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七騙輪回X揭破X寵溺
那個人和記憶中的一樣,總是悄而無聲地出現,卻能輕而易舉地奪走所有人的視線。一襲白衣勝雪,面若桃花,嘴角微微勾起,更顯現出那人風流的無拘。
——夏不語,唯有疾風知勁草。
洛繹第一反應是望向秦闋水的位置,可是因為輕紗根本看不清裡面有什麼動靜。他幾乎要內牛滿面了,此時在他身邊笑得快閃瞎了他鈦合金狗眼的人可是真真正正的人生贏家,地地道道的高富帥。戰鬥力為5的渣渣表示傷不起,郡主妹子你可要千萬把持住啊!
然後,洛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與身旁這個高富帥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比如說親身告訴對方跳崖是一種十分有利於身心健康的運動,又比如說,夏公子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霧很大)那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嗎?
某騙子瞬間石化了。
「開……開什麼玩笑!」郝公子終於反應過來了,望向來人的目光中充滿敵意,洛繹表示非常理解,任誰在準備追妹子的時候出現這樣一個大兇器都不會有好臉色的。郝公子冷笑道:「好大的口氣,本少到是想要見識一下!」
可他對面的白衣公子卻完全無視了他的挑釁,依舊是滿臉笑意地勾搭在洛繹身上。他比洛繹要高,兩人貼在一起的時候像是將藍衣青年不著痕跡地擁在懷中,有種懷裡的人仿佛是他最珍貴的寶物的錯覺。
「洛繹,你怎麼看?」
洛繹差點就給跪了,他差點就要回一句「大人,此事必有隱情。」了好麼。哥知道你肯定有辦法對付那中二,所以你不用cos那總是喜歡調戲部下的狄神探啊親……
洛繹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溫和道:「有勞這位兄台了。」
夏勁草的眼神暗了暗,卻沒多說什麼,而是讓侍童小詮將盒子呈上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唯有某騙子如貼了符般的僵屍般凝固在原地——明明夏奸商依舊是那副賞心悅目的笑容,但這種秋後算帳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小詮手腳非常利索地打開盒子,然後,巨大的失望充斥在在場人的目光中——那根本不是什麼聞名遐邇的紅唇,連出名的香茗也算不上,僅僅是幾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茶葉混搭起來,其中或許還加了幾味藥材。
夏勁草根本不在意所有人的視線,他的手輕柔而細膩地撫著盒子,像是在注視情人般專注充滿柔情。
「這是在下替洛公子準備的茶。」那人輕笑著,眼神似醉非醉,深邃得什麼也望不見:「名曰,雲萊。」
——洛繹哥,為什麼要叫它「雲萊」?
——嘛~如果我說只要一直喝著這樣的茶,雲就會回來了,你相信嗎?
——恩!
遙遠的記憶突然像是撥開了雲霧,洛繹甚至連當初風鎖雷說話時嘴角的弧度都憶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住了黑環,像是在找一種依靠。
因為夏勁草,風鎖雷將雲萊的製作方法教給了他;因為風鎖雲,他將雲萊的製作方法教給了風鎖雷。誰是起點,誰是終點?如果說那封沒有由來的信是他與風鎖雲的輪回,那這個不知由誰發明的藥茶成為了他與夏勁草之間的梅比斯環,同樣被時間淹沒了起點與終點,再也無法追尋到它的根源。
郝公子呆了一瞬,然後毫不留情地大笑:「這種貨色你也拿得出來?你不是有紅唇嗎?快讓本少開開眼界啊。」
夏勁草毫不在意對方的嘲笑,抬手示意小詮繼續,然後慢悠悠地晃了下扇子,半遮了那恰到好處的詫異。
「哎?在下不是說了嗎。」白衣公子的桃花眼彎成一個極其好看的弧度:「紅唇當然是留下來去燒洗澡水啊。」
「哈——」郝公子如被捏住脖子的雞般掐斷了笑聲,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夏勁草的侍童擺好茶具,然後拿出一個錦囊戴,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種形如白毛的軟絲。
所有人一瞬間騷動起來,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白色的軟絲。老者甚至忍不住想要擦擦眼睛,再去確認那堆似狀物,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毫」。
如果說千金難換一斤紅唇,那麼,千斤紅唇也換不到一兩「毫」。毫不是茗,而是一種佐料,無論加在何種食材上,便會令它脫胎換骨身價萬倍——那可是延壽益身、人間極致的美味。如果那名白衣公子拿出來的真的是「毫」,眾人想起剛剛的宣言——根本不用懷疑他有沒有能力拿紅唇來燒洗澡水!
小詮眼睛眨都不眨地將毫導入茶葉中,白色的軟絲像是融化了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頓時,眾人看著雲萊的目光都綠了。
「這不可能!那怎麼可能是『毫』!?」郝公子的臉色一片慘白,指著夏勁草瞠目欲裂:「你——你怎麼可能有『毫』!」
面對現實吧,騷年,你對面那個可是人生最大的贏家——拿錢砸死你妥妥的!
淪為人肉背景久許的洛繹輕咳一聲,對著夏勁草微笑——等等,嘴角不能拉得太開,看到夏奸商反射性地進入二貨模式的騙子——你現在的設定是溫文爾雅啊擦!
「多謝夏公子的相助。」某騙子溫文爾雅中:「改天定要向勁草兄登門道謝。」
騷年,哥都提醒你到這種地步你就別再犯中二了!
夏勁草看著悲情版本的洛繹,一臉玩味,異常配合:「不必客氣,以你我之間的……」他的聲線壓低了極是好聽,宛如上等的好酒香醇而濃郁醉人,卻無端地渲染上許些曖昧:「……關係,怎麼捨得讓你難堪呢。」
溫文爾雅、溫文爾雅!記住你的設定!
某騙子的表情差點就崩了,因為他也許、好像、似乎、大概聽到了那個讓他蛋碎了一次又一次的稱呼。
「夏勁草」這個名字不啻於一個響雷,在場人都被炸得暈乎乎的——今日是怎麼了,不僅見識到了傳說中的毫,連那個傳言中神龍不見其尾的草商之主都見到了。叫夏勁草的人也許很多,但是能拿出「毫」的,全天下也許就那麼一位——傳言中富可敵國的草商之主,夏勁草。
郝公子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一時間臉色精彩無比。事實上,其他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能拿到請帖並這麼高調的白衣公子真可能是傳說中的那一位。有這樣風華絕代的人在,這次的賽茶會基本沒戲了。有些心思活絡地已經想開了,既然已經無法博得佳人的青睞,倒不如好好去巴結一下這位傳說中的人物,看能不能獲得什麼好處。而郝公子一看就是根本不可能將心思活絡開的那種,紫衣公子甩袖離開:「我們走著瞧!」
品茗只是其中一個環節,第二環節便是最重要的賽詩了。
侍童們正在煮茶,老者已經給在場人分發了筆墨紙硯。洛繹看著手中的宣紙,似乎在很專心地思考著,專心到忘我境界忽視了一切,比如說身邊某個高富帥。夏勁草好像並不介意的樣子,他只是在輕輕撥弄著洛繹腰間的一個小掛飾。明明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話語,但某騙子覺得秋後算帳的預感越發濃郁了。
所以當老者來收作品的時候,洛繹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將只寫了數個字的宣紙交了上去。老者看到紙上那扭曲的幾個字,眼睛抽了抽,但還是盡職地呈遞給高臺上的人。
某騙子抹了一把汗,事情進行到這種程度,好險算是沒有超出計畫,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小你妹啊!他都已經做好也許會和明明在外地卻突然回來的秦一闋接觸的心理準備了,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來的會是夏勁草!小BOSS沒刷新,直接來個世界BOSS啊擦!
一定是他參加賽茶會的方式不對!
夏勁草終於沒有在把玩洛繹的腰飾了,洛繹不自覺地向下望去,卻發現他原來掛在腰間的玉佩已經不見,取代而之的是一枚有些破敗的銅板。銅板上帶著許些的暗紅痕跡,似乎經常被人拿起來摩挲,那顏色有些黯淡和褪色,邊緣也出現了許些磨損。即使這樣,那乾淨的板面卻顯現出主人是如何精心地將其保養。
這是讓他們認識,同時也是中斷他們之前關係的、銅板。
洛繹的喉間有些乾澀。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知道,這枚銅板就是當初在懸崖下使用穿越時遺失的那枚銅板,竟然會被夏勁草找了回來,甚至在今天再次放到他手上。
能想像嗎——那人是抱著怎麼樣的感情,在懸崖下找了一遍又一遍,才找到了僅有那麼一絲的蹤影。
銅板……
是錯覺嗎?那聲比風還輕的歎息,讓人根本無法分辨出其中所蘊含的情感,那就究竟是被欺騙的憤怒——還是被拋下的悲哀?
洛繹急速運作的大腦中一片空白,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夏勁草伸出手輕輕觸碰著他的指尖,像是在貪戀著他掌心的溫度般流連忘返。
「你說過銅板是選擇權。」夏勁草垂著眼在笑,那笑容竟然硬生生地在初冬中映出一片春色:「我把銅板給你了,洛繹。」
現在有選擇權的人,是你了。
那人的眼波像一汪春水霧氣昭昭,笑起來很勾人。
「——要不要和我好呢?洛繹。我很喜歡你。」
比喜歡自身,還要喜歡上千萬倍。
夏勁草死了,勁草活著。
名為洛繹的人,是夏勁草存在的證明。
任何人都不該覬覦。
從高抬下來的老者輕咳著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他用不大的聲音宣佈了本次賽茶會最終的獲勝者。洛繹幾乎要對老者頂禮膜拜了,掐的點太准了!正好將他拯救於水深火熱之中。本次茶會的勝者是郝公子,洛繹一點兒都不意外,他那個鬼畫符能獲勝才怪了。他的目標從來不是在賽茶會上取得勝利,只要他有機會把某些資訊傳給秦闋水,接下來所需的就是等待了。
無視那廂獲勝者得意洋洋望過來的目光,洛繹依舊呆在會場的角落裡,坐等散席。
「你想要娶秦闋水?」
擦,他差點忘了身旁還有一個人間兇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某騙子頓了頓,深沉道。然後他的下巴被輕柔不失強勢的一股力道抬起,直至他望進了那片桃花深潭。
「想,還是不想?」
要秋後算帳了麼,親。
洛繹豁出去了,反正根本瞞不過對方,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向對方作出宣告:「我會娶到秦闋水!」
不要小看魔法師未轉職的怨念,就算你是高富帥也阻擋不了快要晉級成魔導師的屌絲的腳步!這一刻,某騙子表示他的霸氣已經突破天際。然後,在洛繹呆滯的目光中,夏勁草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好。」
白衣公子聲音柔和,語氣卻不容置疑:「我保證,秦闋水的丈夫,只會是你。」
……媽媽他剛剛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咩?難道他的霸氣真的已經突破天際了!?臥槽這不科學啊!他其實剛剛被夏奸商一擊必殺、然後現在是陷入瀕死狀態所以才出現了幻覺對吧吧吧吧!
「——你在擔心什麼,你在害怕什麼?」
恍惚中聽到那人近乎無奈的歎息聲,微微有些失神的目光中是那人滿眼的寵溺。
「我在討你歡心啊。」夏勁草略彎的眼角呈彎月形,帶著隱隱的勾引與蠱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為你雙手捧上,無論是女人,權利,還是整個天下——」
我會用天下為你買單,僅此而已。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洛繹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從骨子裡泛出一種懼意。這種毫無原則的寵溺、這種不分黑白的疼愛、這種罔顧他人的示好,簡直就像、就像是在對待當初的……張闕。
對了,張闕!張闕呢?洛繹突然知道他的不安從哪裡來了。為什麼夏勁草會在這裡?為什麼夏勁草會向他示好?張闕不在,那個本該替代他成為過去「那個人」的張闕——不在。只有在經歷過一切的今天,洛繹才發覺當初給的那個選擇有多麼可笑,始作俑者由始至終都是他。現在的洛繹瞭解了一切,但是他完全不敢承認——他無意成為任何一人的救世主,也無法救贖任何一人,他連自己都自顧不暇。
攻略說,你有罪。
穿越說,夏勁草和你很像。
真的……很像。無論是追逐過去而偏執著,還是成為過去「那個人」描述的虛影所活著,夏勁草和十七,實在是太像了。因為相像,所以才更加瞭解,那種為過去不顧一切的瘋狂與執拗——洛繹完全不敢去承擔,所以要死死瞞著,讓一切腐爛。
「是嗎?」洛繹嘿嘿地笑了,開始挑釁——並且試探:「如果我要張闕呢?」
張闕是「那個人」的後代,「那個人」同意了。
「張闕?」夏勁草的桃花眼一片朦朦朧朧,深不見底:「抱歉,這個我可能給不了你了。」
洛繹還沒來得及感到高興或失望,就聽到對面那人輕描淡寫地說道:「他跳入了化骨水。」
洛繹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為什麼?」
「在他跳入化骨水之前,他曾向我自白了身份。」白衣公子扇著扇子,桃花眼底一片凝黑:「——不要誤會,沒有人強迫他。」
洛繹突然覺得很冷,那種從骨髓深處泛出的冷根本不是初冬的寒意可比的。他甚至能夠想像,張闕當初是抱著怎麼樣憧憬的心態去對夏勁草進行自白——在夏勁草那種無微不至的關照下,所有人都會被寵壞了,發昏的大腦什麼也不會多想:他是特別的,夏勁草不會怪他的——當張闕的身份暴露後,即使夏勁草不多做什麼,從雲端掉下來的落差,會讓張闕主動選擇絕路。
寵溺而殺之。
即使洛繹是最有資格去享受這種寵溺,他卻感到害怕,這種寵溺會讓他得到一切的同時,也毀了他自身的一切。
「他——他不是『那個人』的後代嗎?」即使洛繹知道一切,但現下的他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口咬定「那個人」與他無關。
夏勁草扇的扇子的手極其微弱地頓了一下,洛繹突然覺得他有點不敢直視夏勁草的眼睛——太過複雜了,所有的感情沉澱在那雙桃花眼中,晦暗難辨。撇開視線的洛繹沒有發現,夏勁草一直在看著他的左腕,眼神幽暗。
然後,夏勁草笑了。
「洛繹,最近我得知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夏勁草的聲音變得極其溫柔:「其中有一件事,讓我很開心,非常地、開心……」
洛繹突然有種想要拔腿就跑的衝動。
「曾經有個叫銅板的傢伙問過我一個問題:如果他和『那個人』同時遇險,我會救誰?」夏勁草親昵地用手指纏繞著洛繹的頭髮,讓洛繹有種已經被抓住了的錯覺:「現在有人告訴我了——其實我根本不用選擇,答案從始至終只會是那一個、洛繹。」
那是一個極其微妙的停頓,讓人根本無法判別他究竟是在叫藍衣青年的名字,還是在說那唯一一個答案。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是這樣罷?洛繹。」
洛繹覺得自己連頭髮都開始僵硬了,為什麼——夏勁草會知道——?
「洛公子。」
像是被打破了某種迷幻,洛繹猛地驚醒,轉頭看向正在向他行禮的一名婢女。
「郡主有請。」
此時會場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因為闋水郡主提早離席。既然目標都走了,所有人都覺得呆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沒有人注意到角落中一名婢女正在向藍衣青年提出郡主的邀請。聽到婢女的話語,洛繹反應了半天,才終於意識到他的計畫應該是成功了,接下來……
洛繹下意識地看向夏勁草。夏勁草注意到洛繹的視線,他笑眯眯地鬆開洛繹的頭髮,幾乎安撫般地撫過發尾。
「我會改日再去嚴家拜訪你。」
白衣公子輕笑著:
「與你的故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