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好運蠱
這次來好歹是帶著正事的,甯左宸也不能一門心思談情說愛去了,等進了會場,臉上的神情便換成了常見的冷漠,萬九澤倒是習慣了他這種模樣,照舊是並列邊走邊看,倒是男人身上自然散發的冷氣,造成了一種開路的效果。
甯左宸和萬九澤都不擔心最後能拍到幾塊石頭,畢竟跟著鄧伍的那幾個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如果真的一塊都沒拿到手的話,他們珠寶行還未開業就要內部整頓才是,萬九澤倒是用自己的私房錢買了幾塊看好的石頭,都是體積頗大的那種類型,估計這家夥最近把心思都放到了陣法上,正缺這種大型的石頭。
走了三天,最後還真的給他找到了一塊紅翡,當然,萬九澤畢竟不是擁有通天神眼,懷疑那塊石頭裡頭是紅翡不過是感覺相似罷了,要是切出來不是他也只能認了,這塊紅翡原石體積不算大,但卻是場內的熱門,大概是表象太好的緣故,萬九澤琢磨著自己能不能拍到還是個未知數。
甯左宸見他著實喜歡,也不管是買回去給丈母娘和討厭的小姨子的,大方的將定價提了提,如果不是有人不顧虧本也要拍下來的話,基本上也就是屬於他們了,萬九澤一邊心中感激,等被偷了幾個吻之後就變成了羞惱。
不乖萬九澤鬱悶,自從那天之後,甯左宸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似乎是認準了萬九澤對自己這樣的舉動疑惑多厭惡少,這人是可著勁想把這樣的親密也變成一種習慣,萬九澤倒是很想把他狠狠揍一頓,但甯左宸早就拿捏住他的命脈,該裝柔弱的時候裝柔弱,該施展魅力的時候毫不吝嗇,菜鳥萬九澤壓根不是對手。
也是甯左宸真的在乎這個人,不然以他的性格,想要什麼直接就拿到手了,哪裡像現在這般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甚至還要操心將來萬家人知道之後會有什麼反應,雖然在他看來萬九澤並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但這個其他人肯定不包括他的家人。
最後一天的公開競標開始,鄧伍幾人果然收穫頗豐,他們也不在這邊切開原石,大部分都直接運了回去,只有一塊是幾個師傅都確定肯定會出綠的,鄧伍想了想便當場切了開了,裡頭的綠水頭質地都還不錯,倒是博了一個好綵頭,鄧伍趁機將名片發了一圈兒,沒一會兒下來居然都交到了好幾個朋友,果然是幹生意人這一行的料子。
珠寶行業講究一個來路,除了黃金白銀這些東西,珠寶玉石的等級可是層次不齊,就算他們自家也可以購買珠寶,但大部分還是要依靠這些玉石珠寶商人,能交好那自然最好,人家有好東西的時候就算不給你便宜,也會想到你給個消息不是。
萬九澤不懂這些,並不是所有拍到手的原石都會在場切開,更多人是選擇運回去,只不過體積太大的話,運回去就有些麻煩,萬九澤自己有個隨身空間隨便裝,毫不猶豫的將拍到的紅翡原石和其他幾塊送到了酒店的房間內,回頭裝了就直接走,當然,這都是指那幾塊小的,大的那些只能等鄧伍帶回去了。
這會兒場上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頭髮很短,脖子上帶著一個沈甸甸的玉佛,皮膚比緬甸當地人要白一些,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很,只是這會兒臉色慘白慘白的,以萬九澤的視力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男人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生意人,萬九澤自然不會注意,只是他一眼就發現,跟在男人身後的人有些眼熟,正是那天陪在相術師身邊的那位,再細細一看,那個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明明是普通人,胸口之處卻帶著點點靈光,萬九澤挑了挑眉,感興趣起來。
甯左宸順著萬九澤的視線看過去,看萬九澤認真的視線,如果那不是一個糟老頭子的話,他幾乎都要吃醋了,等看清那個男人的模樣,他貼在少年耳邊說道:「那個人在這邊挺有名氣,也是以賭石發家,賭石只賭小石頭,而且幾乎次次都會出綠,鄧伍之前還想收為己用,可惜這位是散戶,說是自由慣了。」
萬九澤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多年前來過緬甸的那一次,皺眉說道:「我們見過這個人,當初那個一連四塊石頭都出綠的趙老闆,他的運氣好的不太正常。」
「怎麼,有些不對勁?」甯左宸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時候他才發現,這位姓趙的搶下的標還不少,其中有幾個是鄧伍之前挺有把握的原石,價格甚至只超過一兩萬的小數目,這個明顯是有些不對勁的,鄧伍手下的人還是信得過的,沒理由每次都這麼巧。
萬九澤慢慢放出精神力朝著那個男人探測過去,果然他全身上下都是普通人,並沒有相術師那種氣運,但胸口之處卻十分怪異,他精神力明明感知到有些異樣,可一時半會兒卻發現不了,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能有大動作,只是有些疑惑的望過去,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那個姓趙的男人臉色更加難看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人進入會場之前還是臉色紅潤的,隨著一個個標底的揭開,他的神色倒是越來越難看,等他們再一次拿下一塊原石的時候,姓趙的男人居然一下子軟倒在了旁邊人身上,那人皺了皺眉頭,只是伸手將他撐住了。
看著這樣的場面,萬九澤腦中靈光一閃,低聲說道:「他這樣子倒像是用了什麼損傷自身的法術,不過他確實是普通人,與其說自己趨勢法術,不如說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腳,就像我之前給萬愛國他們用過的好運符,雖然在一段時間內是可以讓人享受好運,但同時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萬愛國考上軍校那一會兒,我可是替他倒霉了連續一年。」
「你是說他身上也帶著好運符?」甯左宸開口問道,想到前兩天甯左宸遇到的那個相術師,覺得非常有可能,在這個領域自己能幫上忙的微乎其微,甯左宸非常不喜歡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
萬九澤卻又搖了搖頭,說道:「好運符的效果不該這樣明顯,相術之道最忌諱直接用法術獲取不義之財,如果用好運符賭石的話,恐怕水平遠遠在我之上才行,反噬之力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
「你還記得我們在雲南遇到的那個白森林嗎,苗族的家夥最會煉蠱,蠱毒蠱毒,其實是人們對蟲蠱的畏懼,一開始的時候,蟲蠱也不過是跟相術一般,人類用來驅使自然的能力罷了。」萬九澤托著下巴偏過頭,忽然笑道,「我對蠱毒一道並不熟悉,不過卻知道,相術反噬之力只能是相師一力承擔,想要瞞過天道借運也十分困難,但蠱毒卻生養於他物,從這方面來說的話,倒是略勝相術一籌,因為他可以用祭品來安撫蠱蟲。」
「你是說,這個男人身上有蠱蟲?」甯左宸皺起了眉頭,事實上他對巫蠱一道頗為熟悉,他手下的生意難免會蔓延到緬甸雲南一帶,曾經就遇到過這些神秘的巫蠱師,手下人傳來的消息就是陰冷、神秘卻心狠手辣的老人,沒有人願意死在巫蠱師的手中。
萬九澤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最合理的猜想就是如此,算算時間的話,這只蠱蟲在男人的身上已經很久,他一定一直在用其他動物的血魂當做祭品,所以才能維持住那蟲子不吸食宿主本人的精血,只可惜這次他用力過度,那蠱蟲需要源源不斷的精血維持生存,所以開始作怪了。」
甯左宸聽完只是皺了皺眉頭,外人的生死在他看來與螻蟻無異,只是萬九澤感興趣的目光讓他覺得有些頭疼:「你想做什麼?」
萬九澤嘻嘻一笑,忽然說道:「那男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人類的精血是生存下去的根本,他們下面肯定還有原石,等所有的都出來,那蟲子估計會把它的骨髓都吸得一幹二淨。好不容易遇到這麼有趣的東西,要是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很可惜!」
甯左宸不喜歡他做那些危險的事情,伸手拿住少年的手掌,萬九澤哪能不知道他的擔心,只是笑著說道:「別擔心,我可不是要救他,不過讓他多活一段時間罷了,用靈力讓那蠱蟲按捺住幾天不是太難的事情。」
甯左宸嘴角抿得緊緊的,還是不樂意少年做這樣的事情,事實上如果當初有他在的話,那個萬人坑之類的事情,肯定不會讓萬九澤去冒險,挽救世界什麼的也不值得他的寶貝冒險,但甯左宸也知道,他不樂意萬九澤也不會停止,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當初沒死纏爛打跟萬老爺子學上幾手,不然的話這會兒肯定能幫忙。
不管甯左宸如何的不樂意,萬九澤依舊是用靈力壓制住那顆蟲子,如果他願意的話,直接將蟲子驅逐出來也不是難事,但人做事情都要付出代價,那蠱蟲如果得不到宿主精血的滿足,估計就要從他身上討回去,萬九澤跟那人非親非故,自然不樂意做出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個姓趙的男人似乎也有所覺察,臉色微微好了一些之後,朝著這邊看了一眼,方才那種窒息般的感覺下,他真的以為自己連這個會場都走不出去,男人眼中帶著感激,回頭看向台上又戴上了一絲悲哀,都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何嘗不是如此。
萬九澤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等到會議結束,他也並不急著走,拉著甯左宸晃晃悠悠走到了最後,等出門之後,果然看見門口停著一輛眼生的車子,趙姓男子坐在車後座,看過來的眼神帶著一種洞悉。
萬九澤笑著拉著甯左宸走了過去,自己坐到了後頭,把甯左宸推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偏過頭去看臉色依舊蒼白的男人:「有話要對我說?」
趙姓男子也不虛與委蛇,開口說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遇見相術師,只可惜,我們恐怕也沒有多少時間能說說話了。」
萬九澤倒是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既然知道後果,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趙姓男人露出一絲苦笑,下意識的撫摸自己的玉指環,臨了說道:「年輕的時候陰差陽錯,得到了這份大禮,我因為它而變得
富有,如今有曾經嚮往的房子,妻子,孩子,該有的一切都有了,我也享受了二十年,為了它付出點代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不等萬九澤發問,趙姓男人繼續說道:「小先生能出手相助,讓我活到回去見到親人,我已經感激不盡,只是你們相術一道我也知曉一些,這次的事情不會對你有所不利吧,若是那樣的話,我姓趙的臨死之前,還做下了一份罪孽。」
萬九澤挑了挑眉,忽然說道:「你倒是想得透徹,不過這次的事情對我無害,你為什麼不求我幫人幫到底?」
趙姓男人卻搖頭說道:「我享受的也夠了,何必再麻煩別人,再說我一日不死,那些人也不會死心,你能救得了我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我有自己的弱點,只要這個弱點一直存在,我就不得不幫他們做事。」
萬九澤像是明白了什麼,姓趙的男人繼續說道:「只是可惜,當初我不過是幫了一個小忙,那人卻給了這般的大禮,至今為止我都還未好好的謝謝那個人,小先生,以後你若是遇到巫蠱白氏傳人,可否幫我帶一句話,就說姓趙的畢生感激。」
萬九澤點了點頭,聽到白氏倒是有些恍然大悟,他想到那個神秘的族人葬地裡頭的男人和白蛇,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有這般神奇的蟲蠱也不奇怪,趙姓男人見他答應,點了點頭說道:「那我便放心了,謝謝小先生。」
萬九澤與甯左宸下了車,看著手中的小玉珮有些恍然,他自問如果知道自己將要死去的話,肯定不會這般的冷靜,只可惜他畢竟是自私的,就像那個男人說的,救人性命並不難,難的是一直救下去。
遠去的車內,姓趙的男人伸手扶著自己的胸膛,忽然露出一個微笑,對於自己的將來並沒有什麼好痛苦的,他年紀已經不小,能從社會的最底層混到今天,全是託了這蠱蟲的福氣,兒女也都已經長大,沒有了自己的庇護反倒是能更加平安,只是自己若是死去,這個好運蠱也該消失了吧,倒是……有些愧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