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7 迷之圓環，阿國婆婆的過去

天空之中，陰暗的烏雲迅速匯聚不斷翻捲著，還未落山的太陽被完全遮蔽住。淅淅瀝瀝的雨點由小轉大，轉眼間瓢潑大雨傾瀉而下。「奶奶…奶奶…」一個身穿橘紅色背帶短裙，五六歲年紀的小女孩撐著一把折疊雨傘大聲呼喊著向月台方向跑了過來。「奶奶，您怎麼又跑來廢棄車站了，都說了這裡危險可您總是當作耳旁風…」小姑娘一臉苦惱且又無奈地攤手說道。

「是我可愛的小孫女久美子啊，這一位是櫻井小姐，旁邊的那位先生是龍，我們剛剛才認識的，他們陪我聊了很長時間。」阿國婆婆對小姑娘的抱怨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笑呵呵地為她介紹道，兩人很有禮貌地同久美子打起了招呼。

小姑娘木訥地微微頷首，注視著守候在月台長椅上的老人心中歎了一口氣，而後走過去和櫻井大小姐小聲耳語道：「那個…請問我奶奶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如果給櫻井姐姐和龍先生帶來了困擾，我替她向你們二位道歉。」

龍連連擺手道：「當然沒有，阿國婆婆只是一個人坐在這裡，想找個人陪她聊天，什麼也沒有發生。對了，久美子來車站送雨傘，小鎮廣場上的會議結束了嗎？」為欽也和胡說樹的事情忙碌了一整天，科拿那邊的工作順利完成的話，他們兩個也好趕緊回去放送休息一下了。

「嗯，我在廣場上旁聽，儘管淘金者和鎮民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但經過科拿大師的努力勸說大伙的情緒明顯緩和了不少，娜姿大師還特別承諾關東聯盟年底便會為鎮子提供適當的物質援助，修建精靈中心、友好商店等其他社會公益設施，並為當地的鄉親們提供工作崗位，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伯德鎮必定能夠重新煥發往日的繁榮。」久美子和龍解釋了半晌，轉過身來拍了拍手掌對阿國婆婆柔聲說道：「好了，奶奶快點回家吧，不然會著涼的。」

「看樣子列車今天是不會來了，那一天好像也是像這樣下了好大好大的雨。」老人搖了搖頭將放在隧道盡頭的目光收了回來，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慢慢站起身來從久美子手上接過雨傘，難掩內心的失望之情：「如果是下雪的話，不知該有多好啊。」望著阿國婆婆獨自遠去的背影，小姑娘若有所思地說道：「三十多年過去了，奶奶果然還是沒辦法釋懷嗎？」

櫻井指著候車椅的東西疑聲說道：「阿國婆婆好像把什麼物件落在這裡了。」走近細看，一張裱在相框裡的泛黃舊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雖然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貿然打聽別人的隱私有些不妥，但是大小姐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出聲問道：「久美子，這張相片上的人是年輕時候的阿國婆婆嗎？好漂亮啊。」

「呃！奶奶真是老糊塗了，居然忘了把它帶走。」小姑娘用手絹小心翼翼地擦去沾在玻璃鏡面上的水汽，思索了一會兒回答道：「這是奶奶的最為珍視的一張相片，平時總是隨身攜帶的，在她身邊合影的男子是我的爺爺大谷勇。」

櫻井大小姐瞅著相片恍然說道：「這麼說阿國婆婆在車站等待那個人就是指阿勇先生嘍？哎照片裡婆婆戴的那條項鏈看起來好像很名貴的樣子啊。」還是出自豪門的櫻井識貨，她一眼就認出項鏈的吊墜是一塊上等的歐珀製成的。

「已經遺失許多年了，似乎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我也是從奶奶口中才得知的。櫻井姐姐，龍先生過來坐啊，我來講給你們聽。」一提到阿國婆婆久美子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臉色一凝沉聲說道：「很久很久以前，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了吧，那時連媽媽都還沒出生。爺爺是在這個鎮上從事撫育寵物小精靈蛋的工作，而奶奶是專門在一旁協助的，但是有一天…」思緒倒回過去，往日的畫面一點一滴地浮現。

小屋裡燭光搖曳，方桌前一男一女面對面坐著，兩個人正在享受一頓簡單卻又浪漫的燭光晚餐，突然男子掙扎了很久做出了一個決定。

年輕女子放下手裡的咬了一口的麵包盯著面前的英俊男子不可置信地說道：「阿勇你說你要離開這個鎮子？」

男人看到髮妻一副失落的模樣凝聲道：「鎮上的居民依靠山區裡的金脈，終日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整個伯德鎮因為這些自私自利的人存在而變得烏煙瘴氣，我看不下去想離開這裡到都市去。」

「你說得有道理，他們太過分了，這樣黃金早晚有消耗殆盡的一天，可是…為什麼那麼突然…」不等愛人表態女子揮手打斷他說道：「不，不對，不要騙我，你要離開的真正原因真的是因為這個嗎。如果你不說清楚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讓你離開的，哪怕是將你手腳綁住也絕對不會！阿勇咱們不是說好一輩子在一起的嗎？」

阿勇心中一緊，女子抽泣著擦了擦掛在臉上的淚痕，她現在的這個神情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不，我已經考慮很久了，原因其實不只是伯德鎮的現狀。還有我們撫養的小精靈蛋，我希望為新生出來的寵物小精靈牟取福利，學習更為正規和高級的醫療照顧，這必須要到彩虹市、黃金市這些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進修才行。不會出門很久的，等我取得相應的飼育家等級和學位之後，就可以返鄉了。」

阿國握緊自己的拳頭眼神堅定地說道：「阿勇，我明白你無法忍受這裡的氛圍，你有抱負和理想想自食其力，看不慣坐享其成的人。但是…我是在這個鎮子上出生，在這個鎮子上長大的，不管它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想離開這裡，事到如今說要搬去大城市委實是…」

阿勇拍案而起一臉期色地望著髮妻溫柔地說道：「我希望你能理解，阿國，別呆在這裡了，跟我一道走吧。」

「奶奶她深愛著伯德鎮，無論爺爺怎樣苦心勸說都不願意離開，於是爺爺最後決定要一個人離開。據說那一天，也像今天這樣下著大雨，爺爺他留下一紙書信，便隻身一人踏上旅程了，而奶奶她……」久美子頓了一頓然後毫不掩飾地繼續說道。

「阿國我愛你，等著我，不會讓你等太長時間的，用不了多久我會帶著一身本事回來，我們在小鎮開一家最大的撫育屋，你做撫育屋奶奶，我當爺爺，直到永遠！」阿勇俯下身子，幫她掖好被子，輕輕地吻在愛妻的鬢間，提著行李箱星夜啟程。

「本次列車即將發車，麻煩各位乘客準時上車，感謝您的配合。」車站的喇叭裡適時播報著火車進站和出發的信息。阿勇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的神色，還是義無反顧地邁進車廂。阿國冒著大雨火速趕往車站，不成想還是來遲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眺望列車駛向隧道的涵洞。

久美子攥緊那張相片沉吟良久後緩緩朝二人作聲道：「大約一年以後，奶奶收到了爺爺在事故中喪生的消息。」

「怎麼這樣，阿國婆婆好可憐，老天對她也太不公平了！」起初櫻井作為旁觀者靜靜地聽著，雖然內心極度震驚卻依舊沒有開口打斷久美子的敘述，直到她訴說到阿勇先生遇難的這一段，大小姐忍不住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巴。

龍閃到櫻井大小姐身邊使勁地勸慰道：「櫻井你別激動，先聽人家姑娘把話說完啊。久美子你繼續，後來怎麼樣了。」

「奶奶她當然不肯相信那個噩耗，直到現在也還是不願相信，所以她才會一直在這個車站等待爺爺歸來，縱使媽媽結婚生下了我這個孫女；縱使金礦挖空小鎮陷入了蕭條；縱使車站變得破敗不堪搖搖欲墜。三十年多年來從未間斷。」小姑娘收好相片單手托腮凝思著說道：「記得奶奶她曾經在這座車站同我這樣說過…『早知道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爺爺遠離我的視線，那時候我的肚子裡已經懷了你的媽媽，那個人不曉得這件事就出發了，若是那個時候我告訴他的話，如果那一天下的不是雨，而是雪的話…火車或許就會延後發車，我也就有可能趕上他了…』」

「沒關係的，凱西，我沒事。」櫻井大小姐嘴上那麼說眼眶中卻滾落下些許淚珠，潮濕地劃過的臉頰，在光滑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線。

關於車站門前的那棵參天冷杉，小姑娘也給出了解釋。聽鎮子上的長輩們說從前那棵樹生長得異常茂盛，綠油油的，還會吸引大量的電螢蟲和甜甜螢過來，一旦開始跳起求愛之舞，它們就會發出特別漂亮的螢火，大家都稱那個是能帶給人幸福的光芒。可惜杉樹枯死了，電螢蟲們不再現身，這讓阿國婆婆十分惋惜。

三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地前往同一個地點，等待一個根本不可能再回來的人。茫茫人海中可以找到一個自己心儀的伴侶不容易，更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十年苦禪不如一夕頓悟，很多感情，都是經得起風雨，卻經不起平淡；經得起聚散，卻經不起時間考驗。時間會沖淡激情，愛情也會從浪漫過度到平凡。愛，不僅是一見鍾情的現在，更是不離不棄的後來；不僅是海枯石爛的誓言，更是情有相依的未來。以心換心才能用情取暖，相濡以沫才能坦誠可見。眼裡看到的是疼惜，心裡給予的是甘願。

阿國婆婆的經歷深深地觸動了龍的神經，不禁回憶起來到這個世界後每一個與他相愛相知的女子，儘管音容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地對自己付出了真情。龍在心底暗自起誓道：「我會始終銘記並珍惜今後每一刻每一天的時光。因為我一直都不是孤單的一個人，我有你們大家，有芊羽和清揚這一雙兒女。」

龍心下寬慰然後點頭說道：「櫻井，差不多該走了，科拿她們還在旅店裡面等著我們吃飯呢。久美子多謝你說了此番令我茅塞頓來的話，請你也幫我們轉達一句，叫阿國婆婆不要再這樣傷心難過下去了，我相信天國的阿勇先生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深愛的人年逾花甲還沉浸在悲痛之中。」

小姑娘由衷地感激道：「這一年時間奶奶從未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促膝談心過，實際上最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

「凱。」正在這時小傢伙歡叫一聲輕輕拉動櫻井的衣角，小爪子指向月台下方的鐵軌，三人順著凱西指著的方向尋去，雜草蔓生的角落裡，一顆散發出璀璨光輝的石頭格外醒目。

久美子俯身將地上的東西撿起激動地說道：「不會錯的，這個是奶奶的吊墜，應當她在追爺爺的時候，掉落在這裡的。」小姑娘話音剛落，從墜飾裡激射出一道奪目金燦的光芒轉瞬間充斥了整個月台，飛出的迷之圓環化作一個詭異的黑洞擴散開來將兩人一寵吸了進去。

龍大驚失色當即大聲說道：「這是個什麼節奏……小心啊櫻井抓緊我的手，千萬別鬆開！」

「騙人的吧，櫻井姐姐，龍先生你們跑去哪裡了來人啊，出事了！」圓環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偌大的站台只留下了呆立在一旁的久美子。

「真掃興，這個小鎮上沒有值錢的財寶，既然如此索性就玩一場遊戲吧。多麼感人肺腑的故事啊，連我都感動的熱淚盈眶了，老婆婆你等待的那個人能否回來，全看我傳送過去的選手表現如何了。」黑暗中長角的影子嘿嘿地冷笑道。

龍和櫻井驚懼地閉上眼睛，空間急劇扭曲，周圍的景物迅速產生著變化。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恢復了正常。龍試著慢慢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灰濛濛的天空，他和櫻井置身於軌道中央，一列火車正疾速飛馳而過，好在小傢伙及時甦醒，全身閃耀著絢爛的流光用精神力搭住兩人咻地一聲瞬移出危險地帶。

「好險啊，怎麼會有列車經過，這裡不是廢棄了嗎？」龍抱著驚魂未定的大小姐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一位車站的工作人員氣急敗壞衝過來對他們怒聲咆哮道：「喂喂，搞什麼名堂！你們情侶一語不和也用不著跑鐵軌上玩命啊，你瞧多危險，現在的年輕人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哼，他們倒是自在每天去山裡挖金子，我還得在這裡辛苦的上班，工作本來都已經夠忙的還有人給我添堵，先生小姐算我求求你們，要吵架就去廣場上隨便兩位鬧出多大動靜。車站裡面要是發生事故，被追究責任的可是我啊。」