,但眼前的女人分明是他在大巫師住處發現的畫像上的女子,甚至連穿著都是那時候女孩兒最喜歡的,白森林恍然看到大巫師帶著懊悔的神情,再往前看去,白劍臉上的神色何其相似。
對啊!白劍的母親就是大巫師的妹妹,當年發生那樣的事情,大巫師可以說得上大義滅親,之後因為愧疚,對白劍還算是照顧,所以白劍與白依才會是一起長大,他們是嫡親的表兄妹,而盧媛媛與白依之間也是有著血緣關係,白森林終於明白白劍大費周章的想要做什麼,從一開始,他煉製噬蠱就不是為了自己。
萬九澤能看到女人周身混亂的命勢,將亡者喚回人間可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她不但要承擔死去的痛苦,也要負責活著的悲哀,白森林臉色並不太好,冷聲喝道:「白依巫女如果醒來,一定會痛恨讓自己身處地獄的人!」
「那又怎麼樣!」白劍發出一聲嘲笑,伸手扶著女人的臉頰,低聲說道,「怎麼可以,在我沒有允許的時候就死了,不管是天堂或者地獄,你都要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