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四騙洛繹X羅伊X替代
洛繹的喉嚨瀉出破碎的嗚咽,他全身上下都被麻痹了,如果不是受傷的右臂傳來點點疼痛,恐怕他早已昏過去不知道多少次。
但這不夠——不夠不夠不夠!完全不夠!要再努力一點,要再清醒一點,要再能動一點,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他還能馬上跳到海裡去找到那個人的身影,他還能將那個發瘋的傢伙拉回來,所以快一點、快一點啊——快點能動起來……!
發昏的視線中有什麼尖銳的東西一晃而過,洛繹努力去看,那是一個圓錐形的石塊,尖利的一端朝著天空。洛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草般,艱難地將唯一有些知覺的右臂挪過去。他盯著那個石塊,動用全身的力氣將右手一點一點地抬起。快一點、再快一點——快來不及了,來不及來不及來不及了!
洛繹猛地吸一口氣,右手高高舉起,然後失了所有支撐的力量重重砸在圓錐石塊的頂端。啪嗞——那是石頭穿過皮、穿過肉、穿過骨,直至將整個手掌貫穿的聲音。
洛繹疼得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他近乎強制地將意識從身體自我保護的本能中喚醒。洛繹蒼白著臉從地上哆哆嗦嗦地爬起,踉踉蹌蹌地向那個人跳下去的地方跑去。來到海崖邊,洛繹沒有思考重傷的右手和右臂是否能保證他真正救到羅伊,他只是近乎本能地覺得,他必須做些什麼,否則他會後悔一生。於是,洛繹毫不猶豫地從海崖上跳了下去。
噗嘩——
冰冷的海水很快就將洛繹包裹,傷口接觸到鹽水再次傳來尖銳的疼痛,洛繹卻覺得這樣更好,疼痛使他更加清醒。他努力睜大眼睛搜尋著,周圍除了幽藍就是深藍。就像是那人最後的眼神,冰冷而悲哀,一片深不見底的死寂。
沒有那就是還不夠深,那就接著向下,向下——
漸漸地,周圍變成一片漆黑,氣息難以保持,頭和耳朵也開始疼痛。持續失血與體溫的喪失讓洛繹漸漸失去意識,最後的最後,印在洛繹眼中的,除了水,還是水。
——那冰冷的、吞噬了一切的,水。
***
青年盯著白色的天花板,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沒有絲毫焦距,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久到讓看護他的護士都下意識地覺得這名黑頭發的青年是一座凝固的雕像。護士看輸液沒多大問題,像是無法忍受這過於凝結的氛圍,拿著用完的點滴瓶急匆匆地離開了。
整間病房瞬間死寂下來,連點滴的滴答聲都變得小心翼翼。青年依舊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像是沒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過了多長時間呢,從被救起、從醒過來、從得知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luoyi」時,到底過了多長的時間呢?
——幸好救回了你。
他的同伴這樣對他說,所有人都在他面前露出看似輕鬆的笑臉。
快點恢復啊!早點回來,我們等你。
他像是隔著一個世界看著他們這樣對他說。思維與其說一片空白,不如說是根本像是沒有思維般,只剩下身體仿佛本能般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青年慢慢從床上爬起,被打了石膏的右臂無法動彈,他面無表情地將正在打點滴的左手湊到嘴邊咬開,鮮紅的血很快就湧了出來,一滴一滴地在手背上劃過。他推開門,向公共洗手間走去。
解決完生理需求,青年開始洗手。嘩嘩的水聲不斷,他看著洗手盆那緩緩聚起的水,突然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那冰冷的、吞噬了一切的水,會將「他」吞沒,會將「他」殺死。
腦袋嗡地一聲巨響,青年倒退了好幾步直至貼在洗手間的門上,整個人開始發抖。然後他聽見了,門的那一端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那個聲音他認識,是那位元漂亮的女醫官,林麗梅。
她哭得很傷心,有另一個女伴在不停地安慰她。美麗的女醫官像是擠壓了久許開始發洩,大聲哭泣著:「我受不了!為什麼你們還能對他笑得起來啊!為什麼還要去安慰他!明明——明明就是他害死了羅伊啊!!!」
當那個名字猝不及防地闖進耳中,青年有些恍惚地低頭看著胸口,原來……這裡還是有感覺的啊……
「為什麼死的偏偏是羅伊!」在女伴安慰下,林麗梅的哭泣聲越來越大:「為什麼死的不是他!明明那個任務是他的!是他的!他怎麼可以逃避責任!還害羅伊死了!死了!都是他的錯!他的錯啊!!!」
是的,都是他的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由始至終都是他。如果不是他,羅伊不會去接那個任務;如果不是他,羅伊會好端端地活在太陽底下,對著所有人露出他最燦爛的笑容。他一直都知道,大家有多麼難過:眼睛一直在哭,鐵男一臉黯然地坐在女孩兒身邊;爆點變得沉默,連樂衷於睡覺的白客也再也睡不下去。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死了。
他慢慢抬起頭來,對面鏡子裡的青年,臉色慘白得宛如一個死人。
***
他感到一股壓迫的視線,那視線停在皮膚上甚至讓他感到一種微微的刺痛感。青年睜開了眼,一眼就看到站在病床邊上的中年軍官。那名軍官如鬆般挺拔地站在床邊,胸前掛滿了勳章,身上是久居高位而自然帶上的強勢與穩重。青年見過他,在他與那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人對著眼前的軍官暴跳如雷地大喊大叫。
他是……
「我是羅伊的父親。」中年軍官的話語如他給人的感覺一摸一樣,精練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我來看望你。」
青年一言不發地與中年軍官對視,表情空白。
「你很好。」中年軍官似乎不在意青年近乎失禮的毫無反應,他既沒有責怪對面那個害死他兒子的罪魁禍首,也沒有去追問他兒子最後的遺言,而是一字一頓地強調著:「既然我那個混蛋兒子選擇讓你活下去,這說明你很好。」
中年軍官的眼神很深沉,他看起來依舊堅韌和精練,但那過多的白髮卻透露出他的疲憊和衰老。他的目光在青年越發蒼白的臉和無神的眼上略過,然後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我兒子是不會錯的。」
最後一句遙遙從門外傳來,似乎因為距離的緣故,中年軍官的話第一次顯得有些無力和悲哀。
「希望你不會讓他失望。」
青年躺在床上,用左手背遮住了眼。
是的,他不會讓那個人失望的。那個人所期望的一切,他統統都要做到。
以我之名,以我之容姿,以我之存在的一切。
我將替代你,背負你的名字,背負你的相貌,背負你所擁有的一切。
然後,luoyi便會一直存在,直至——
這具身體死亡。
***
眼睛看著病床上的青年,目光掃到擺在床頭上的治療報告,難受得再一次流淚。她看到青年,就會想起那個和青年有著同樣容貌的亡者。她想,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呢?兩個如此優秀的人,一個受到了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創傷,另一個永遠只能活在過去。
【……他的右臂受到過二次創傷,右小臂有子彈穿透的灼傷等,右手受到過穿透性傷害,兩次受創均沒有得到及時處理,而且在海水中泡了那麼久……很難辦,因為傷到了神經,手術過後痊癒的幾率很小,右手也會極度容易疲勞,以後的訓練和任務絕對會受到影響,持槍的可能性基本沒有……建議退休……】
床頭上除了醫療報告,還有一份空白的退休申請書。一旦在上面寫完資料後提交,GJ就會給申請書的持有者一個新的身份,讓他們開始新的生活。
「十、十七,」少女嗚咽著:「別擔心,你的手會好起來的,不會影響到你的正常生活。」
聽到眼睛的話,黑髮青年開始盯著自己纏滿繃帶的右手,若有所思地沉默著。然後,在眼睛呆愣的注視下,他的嘴角咧開一個古怪的笑容。為什麼說古怪呢?眼睛怔怔地看著那個笑容,那樣燦爛、那樣明媚的笑臉,明明是、明明是——
而這時青年開口了,從醒過來到現在第一次開口,喉嚨因長久沒發聲而顯得有些嘶啞。
「沒關係,反正我慣用的,不會是右手了。」
青年抬起頭,凝視著女孩兒哭紅的眼角,他伸出左手溫柔地為女孩兒抹去眼淚:「雖然你為我哭泣我很高興,但是太難過的話,哥就罪過了。」他認真地凝視著眼睛:「親愛的,你介意有一位男朋友來守護你的淚水嗎?」
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她瞪著黑髮青年,連眼淚落下也沒察覺到,顫抖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十、十七……你……你……」
「不對哦。」青年彎起了眼,一臉燦爛的笑容:「我的名字是,洛繹。」
***
洛繹睜開了眼,盯著床幃發了好一陣子的呆。
「早上好,咪嗦。」
「早啊,穿越。」洛繹坐起來揉了揉眼,一臉的疑惑不解:「哥是不是快到更年期了,怎麼老是夢到以前的事……難道說哥真的老了嗎!?這不科學!」
「連結資料庫,我表示在第八文明中,更年期是指男性50~60……」
「停!」洛繹打斷攻略即將到來的海量解說,一臉慘不忍睹:「我知道你很科學……哥不想走進科學QAQ!」
他從床上下來,推開了客棧的窗戶,一陣風襲來,將下方街道的熱鬧毫無間隙地傳了過來。
洛繹望著遠方的朱雀城牆,眼睛因興奮而開始發亮。
「這次終於可以追妹子了,哥的膝蓋總算是不用再中箭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