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隔日。

　　天地玄門的論壇再次被炒得如過節般熱鬧。

　　原來有人在土豆，優酷等視頻網站放上了紅緋穿女僕裝站在看台的視屏，引來色狼無數。

　　隨即又有人把天上紅緋對戰西西裡亞的雨，對戰青色童話、將離對戰我為誰狂的比賽視頻都相繼貼了出來，結果很快有人發現，原來那日穿女僕裝的少女，竟然就是天上紅緋。

　　一直被許多男人認定了是死人妖的天上紅緋，居然是個容貌比第一美女西西裡亞的雨還要高好幾檔次的大美女。這——是在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事後，弒神之妖發送悄悄話給紅緋，不解道：既然你這麼漂亮，當初為什麼不和他視屏語聊呢？如果視屏了，赫拉的蘋果可能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紅緋發了個笑臉過去，其他什麼話都沒有說。

　　其實她心裡清楚。如果當初她認識的是離殤之雪，要是他要求和她視頻的話，她大抵是會答應的。

　　她的堅持，不過是對天下弦歌沒有感覺罷了。

　　後來。

　　天地裡進來了許多新人，買喇叭刷頻道，內容都是讓她帶著練級什麼的。她一個都沒理會，並漸漸覺得有點厭煩。

　　游戲裡以前有些不怎麼接觸的人也紛紛找機會跟著她，和她套近乎，她走到哪裡，總有許多所謂的“偶遇”。他們的第一句話，都是說，“好巧，一起打BOSS嗎？”通常，如果是男性玩家，紅緋都是直接漠視拒絕的，但那人要是說話比較客氣的女孩子的話，她也會給她們面子，回上幾句。只不過，多說幾句話後，她們的問題也是千篇一律，不管明著還是暗著，目的都是為了問出當日打斯諾克那個和她很熟的英俊少年是誰。

　　紅緋想了想，將洐……哥哥年紀大，閱歷夠，應付女孩子有本事，就非常“厚道”地把他游戲的名字告訴了大家。

　　因為這個事，將洐哭天搶地在工會裡罵她沒良心，紅緋冷哼一聲，回道：“誰讓你當初讓我和季霄單獨在一起的。”

　　原來竟是報復某人當日的不仗義。

　　將洐扶了扶眼鏡，暗歎：和將離那小子在一起久了，連可愛的小紅緋都變得小氣加小心眼了T_T

　　再後來，她漸漸的厭倦起千篇一律練級的生活來，也可能是受了將離的影響，他努力的樣子印在腦海中，讓紅緋覺得，自己不努力不行啊，不然被這家伙拋在後面許多了。於是以後的生活漸漸變成上線掛機等將離，他脫機不在的時候，捧著英語六級單詞書猛背。

　　紅緋這種轉變少不得被寢室三惡魔嘲笑，說她這麼賣力學英文是不是想和將離去英國定居雲雲。

　　沒想到紅緋對於這個話題當真起來，倫敦這個城市，給人的感覺是冷冰冰的，不是說溫度，而是說人與人之間的感覺。說實話，她是不太習慣在國外生活的。

　　可要是，要是將來將離真要她去英國怎麼辦？

　　因為這個，紅緋惴惴不安了好幾日，將離又是超級敏感的，忍了三日後，終於從紅緋口中逼問了出來。

　　【離殤之雪】：^_^原來僕人這麼想和我在一起啊，都考慮這個問題了。

　　【憂傷小鳥】：哼！你就嘲笑我吧。-皿-！！！

　　【離殤之雪】：好了好了，別生氣。

　　【憂傷小鳥】：-皿-！！！最討厭你了！

　　【離殤之雪】：傻瓜，還記得我當初和你說，讓你等我嗎？

　　【憂傷小鳥】：嗯……

　　【離殤之雪】：我和我父親談了一次，說畢業後想回國發展，他同意了。

　　【憂傷小鳥】：！！可是你都已經在英國這麼長時間了，回國會不習慣吧。

　　【離殤之雪】：如果是將易可能還會不習慣，他中文還不是太好。不過我沒什麼問題。

　　【憂傷小鳥】：不是說這個啦。而是，你回國的話，家裡人會寂寞吧。

　　【離殤之雪】：可我不回來的話，僕人會寂寞吧。

　　【憂傷小鳥】：才不會……！！

　　【離殤之雪】：（笑臉）真不坦率呢。

　　【離殤之雪】：你不用擔心，現在國內形勢好，父親決定開發國內市場，過不了幾年，我們全家都准備回來的，我不過是比他們預定的早回來一些時間罷了。

　　【憂傷小鳥】：真的？

　　【離殤之雪】：不騙你。

　　想是太高興了，紅緋膽子也比以前大了些。

　　【憂傷小鳥】：喂，你知道嗎？

　　【離殤之雪】：嗯？

　　【憂傷小鳥】：能認識你，當然還有將洐，季遠，真是太好了。我以前一直不肯和別人視頻聊天見面，卻在遇見你們後，都破了例。後來想想，其實，我不是不願意，而是別人無法讓我交心。因為季霄……和我姐姐的事，讓我無法輕易相信別人。可是，那個人是你，是你們的話，我願意相信。

　　【憂傷小鳥】：將離，我……我很喜歡你。

　　正准備打字的將離，突然看見這麼一句告白，驚訝有之，欣喜有之，一張俊逸的臉上，一番錯愕之後，泛起了溫柔的笑容。

　　指尖都能感覺到這種幸福的感覺，他輕輕敲打鍵盤，對話框裡跳出三個字。可還沒發送出去，卻來了個不速之客，打破了這美好的氣氛。

　　【西西裡亞的雨】：呵呵，不好意思，你的主人，已經有天上紅緋了。

　　【西西裡亞的雨】：我想你沒看過視頻吧？那個天上紅緋技術好，人又漂亮，身材也好，你拿什麼和她比呢？

　　海南回來之後，因為好事之人發的視頻，讓她丟盡了臉面，第一美女的稱號沒有了，還成為了所有人的笑柄。這一切都是拜天上紅緋那個女人所賜。原本驕傲的她是不可能說出贊揚別人的話來的，可如今看見等級低、沒有好裝備，卻能做離殤之雪僕人的憂傷小鳥，還能不受影響的在這裡告白，頓時覺得很礙眼，心裡仿佛有根針，正在不停地往下扎，一刺一刺的，讓人透不過氣來。因此她雖然一邊吐血地說著天上紅緋的好話，一邊卻又期待憂傷小鳥傷心絕望地下線，或者死皮賴臉得纏著離殤之雪卻被無情拋棄，無論哪一個畫面，都能讓她快活許多。

　　人啊，快樂還是應該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吧。

　　可讓她失望的是，等了許久，都沒有腦海中的2種畫面產生。

　　將離想是很生氣，都不想多廢話，直接一句話，把西西裡亞的雨秒殺。

　　【離殤之雪】：紅緋，我們走吧。

　　那天以後，西西裡亞的雨再也沒有出現過。有人說她刪了號，也有人說她買了個別的號，但不管如何，她這一輩子，都不想以西西裡亞的雨這個身份再出現在天上紅緋的面前了。

　　當一個女人以示弱的姿態，贊揚另一個女人，只為了使別的女人難過的時候，卻發現她所嫉妒贊揚的，和所欺負嘲笑的，居然是同一人。該有多麼諷刺，多麼悲哀，多麼絕望？

　　***

　　一個游戲，會有新老交替。再怎麼喜歡，也總有厭倦的時候。

　　紅緋想，是該離開天地玄門的時候了。或者應該說，是該離開游戲生活的時候了。

　　游戲，終歸是空虛時的慰藉，現在，她有了喜歡的人，有了在意的朋友，可以告別了。

　　告別的那一天，曉風殘月上線了。

　　紅緋習慣性的發了一個笑臉給他。他卻破天荒的沒有回復，卻是瞬間傳送到了她的身邊。

　　【天上紅緋】：-0-，你今天好像滿空的。

　　【曉風殘月】：你……一起刷BOSS嗎？

　　紅緋想了想，當是告別的最後儀式吧，就沒有拒絕。兩人走到了黑暗沼澤，BOSS是蛇女奇艾拉。

　　兩人的默契還在，配合極為默契，相同等級別的玩家殺掉BOSS起碼要半個小時，他們卻在10鍾內就搞定了。

　　不過RP不太好，就掉了一只生梨和一把匕首，梨能瞬間補充1000體力，匕首的話，不太實用的武器，劍客，武者，刺客，都不愛用。

　　【天上紅緋】：-_-！！不知是你RP不好還是我不好。

　　【曉風殘月】：或許是我。

　　【天上紅緋】：哈哈。還給了一把小刀，莫非是要我們切梨分了吃？

　　分梨，分離。

　　呵呵，真諷刺，連這種低級的數據，都要暗示他們的結局嗎？

　　【曉風殘月】：我在想，我們為什麼會成為朋友呢？

　　【天上紅緋】：你這問題很怪。不過你今天整個人都怪怪的。

　　【曉風殘月】：是嗎？

　　【天上紅緋】：我想，會成為朋友，是因為我們很像吧。你看，你喜歡PK，追求極致的裝備，等級，不喜歡假他人之手。你身邊只有追隨者，但很少有朋友，因為你驕傲，且喜歡孤獨，而我，和你一樣。

　　季霄愣了一愣，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看見天上紅緋的名字，他沒有立刻懷疑她就是夏紅緋。

　　因為，兩人太不同了。

　　天上紅緋，獨立，好強，張揚，仿佛能散發出閃耀的光芒。

　　而夏紅緋，是害羞的，溫順的，如月光般柔和美麗的。

　　【天上紅緋】：怎麼了，不說話？

　　【曉風殘月】：沒事。

　　【天上紅緋】：哦，你還刷別的BOSS嗎？

　　【曉風殘月】：有，走吧，去蔚藍之海。

　　兩人相攜去蔚藍之海的路上，卻遇見了我為誰狂。紅緋和以前的那位其實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他現在賣了號就更沒有了，所以當我為誰狂只是跟著她不說話的時候，讓她驚訝了許久。

　　【天上紅緋】：有事？

　　【我為誰狂】：我……紅緋，我是……

　　【天上紅緋】：請問我和你很熟嗎？

　　【我為誰狂】：我是弦歌。

　　【天上紅緋】：……

　　【天上紅緋】：再見。

　　【我為誰狂】：等等，你要去哪裡？

　　【天上紅緋】：關你什麼事？

　　【我為誰狂】：這條路，哦，我知道了，你是去蔚藍之海。

　　【我為誰狂】：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們兩個就一起在蔚藍之海看過日出，看過日落。等BOSS出現的時候，一起釣魚，一起做有屬性加成的料理……

　　【天上紅緋】：曉月，我們走。

　　【我為誰狂】：紅緋，我知道你討厭我，甚至恨我，可是我——

　　【天上紅緋】：停！別給我一副瓊瑤體文字，我受不了。我不討厭你，也不恨你，真的。

　　【我為誰狂】：真的？那你是不是……

　　【天上紅緋】：因為我覺得，你就是一個透明人，就這樣。永別。

　　紅緋原本時間充裕，就想走著去蔚藍之海，順便還能看見沿途的風景，不過被天下弦歌一攪和，頓時沒了興致，使用地圖，直接傳送到蔚藍之海，而曉風殘月過了一會才使用好友傳送卷軸，飛到她的身邊。

　　【天上紅緋】：真慢啊曉月，干嘛去了。

　　【曉風殘月】：沒事。我為誰狂以前畢竟是臥虎藏龍的人，我不想看見這個號落在這種人的手裡。

　　【天上紅緋】：=__=！！所以你就……那個了他？

　　【曉風殘月】：嗯……

　　【天上紅緋】：呃……

　　季霄不想同她說，輪白他，是因為在紅緋走後，天下弦歌又恢復本性，對著他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曉風殘月】：紅緋，我覺得網上的你，和現實中的你，很不一樣。

　　【天上紅緋】：-0-！！你看過視頻了？被我的皮相騙了吧。

　　【曉風殘月】：不……我是季霄，紅緋。

　　【天上紅緋】：你買了他的號？季霄你為什麼陰魂不散？

　　【曉風殘月】：我一直都是我。我就是季霄。很遺憾，雖然知道你在玩天地玄門，我卻沒有認出你。而你也沒有認出我。

　　【天上紅緋】：……

　　【天上紅緋】：季霄，好吧，既然你是季霄，那我不妨問你一句，你既然喜歡夏紅緋，為什麼沒有喜歡上天上紅緋？

　　【曉風殘月】：因為你們是2個人。

　　【天上紅緋】：你錯了。我們不是2個人，而是你把我們看成2個人。在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把我定格在你的理想之中，然後拒絕看我的長大。季霄，你仔細想想，我的性格，和天上紅緋，其實是一樣的。

　　【天上紅緋】：季霄，其實，你根本沒有愛過我。你理想中的夏紅緋，根本就不存在。

　　***

　　雖然到了蔚藍之海，很遺憾，BOSS還是沒有打成。

　　回到城裡後，紅緋同神風御雪的各位作了告別，並說了自己的聯系方式，歡迎大家以後找她玩。經歷了一些事，她已經不在執著於虛擬只能回歸虛擬，游戲裡認識裡的朋友，還是可以在現實裡相交。

　　她離開之後，將離，季遠，將洐也相繼離開。

　　一個屬於他們的故事，就此成為天地玄門的神話。

　　離開游戲後，將洐，季遠，還是會經常和紅緋聚會。喝下午茶，聊天，看書。

　　那日。陽光明媚，晴空萬裡。三人圍坐在小圓桌旁，啜著紅茶，品著甜點，一派愜意。

　　紅緋看了一半書，收到了將離的短信。

　　看了一半，被將洐搶走了手機。

　　“嘖嘖！真沒想到阿離這家伙，會發這種肉麻的短消息來，哼哼。泡妞這種技術，果然還是我們將家厲害些。”

　　“還給我，將洐！”紅緋撲過去搶，將洐扔給季遠，季遠卻微笑著還給了紅緋。

　　將洐看了眼季遠，搖搖頭，“紅緋，你和阿離談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就這麼開始了……。”

　　“甜蜜啊……我這老男人看了可嫉妒死了。”將洐突然神秘兮兮道，“告訴你個秘密，當初我可是挺喜歡你的，要是阿離動作快，我肯定不會這麼早放棄。

　　紅緋嚇了一跳，囁喏著，不知說什麼好，憋了半天，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將洐沒說什麼，只是朝季遠大腳一踹道：“沒甜點了，阿遠再去買點來。”

　　季遠知道他有話同紅緋說，略低著頭，遮住所有思緒，便去了。

　　將洐這才溫和的笑道：“別往心裡去，我年紀大點，也沒有多放縱自己的感情。在你的心裡終究是喜歡阿離多一點的，這個，也就只有阿遠那小子看不透。不過虧你選了阿離，不是我向著自己的侄子，我從小看他們長大，都當他們是我弟弟，只是阿遠這小子性子較活潑，也比較容易看開，雖然一時受傷也很快會恢復的，倒是阿離，從小就是這幅別扭的性子，要他毫無芥蒂的放開，恐是很難很難。”

　　紅緋瞠目結舌，“你的意思是說，季……遠，他對我也是認真的？

　　將洐喝了口紅茶，終於正色道：“紅緋，和阿遠好好談談吧。”

　　正說著，季遠捧著甜點回來了，將洐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表情，“我說紅緋啊，你看，我們家2個，阿遠家也2個，都對你……你的魅力，嗯，絲毫不輸你姐姐啊。”

　　下午茶結束後，將洐先回去了，季遠和紅緋是一個學校的，自然同路。

　　“季……遠。”

　　“嗯。”季遠苦笑一聲，“你現在應該相信我那天的話了吧。”

　　“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是開玩笑的，因為那天你在我寢室樓下……。”

　　他的表情，有太多的玩味，看不出多少真心。

　　“的確。我太過驕傲，不敢放太多的感情，總覺得在你喜歡我之前，放入太多，便是自己輸了。所以那天在你寢室樓下，是開玩笑多過追求的。只是，那首卡農搖滾版，真的是我練了一個月才練出來的。”

　　一個月……

　　“神風一樹有一個月練級不怎麼勤快退了不少排行榜等級，是因為你練電吉他去了嗎？”

　　季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那天我騙你說是在學校的晚會上認識你的，其實不是，我大堂哥，他桌上有你的照片，有次我去找他，無意中看見了。”

　　“季遠，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沒關系。”季遠輕歎一口氣，“其實在海南的時候，我就隱約感覺到了。只是自欺欺人到現在罷了，你不用介意。”

　　“……”

　　“紅緋，你的寢室到了，上去吧。”

　　“啊……噢。那再見。”

　　季遠看著紅緋走上樓梯，心理突然湧上來一句話，一種堅持，他朝她道：“紅緋，如果當日，當日我再認真一點的話，是不是你還有接受我的可能？”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已經喜歡將離了。”

　　紅緋歉然的一笑，加快腳步，跑上樓梯。

　　聽著咚咚咚的聲音，季遠的心漸漸往下沉，他看向天空，月亮皎潔如昔，絲毫沒有被這悲傷的氣氛所感染，於是自嘲的一笑，難過果然永遠只是屬於自己，那種悲秋傷月的事，本身就是悲傷之人的遐想罷了。

　　是了，也是該放下的時候了。

　　再見，我的初戀。

　　***

　　1年後。

　　將離比預計的時間還早2個月回來。

　　紅緋去機場接他，許久不見，他又瘦了，臉上還掛著濃濃的疲憊，只有一雙眼睛明亮如昔。

　　人群蜂擁，兩人相互遙望，淡然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到走近，將離牽起紅緋的手，十指交握。

　　“紅緋。”

　　“嗯？”

　　“你畢業後，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