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扭曲的情感

甯左宸出現在萬家，似乎是一件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金花接過大包小包的禮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到底萬家跟甯家也不過是關係好一些的鄰居罷了，到他們這一輩幾乎已經不聯繫，甯左宸卻特意來拜訪還帶著禮物，當年這孩子也沒有白做，在金花等人的眼中，甯左宸雖然看起來冷淡了一些，卻是個實心實意的孩子。

萬家熱鬧的氣氛讓甯左宸有些不適應，不管是在左家還是甯家，他都習慣那種帶著些許冷情的感覺，但偏過頭就能看到少年笑眯眯的坐在身邊，正在聽話的給他切西瓜吃，金花去端了飲料出來臨了還吩咐萬九澤不能吃獨食，顯然對這家夥的本性瞭解很深。

萬九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暗道莫不是自己吃貨的名聲已經深入人心了，這麼大一個西瓜他舅媽還擔心自己吃獨食，少年鬱悶的將一大盤西瓜放到了甯左宸面前，頗為哀怨的說道：「哎，宸宸你一來，我舅媽就移情別戀了，以前她可疼我啦，現在都不給我吃西瓜了。」

金花在旁邊聽得直笑，忍不住過來揪了揪他耳朵尖兒，笑著說道：「舅媽什麼時候還虧待你了，臭小子，宸宸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還跟他搶吃的，軍訓結束還沒回過家吧，快去給你媽掛個電話，今天索性讓他們都回來吃飯。」

萬九澤聽了就起身走到外頭打電話，這會兒不敢進跟他媽說說，待會兒回來可饒不了他，電話那頭孫菲菲急得在跳腳，連說哥哥不疼她了，回家的第一時間居然沒去看他，萬九澤只好安撫起來，這小妞要是鬧起來的話，他這幾天的假期別想過好日子了。

甯左宸一手拿著一片西瓜，還就是萬九澤塞到他手上的那一片，眼神若有若無的透過大門看著站在那邊的萬九澤，金花難得在家，正好想要跟他說幾句，甯左宸微笑著應著，分明比方才少了一分人氣，萬亭玉是個不會聊天的，這會兒又拿著鋤頭去地裡看他種著的水果樹了，這些年他折騰這些玩意兒可用心了。

萬老爺子坐在正位，眼光從甯左宸身上掃過，見他即使是跟金花說著話，眼角分明是看著門外的外孫，等金花走開之後，萬老爺子嘆了口氣，開口問道：「宸宸，這些年在外頭做些什麼？我瞧著你身上的煞氣，似乎都消失了。」

甯左宸對相術一道不算清楚，但跟萬九澤處得久了，自然也明白一些，當年老爺子曾經說過他身上煞氣太重，萬九澤之後也有幾次提到，甯左宸知道他們這些有能之士的眼中，自己或許是有些不同的：「不過是做些賺錢的買賣。」

賺錢的買賣，這句話後頭的事情可大了去了，萬老爺子知道他若是不想說，自己就是逼問也是沒有用的，再說他們這樣的關係，他也沒有追根究底的立場，但不知為什麼，這個男人看著孫子的眼神，總讓他有些不安心，偏偏這兩人的命格，又都是他推算不清的：「是嗎，你也是大人了，自己也會有分寸，你跟小九倒是有緣分，一回國就能遇上。」

甯左宸微微一笑，他不知道老爺子是不是看出了什麼，但對於這一點顯然是不在乎的，他在小九的家人面前，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樣子，但這個樣子也不過是掩人耳目，讓他們不會成為障礙罷了，等有一天他們若是真的阻擋在兩人之間，甯左宸知道自己對這些人肯定也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那邊萬九澤終於搞定了孫菲菲，無奈的走進門說道：「宸宸，陪我去一趟鎮上吧，先把我妹妹接過來，小家夥一個月沒見我，鬧著要回來呢。」

甯左宸自然是同意，放下手中的西瓜就站起身來，萬九澤又跟金花打了個招呼，就直接跳上了車子，金花看他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對老爺子說道：「這兩個小時候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現在關係還這麼不錯，小九朋友也不多，宸宸能回來就再好沒有了。」

萬老爺子朝著外頭看去，正看到甯左宸側過身子給萬九澤按上了安全帶，似乎還摸了摸他的腦袋，從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外孫勾起的嘴角，似乎一點兒都不排斥的樣子，而甯左宸擡頭的那剎那，萬老爺子可以肯定他發現了自己的視線，卻只是不在意的開車離開，連個眼角都沒往這邊看過來。

如果說萬愛國與甯左宸是從小較勁的對手，那孫菲菲跟甯左宸肯定是前世的仇人，萬九澤才從車上下來，一個依舊有些胖乎乎的小姑娘就衝了過來，六年級的女孩子已經不小了，身高都到了萬九澤的胸前，雖然身體還未發育，但這樣的場面怎麼看都有些彆扭，商品街上的人都看習慣了，還有人出來開玩笑說道：「菲菲，這麼喜歡你哥哥，以後嫁給你哥哥當老婆算了。」

孫菲菲哼了哼鼻子並不理會他們，撅著嘴巴撒嬌著抱著萬九澤的脖子：「哥哥，你回來了怎麼都不來看我，菲菲整天都想著你，媽媽還說不能去看你。」

萬九澤對於這個小了將近八歲的妹妹一直是非常寵愛的，這會兒居然還真的將她抱在懷中，笑著往萬婷芳的店面走：「這不聽見菲菲美女的召喚，我馬上就過來了，肯定是你暑假作業都沒有做完，所以媽媽不准你去對不對。」

孫菲菲皺了皺眉頭，有些鬱悶的說道：「那些作業老師從來都不看，我為什麼要做。爸爸都說過了，哥哥小時候從來都不做暑假作業，現在的成績還是很好，我要跟哥哥學習。」

萬九澤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臉頰，笑著說道：「就你理由多……我去跟媽媽說一聲，你跟這位哥哥在這邊等我。」

孫菲菲這會兒倒是乖巧的跳下來，笑眯眯的看著站在萬九澤身後的男人，等她哥哥走遠了之後，小姑娘臉色驀地一變，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著甯左宸，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你，哥哥的好朋友我都見過。」

從這個女孩撲到萬九澤身上起，就注定了甯左宸對她是產生不了好感的，這會兒見她一臉驕縱的模樣更加不喜，但這個是萬九澤疼愛的妹妹，他還是好聲好氣的說道：「我是你哥哥最好的朋友，不過許多年沒回來，所以你才沒見過我。」

孫菲菲眼睛一轉，忽然開口說道：「哥哥是我的，才不是你的。」小姑娘別的沒有，第六感卻是非常強烈，在看見這個男人的時候，就直覺他會搶走自己最重視的人，下意識的嗆聲了一句，臨了有些得意的說道，「哥哥最疼我了，你想要搶也搶不走。」

甯左宸眼神微微一冷，卻只是笑著說道：「我跟你哥哥的關係，自然跟你們倆的不同。」

孫菲菲正要嗆聲回去，卻在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時收斂了神色，依舊是童真無邪的撲到萬九澤身上，纏著他要坐到後面，萬九澤被她鬧得沒辦法，只好跟她一起坐了過去：「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看起來說的很開心。」

沒等甯左宸開口，孫菲菲連忙說道：「這位大叔說他是哥哥小時候的朋友，難道他就是愛國哥哥說過的那個沒良心的家夥嗎？」

「真是的，愛國都給你說什麼了。」萬九澤無奈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笑著說道，「他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不能這麼沒禮貌知道嗎，宸宸跟愛國是同年，你要叫哥哥。」

孫菲菲一臉無辜的說道：「但是我覺得，這位叔叔看起來似乎比哥哥大很大呢。」孫菲菲這話倒是沒有說錯，甯左宸雖然只二十四五歲，但穿著打扮連帶著氣勢都帶著一種沈穩，不說年紀的話，萬愛國站在他面前估計也會顯得稚嫩，只不過這種年齡不是身體上的，而是隨著那掩蓋不住的氣勢一同蔓延出來。

萬九澤一聽樂了，無奈的捏了捏妹妹的臉頰，又說道：「不行，要是你叫他叔叔的話，哥哥豈不是平白無故小了這家夥一輩，這可不行，左宸還給你帶了許多好吃的禮物回來，菲菲要是不改口的話，那些東西哥哥都自己吃了。」

孫菲菲鬱悶了，看來這個家夥在哥哥的心中還是有些地位的，看在他現在很低調的樣子，孫菲菲決定暫時放他一馬，只是笑著說道：「好吧，那叫哥哥。」

甯左宸挑了挑眉，顯然沒把這姑娘放在心上，只是說道：「之前照著小孩喜歡的禮物準備著，菲菲要是不喜歡的話，下次哥哥再給你買。」

孫菲菲一聽這話，覺得自己也不能跟他太計較了，當下靠在萬九澤身上唧唧咋咋的說起這一個月的事情來。

甯左宸透過後視鏡看著兄妹倆，萬九澤臉上帶著淡淡的寵溺，顯然是疼極了他這個妹妹，他眯了眯眼睛，卻沒有打斷兄妹倆的說話，只是胸口的悶氣怎麼都消散不去，萬九澤永遠不會只屬於他一個人，那是甯左宸從小就知道明白的，如果是其他的東西，他喜歡的話大可以搶過來保存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但是小九不同，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這才是真的失去了這個人。

十年前離開的時候，甯左宸對萬九澤的情況，說到底還是佔有慾和私有物般的照顧，一個是才十四歲的少年，一個甚至小學都沒畢業，跟□的距離不是一星半點兒，要說甯左宸一眼就愛上小屁孩什麼的，那是電視中才會發生的事情。

但就是那時候他離開了，在離開的時候，這些情感無法抒發，只能拚命的壓抑起來，甯左宸與生俱來的佔有慾在這種高壓之下漸漸變質，他並不是純情無知的少年，在黑暗的歲月中，接觸過的男男女女並不少，他像使用工具一樣使用著那些或者恐懼，或者諂媚的男女，唯一的感情全部寄託在了小時候那個人的身上。

也許是某一天的一個回憶，也許是午夜夢迴時的念想，十年的時間，足夠有無數個瞬間，讓男人更加的想念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想念那個對他肆無忌憚，卻又是真誠真心的孩子，那點點纏繞在心底的情感，終於一點點開始變質，等男人驀然發現的那一天，想要改變也無能為力。

甯左宸是多麼自私的人，且看他對甯夏的態度就可知一二，親生的母親他尚且不放在心上，更別說其他的什麼人，萬九澤在這個男人最柔軟的時候闖了進去，然後成功的攻佔了全部的地方，等後來男人的心臟一點點變得堅硬起來，似乎也不能改變內心那一片柔軟的地方，這一份帶著偶然的情感，於是就這樣保存了下來。

所以當發現自己感情變質的時候，甯左宸沒有掙紮，沒有慌張，而所謂想要成全放棄的念頭更是從未有過，那種轉變下他甚至是愉悅的，有什麼感情比這個還要親密，有什麼關係能一輩子緊密的綁在一起，一想到只要做到他夢中的事情，他們就永遠的密不可分，甯左宸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

這段感情的扭曲是意外也是必然，甯左宸毫不猶豫的處理了國外的事情回來，萬九澤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當然，他的這份感情是真實的，他在乎萬九澤的一切，在情況允許的時候絕對不會採用激烈的手段，慢慢吞食是甯左宸的強項，在青梅竹馬的時候他就做的非常好。

甯左宸慢慢停下車子，才回頭說道：「到了，下車吧。」說著還下車給兩人開了門，萬九澤下意識的走了下去，等孫菲菲要追上去的時候，就發現他哥哥被那個臭家夥牽著已經走進門了，甯左宸還笑著回頭說道：「菲菲也快過來，看看給你帶的禮物喜不喜歡。」

孫菲菲覺得自己面臨著此生大敵，這個甯左宸的攻擊力跟萬愛國簡直不是同一檔次的，她擠出一個笑容跑了過去，人家已經拉著他哥進門了，還把很多禮物放大自己面前，臉上一副好哥哥的模樣。

萬九澤在旁邊樂滋滋的翻看那些東西，遇見感興趣的就直接拿出來拆了，時不時往嘴巴裡頭塞著什麼好吃的，這兩人顯然是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孫菲菲那叫一口氣上不來，走過來就把甯左宸擠開了，陪著她哥尋寶。

甯左宸勾了勾嘴角似乎並不介意，倒是金花出來說了一句要有禮貌什麼的，萬九澤翻了翻，顯然覺得跟妹妹一起沒有跟甯左宸來的自在，拿著一罐不知道什麼好吃的屁顛屁顛的走過去坐在甯左宸身邊，時不時給他塞一口，更多的時間是嘴巴吃得鼓鼓的，看得孫菲菲那叫一個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