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騙佩絕X入戲X偽裝
「終於回來了……」似歎息般,一名玄衣男子望著那蔥蔥郁鬱的須臾山,神色中閃過一絲放鬆。
「是的,回來了。」在玄衣男子後邊的是一白衣男子,與玄衣男子微微錯了半步,大約三十來歲,帶著令人安詳的溫潤氣息:「回家了。」
似乎想到什麼,白衣男子嘴角囁著一絲笑。
「據說,西燕國最近突然冒出個十六公主。」白衣男子笑眯眯地看著玄衣男子:「幽雅如蘭,婉約如畫。教主有什麼想法麼?」
玄衣男子側頭直對上白衣男子的眼,忽的勾起笑,帶著邪意:「你說,我能有什麼想法?」
白衣男子斂了笑容,恭敬道:「稟教主,前日畜牲道傳來消息,西燕國七王子似乎有意與神教接觸合作。」
「哦?」玄衣男子輕哼著:「那麼,那個十六公主就是這次合作的籌碼?」他微笑著,抓住一片飛到眼前的粉色花瓣。「或者說質子更為恰當?」
白衣男子垂著眼,恭敬地立在身後:「是,教主。」
「也好,各需其所罷了。」玄衣男子冷笑一聲:「西燕國自古宗教至上,國師為尊,所有西燕人都信奉虛無神,神教在那裡很難站得住腳。這不得不說,是個很好的機會。」
「是,教主。」
「那麼,那個所謂的十六公主現下在哪?」
白衣男子有些踟躕:「回教主,七王子那邊說十六公主已啟程來神教,只是為了保密而決定讓十六公主隻身前往神教,接觸時有權杖為證。」
玄衣男子眯了眯眼:「這真是好法子,如果那個所謂的十六公主在路上不知所云後,豈不是我教招待不周?」
「回教主,七王子已說過,如果一個星轉後十六公主還未到達神教,他會親自帶領手下前往神教以表誠意。」白衣男子頓了頓,接著道:「關於這點,畜牲道已派人手去探查情報。」
玄衣男子沒有說什麼,深邃的瞳眸看不出情緒。
「……如果那個十六公主出現後將她供在甲三分部裡。」
「是,教主。」
玄衣男子率先向極樂林深處走去,白衣男子緊隨而上。
「阿容,我們回去。」
***
「……蕭公子有服侍過他人的經驗麼?」離開畜牲道的青閣,那位名為洛繹的男子帶領著扶笙向西北走去。聽到洛繹的問話,扶笙搖了搖頭。
想來洛繹也是知道自家主子的事蹟,所以灰衣男子有些尷尬地笑笑:「這個……其實不必擔心,鎖雲少爺很好服侍——只要不要忤逆他,其他沒什麼特別注意的。」
扶笙聞言沉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
「因為鎖雲少爺的性子有些……」洛繹頓了頓,似乎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有、有些孤僻,所以貼身服侍他的人只有我,現在再加上蕭公子兩個,其他的人只有在鎖雲少爺不在的時候才會去打掃一下院子什麼的。」
他側過頭,看著旁邊如竹一般淡然的青年。
「有什麼不懂的,蕭公子可以問我。」洛繹的眼中帶著許些興奮和好奇:「據說蕭公子也會一些醫術。」
「只是牛毛而已。」扶笙看著洛繹,唇角似乎勾起:「直接喚我扶笙,從今天開始我也是少爺的小廝了。」
洛繹猶豫了一下,然後有些磕巴地喚道:「扶、扶笙……」
「恩。」
「扶笙。」再叫時已經自然很多,洛繹露出憨憨的笑:「以後可以一起去餓鬼道,我的醫術不精,可能有很多問題要請教你……」
話語間,一片蔥蔥郁郁的深林已近在眼前,這是輪回教的禁地。扶笙沒有看那將禁地隱藏的層層巨木,而是眺望著禁地的東南方,那裡坐落著幾座樓,以紅白為主調,瓦被漆成紅色,牆上勾畫著暗紅的符號,詭異魔魅。
那是紅殿,也是那個人住的地方……他已經這麼近了麼?
扶笙隱在袖子裡的手開始顫抖,墨色的眸子迥然異燦。
洛繹沒有注意到扶笙的異狀,他帶著扶笙背向紅殿拐了個彎,沿著禁地的樹林邊緣走去,不一會一個小院就出現在兩人眼前。
「到哩。」洛繹帶著扶笙進入小院,小院裡有幾個僕人在掃著地。洛繹看見了僕人,便知道自家的主子肯定不在,他尋了個人問道:「鎖雲少爺呢?」
「今日教主回來,少爺被教主叫走了。少爺吩咐了,如果你帶蕭公子來了的話直接去教主那裡找他。」僕人瞥了一眼扶笙,然後便事不關己地繼續掃地。
扶笙在聽見「教主」的那一瞬間抿緊了嘴,洛繹沒有看見,他正在為難。
「這、這不妥吧,扶笙他剛剛來,還沒瞭解情況和規矩……」
「帶我去。」一向平淡的聲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激動和顫抖。
洛繹對上扶笙堅持的眼,似乎被扶笙的目光所刺痛,然後不知所措地別開了視線。
「我知、知道了。」
洛繹帶上慌亂地往回走。扶笙緊緊跟在後方,垂下的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
紅白的殿堂,兩人正下著七星棋。其中一人是名絕色的少年,小巧的鼻子與薄唇形成誘人的線條,姣好的眉頭微微皺著,被紅衣包裹的纖細身子似乎一不小心便會碰碎,讓看見他的人都會有一種恨不得把全天天下的至寶捧到少年面前的衝動。與少年對弈的男子則是一身玄衣,身材修長挺拔。一道大約一寸的刀痕橫切那人鼻樑上方,再往上絲毫就切到眼睛,深色的刀痕沒有破壞那張臉,卻增添上尖銳的氣勢。
似乎看到一點生路,絕色少年眼睛亮了起來,明若星辰。他泛起得意的笑容,輕輕點了點棋盤的一處。
「GAMEOVER。」少年笑得燦爛無比,大大的丹鳳眼盛滿了絢麗的得意:「隕。(七星棋裡的棋語,類似象棋裡的「將軍」。)」
玄衣男子毫不在意棋盤上的對局,他被少年的歡樂所感染,嘴角不自覺地擴大了弧度。男子敲了敲棋盤,笑道:「我輸了。」然後他的笑容似乎染上絲絲疑惑:「你剛剛說了什麼嗎?鎖雲。」
鎖雲的笑容閃過一絲僵硬,他貌似無意地端起一旁的茶飲下,掩去了眼裡的黑暗。
「沒什麼,只是一句曾經聽到過的僻語罷了。」鎖雲笑著,眯起了眼:「大意是『遊戲結束了』,就是『你輸了』呢。」
鎖雲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對方:「君無戲言,之前答應的事可不能反悔。」
「君無戲言。」玄衣男子微笑地重複,寵溺地看著鎖雲:「你想要什麼,說罷。」
絕色的少年剛想說些什麼,一位侍從垂著頭畢恭畢敬地走進來。
「教主,鎖雲少爺的小廝來了。」
鎖雲的眼亮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撐住扶手站起來,興奮道:「讓他們進來。」
玄衣男子將少年的反應看在眼裡,他只是微笑著,並沒有多加阻止。男子知道鎖雲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從樓中樓帶來的小廝,所以帶著些疑問:「他們?」
進來的兩人回答了男子的問題,走在前面的人是鎖雲之前的那名叫洛繹的小廝,一如既往帶著些懦弱地垂下頭不敢多看,讓玄衣男子有些在意的是走在後方的那人。
「你們來了。」鎖雲興高采烈地離開座位走向兩人,示意唯唯諾諾的洛繹退到一旁,然後霸道地掰起扶笙的下巴對玄衣男子笑得志得意滿。
「怎樣?這是我新收的小廝。」像是個炫耀新玩具的小孩般,鎖雲揚起了眉頭,如星的瞳眸倒影出隱約的暗色:「長得有點像我吧,主人。」
扶笙被迫抬起了頭,目光就再也離不開坐在上方的玄衣男子了——如記憶中那般邪氣凜然,勾起的唇角又似不屑又似微笑。唯一與記憶出入的,便是那人鼻樑上那道深色的刀痕,尖銳得刺痛著他人的眼。
他便是——
「我說了很多次了,喚我佩絕。」
——季佩絕,輪回教的主人。
季佩絕似乎充滿著無奈和寵溺地看著鎖雲,然後視線轉向扶笙,帶著饒有興趣的探究。
「眼睛很像。」季佩絕評價著,對著扶笙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不記得了……扶笙有些失神,心中苦笑。也是,那時候的他被擠在一群人中,毫不起眼。
扶笙微微欠身,目光卻直直地對上上方的人,在那人感到詫異之前又垂下。
「扶笙。」他一字一頓地道,長髮遮住了表情:「我叫蕭扶笙。」
季佩絕凝視著那垂下頭的人,深色的眸子有些變幻莫測,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節敲打著膝蓋。一時間有些靜謐,然後被因被無視而不滿的鎖雲所打破。
「主人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他身上了。」鎖雲冰冷冷地嘲諷,目光是赤裸裸的不滿和怨恨,掐著扶笙下巴的手用力得似乎恨不得把它掰斷:「他比我好看,恩?」
扶笙被掐得生疼,季佩絕看著這一切,神情沒有變化,輕笑道。
「在我眼裡,你永遠是最好的。」季佩絕狡猾地回避了問題的尷尬之處,卻不知道這恰恰是對扶笙致命的一擊,扶笙的臉透著蒼白,仿佛是被鎖雲掐得痛得沒有血色。
鎖雲滿意地鬆開了扶笙,扶笙的下巴被掐得紫青,絕色少年笑得惡毒和得意,他從扶笙身旁向季佩絕走去,帶著氣趾高昂,緋色的衣袂在空中劃過血色的弧度,留下了一句高傲的使喚:
「退下。」
扶笙默默地欠了下身子,與誠惶誠恐的洛繹向殿外退去,他的背後,絕色的少年站在高處,任性地攬著季佩絕的脖頸撒著嬌。
「你是我的,不許看別人。」
「恩,我是你的……」
與那人的距離越行越遠,聲音逐漸微弱下來,最終消失在拐角處,扶笙垂著眼,袖口染上幾點嫣紅。
殿內,鎖雲抱著季佩絕輕笑著,他湊在那人的肩窩裡,像個小貓討好地蹭著,輕舔著季佩絕的耳朵,眼角的蝶染上媚色。
「別鬧。」像是在安慰鬧彆扭的寵物,季佩絕的手緩緩地撫摸著鎖雲墨色的發,磁性的聲音帶著莫名的喑啞。
「主人……」鎖雲聽話地不再動作,緊緊貼著季佩絕,不動聲色的誘惑:「剛剛你還沒有付出報酬呢。」
「你要什麼?」
「我想要主人只有我一個人。」鎖雲皺著眉,不滿地抱緊了季佩絕:「把那些討厭的人都扔掉,只要鎖雲,好不好?」
季佩絕沒有立即回話,依舊不急不緩地撫著鎖雲的發:「我早已將那些侍寵遣散了。」
「還有那些侍妾!」鎖雲刷的一下抬起頭,狠狠地瞪著季佩絕:「為什麼還要將那群賤女人留下來!為什麼不肯留在我這裡而要去寵倖她們!」
他死死地拽著季佩絕的衣服,臉蛋因嫉恨而扭曲著。季佩絕的手停住了,他看著鬧著脾氣的鎖雲,無奈地道:「她們只是工具。」
輪回教的教主必須留下子胤,季佩絕現在尚無一子。
「我不管,我討厭她們,那群賤骨頭!」任性地發著脾氣,鎖雲怨毒地詛咒著,眼角的蝶擰成猙獰的形狀:「我恨不得將你每次寵倖的人撕裂!你明明是我的,是我的!她們哪有我一絲好?!」
季佩絕只是沉默著,看著鎖雲的胡鬧。
「主人剛剛答應過我,現在又反悔。」鎖雲對著那人沉默的眼,似乎越發不甘和不滿,咄咄逼人:「你是個騙子!」
「……」
對峙良久,鎖雲終於意識到季佩絕的不妥協與回避,神色馬上冷了下來。他從季佩絕的懷裡起來,怒氣衝衝地離去。
良久,空寂的殿堂婉轉著一聲輕微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