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八騙真相X養傷X相望
洛繹猛然睜開眼睛,他盯著床頂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在天界道的住所。
那種情況下他竟然沒死,於是他果斷演繹了什麼叫「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
「醒了。」
這種冰冷的腔調……洛繹往旁邊瞥去,亡夫人正站在床邊,黑色的雙瞳凝視著洛繹,因為視線水準的差異,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意味。
洛繹注視著亡夫人,而亡夫人則是微帶諷刺地眯起了眼:「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噥……」你……
洛繹剛想開口才發現不對,從喉間吹上來的熱氣經過鼻腔,硬生生地將「你」模糊成一個氣流噴出的「噥」聲。喉嚨裡火辣辣地疼痛,外部卻一片清涼,應是上好了藥。
「這陣子你最好不要說話。」
亡夫人冰冷地道,像是在這種對比的差異中找到優越感,她的話變得多了起來:「想要知道我是如何將你從教主手中救出來的嗎?」
洛繹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即使答案絕對不會讓他好受——亡夫人再怎麼用冷漠的態度對待他,那種刻骨的恨意卻是明明白白的,她希望洛繹難受,更希望洛繹痛苦。
「我對教主說……」亡夫人微微俯下身來,像是在和洛繹說小秘密似的輕聲細語:「你可是『洛繹』最好的容器呢。」
「只要再長大一點,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你更適合教主手中的『洛繹』呢?」
亡夫人的指尖隔著一層空氣順著洛繹的額頭向下滑去,呢喃著:「到時候,你的膚會是『他』的,你的發會是『他』的,你的肉會是『他』的,你的血是『他』的……最後你身上的一切都被剝離,統統成為『洛繹』。」
亡夫人歎息著:「——教主他同意了。」
洛繹,你看。絕色的妖孽抱著頭骨笑著。我給你找來最好的身體了。
在亡夫人直勾勾的凝視下,洛繹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他像是完全沒聽到那血腥殘酷的肢解內容,一臉平靜地與亡夫人對視。那種視線讓亡夫人不快,她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對方看穿,包括她那毫無理由的恨意和近乎變態的找茬。
黑紗下的紅唇被牙齒深深咬住,亡夫人直起身來,再次恢復居高臨下的俯視。
「風鎖雲……怎麼樣了?」
聽到洛繹吃力含糊的話語,亡夫人頓了頓,聲音冰冷:「教主不用你關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傷就可以了。」掃了一眼洛繹被層層包裹的脖子,她又加上了一句:「——你不用擔心你的命,我會保住你,不會讓你死。」
洛繹此時卻笑了,他彎起了眼,唇角劃出燦爛的弧度。
「那是因為我的存在能讓風鎖雲痛苦……」沙啞難聽的聲音讓亡夫人一瞬間變了臉:「不對嗎?燕浮生。」
黑衣女子愣了愣,她像是完全無法確信她剛剛聽到的真是那個名字。亡夫人直直地站在原地久許,才緩聲道:「……你居然知道。」
知道什麼——真相,又或者僅僅是名字——
洛繹啞著聲音笑,用著開玩笑的語氣輕鬆道:「如果我說『洛繹』從來只有一個……你信嗎?」
「洛繹」只有一個,無論是十三年前的洛繹,還是現在床上的洛繹,都是同一個人。所以他能夠知道這一切,因為十三年前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在導演——這樣的話,你信嗎?
十三年前的燕浮生、現在的亡夫人的答案是……
「裝神弄鬼。」亡夫人冷漠地睥睨著青年越發燦爛的笑容:「——蕭風炙不應該多嘴。」她認定這一切都是她二哥的多事,卻從未想過,世上總會有超出常理的存在,比如床上的那個便是。
洛繹沒有反駁,受傷後的疲倦突然湧了上來,他沒有在意床邊死死盯著他的亡夫人,雙眼一閉再次陷入了昏睡。
***
再次醒來後,亡夫人已經不在了,門口多了兩名人間道的人。洛繹毫不在意亡夫人對他明目張膽的監視,安心養傷。事實上洛繹挺同情那兩個被派過來的人間道,之前就說了,洛繹住在天界道,所以被一堆帶著詭異面具的白袍圍觀的壓力讓那兩個可憐的孩子整整瘦了一圈,與其成鮮明對比的是,整日躺在床上的某騙子硬生生胖了一周。
養傷的日子其實很平淡,洛繹剛想找攻略調戲一番,卻發現無論他怎麼呼喚,那個機械的傢伙始終不肯出現,最後還是穿越出來真相了。
「player,攻略他生氣了咪嗦……」
攻略生、氣、了。這個事實一瞬間擊中了洛繹,相處了這麼久,對於宣稱要選修「人類感情學」卻一直三無機械的神器,洛繹總感覺很微妙。
「player,風鎖雲會殺死你。」穿越的聲調一如既往的憂傷華麗,卻帶著一種隱隱質問:「當時你為什麼不使用我們呢?咪嗦……」
洛繹一瞬間反應過來穿越是在指哪件事,在被風鎖雲按著脖子吸血的時候,他明明有很多機會使用穿越逃走。洛繹無法解說當時的他是怎麼想的,當他看到那種摸樣的風鎖雲,魔怔了般地失去了所有力氣——他對風鎖雲的刺激貌似太大了,而風鎖雲回饋過來的瘋狂連他都一同被影響。
「哥那時候腦抽了,被對方那王霸之氣一震,然後就、就犯二了……」
「player,」穿越打斷了洛繹的話語:「你在找死——」
洛繹目瞪口呆:「哥怎麼就找死了!?」
「player從來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和生死咪嗦……」
「那是因為我有攻略能重生啊,信攻略,得永生——」
「可是,player,」穿越哀傷的聲線中帶上一絲歎息:「一般人就算能復活,也不會那麼主動地去尋求死亡、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啊咪嗦……風鎖雲砍下你的頭,你從未反感過;白詡翊奪去你的雙腿和右手,你從未怨恨過——一般人無論怎麼豁達,對於殺死自己和傷害自己的人不會沒有黑色情緒,即使他們有復活的機會哦咪嗦。攻略和穿越從來都是藉口,player沒有想法,那是因為你根本不在意自己、或者說主動去尋死呢,咪嗦……」
緩慢的聲音中有著一種悲傷的責備,洛繹無力地掩著額頭:「聽起來我怎麼就成為一個抖M了。」洛繹勾起唇笑得燦爛:「我不會死——哥還沒弄哭一百個妹子怎麼可能捨得死。」
穿越靜默了一瞬間,留下一句便再也沒開口了。
「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神器和神獸都傲嬌了,洛繹只能找其他法子打發時間。事實上他感到很是暴躁不安,因受傷和身份暴露的緣故,洛繹沒能再去給風鎖雲治療,再也沒有和風鎖雲接觸過——注意,是沒有接觸,而不是沒有見面。
洛繹覺得他像是被鬼纏上了,而風鎖雲就是那只鬼,而且是豔鬼。洛繹不止一次從視窗外看到那抹紅色的身影,風鎖雲站在遠處,眼神虛渺而瀲灩地望過來,嘴角囁著模糊豔麗的笑,像是蓄勢待發的妖。通常是洛繹無意間一轉頭,眼角就瞥見了那抹紅色——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來這裡看著洛繹多久了——等洛繹再次定睛看過去時,風鎖雲已經沒了蹤影,宛如被日光照到的鬼魂,風消雲散了去。
紅色的妖魔就這樣站在遠處,遠遠看著他的祭品,日益瘋狂。
這神出鬼沒的紅色讓洛繹感到神經衰弱,就算是關了窗戶,那種纏綿的視線依舊如影如隨。洛繹嘗試過去主動接近風鎖雲,可等他走出門外,風鎖雲早就不見了——以他現在的功夫,避開洛繹再簡單不過了。這種凝視讓洛繹覺得難受,他很確定風鎖雲比他更難受,但那人就是自虐般地一直一直出現在遠處,遙遙望過來。
洛繹知道他之前的努力將近毀於一旦,治療途中病人是最不能受刺激的。那次紫樓的暴露對風鎖雲的刺激太大了,現下的情況已經超出洛繹的掌控範圍。又過了些時日,洛繹發現風鎖雲來的次數少了,但這個認知不但沒有讓他鬆口氣,心反而提得更高了。
洛繹對找上門來的亡夫人說:「讓我去醫治風鎖雲,他快沒救了。」
亡夫人默默地打量著洛繹,那雙眼與風鎖雲五分相似,卻給人帶來截然不同的感受——風鎖雲像火,將人連魂魄都燃燒殆盡的火;亡夫人像冰,冷漠得只能回饋給人以寒意的冰。
像是想到什麼,亡夫人點了點頭,聲音竟帶上幾分愉悅:「好,我帶你去見他。」
洛繹被亡夫人帶到須臾山一偏僻的角落,這裡是一道筆直而的山壁,被人工砸出一個入口,堵上一塊石門形成一處天然的石室——大約是輪回教歷代教主閉關的地方罷,石室足夠隱秘,並且堅固。
洛繹有些意外地在石室外見到單要離,餓鬼道主此時拿著一些事物,站在石室外像是在等待著什麼。見到亡夫人和洛繹,單要離唯一露出的右眼中閃過錯愕。
「你帶他過來作什麼?」
亡夫人冷漠地回道:「救治教主。」
她偏頭瞅向身邊的洛繹,目光中竟像是帶著某種異樣的期待。
「教主就在裡邊,請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